悠然抬头,怔怔看着他,唇角泛起笑,竟是美丽之极。 十一 仿佛是梦中,镜子里仍然是那双冷漠的眼。静静看着娘亲哭泣,听她一遍遍说“我爱你啊我爱你爱你……”,哭得梨花带雨煞是美丽,可爹仍然……摇头。 爹说抱歉但他爱的不是她。 “爱了就是任人宰割……我本来可以很幸福地活着……” 白衣飘过,才四层高的塔,竟然也能跌得粉身碎骨。他皱了下眉,觉得这院子染上血腥,当真讨厌。 然后便是叔父,拿着流光玉杯惨惨笑道:“终究……还是得不到吧……” 当时叔父说什么?对了:“若只是想要他那该有多好,就可以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把他抢过来,即使弄坏了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要喜欢上他,为什么要爱?竟然要一退到底,一败涂地啊……” 他冷笑:“我爹就是那样性子,难道你至今不明?” 那时候他几岁?有十岁没?冷冷地看着叔父疯癫状,只觉无比滑稽。叔父道,这一爱下去,便是生命系于他人之手,从此后生生死死是喜是悲都不由得自己。本以为只是要得到那么一个人,结果发现即使他在身边,他不欢喜,自己也笑不出来。 “如果不爱便好了……”叔父喃喃,“有的时候……觉得还是死了的好,省得被人这么翻来覆去的折磨……” 他看着他们痛苦,脸上并没有丝毫表情,心里也是漠然。想道这些人真是无聊啊,不就都是人么,有什么可爱来爱去执着个不停的。在当时的他眼中,爹和叔父没什么差别,娘和奶妈也没什么差别。待他稍长之后,杀人不眨眼,那时他眼中,这些血亲,和他杀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差别。若是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这些人。 ……可是,怎么……忽然有一个人就是不同呢…… 本来万物在他眼中都是黑白,忽然出现了一个彩色的人。本来就算是父母他都不在意,怎么忽然出现了一个重得超过所有的人。想占有他,想把他留在身边,揉进身体里,可—— 见他怒火会心虚,看他痛苦会不忍,甚至他蹙眉他也慌张。想见他想要他,可是真的触到手里又不敢用力,怕会碎了。 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悠然干脆起身,贴近墙听了片刻,听到隔壁有声音,于是披了件长衫去敲门。敲了两声却不见应答,想到平素二人行止也不避什么,干脆推门进去。 君笑正在净身,他听到脚步声,分辩出是悠然,倒也不太在意。待得他推门进来,心中方才一惊,连忙转身背对他,运起内力,将附近椅背上搭着的外衫吸过来,快速披到肩上。 只是惊鸿一瞥,悠然怔在当地,竟然动弹不得。君笑披上外衫,拿着里衣走到屏风后面,打理得整齐了方才出来:“悠然,下次等我让你进来再推门。” 他看到悠然眼神,忽然也怔住了,随即脸一点点红起来。然而立刻心底起了一阵寒意,觉得这样眼神再熟悉不过,这样……带着渴慕和欲望的……顶多就是比原来那双眼多了几丝人气,显得不是那么冰冷可怕。 好像那个人……他后退一步,眼底泛起杀气,手指微动,转瞬间已经站好方位。 悠然武功比君笑差得远,但他遇得明师,眼光是一等一的利,马上看出君笑摆的应战姿势。他一惊,随即心下一苦,收了侵略性的眼光,直直看着君笑。 “那是谁做的?” “啊?”君笑见他眼神又恢复平常熟悉,不自觉放松了警惕,“什么谁做的?” “你后背的烙印……还有上面的伤。”少年目光炯炯,“那个吟……字……是那人的名字么?” 君笑全身僵住,身体忽冷忽热的,记忆冲破了藩篱,一点点涌出来。手指已经开始发抖,心底弥漫出恨意来。 “是……那人的名字……”君笑低低道,刚敛去些许的杀意又泛滥起来,若那人在眼前,一定恨不得杀了他吧。在这身体上打了印记,即使跑到天边,也无法忘记当初所受的折辱。 “你很喜欢那人吗?所以要在身上留下记号……但为什么周围会那么多伤痕呢?”悠然问道,一双眼看着君笑,眼底也不知是什么情衷。 “哈哈哈——”君笑听到这古怪想法,实在忍耐不住,便大声笑了起来,“悠然你在说些什么?” 悠然疑惑看着他:“难道不是吗?在身上刻下记号,定是因为喜欢吧?” 君笑停住了笑声,直直看着他,唇边起了一丝嘲讽:“悠然,你果然是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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