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回到美国，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正轨。工作、应酬、还有，和不同的女人上床。 偶尔闲下来，也会想到那小子。 他，不知现在过得怎样？ 心中已融化的一角终究还是无法被再次冻结。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大半年。 这一天，公司有一年一度的大型招聘会。 每年的二月，都是公司注入新血的月份。 每当这时，成千上万的人就会如潮水般涌入。 不少人都是为求一个职位而奋斗了一年又一年。 我这人向来对员工是很慷慨的，成为我公司的一员就等于拿到了高薪、高福利、高发展空间的三重保障。 当然，相对的，门槛也是很高，想进来可没那么容易。只挑选相关领域的佼佼者作为选拔对象，再对其人格、专业素养、性格等方面进行综合测评。只有通过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最终的招聘会。前面的选拔工作都是交给公司人事部去处理的，招聘会我会亲自出席。 今年的招聘会还是与往常一样，能进到这一关的候选人往往也就只维持在20人左右，而通过最终的选拔，我们只会应聘其中的10人。 招聘会开始，候选人一个个地进入会场，进行自我介绍和接受提问。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Hi, I’m Ryan! I come from China and I major in economics… I have graduated form…” (各位好，我是Ryan，来自中国，专业是经济学。我毕业于…) 这声音？ 正埋头给上一位候选人评分的我，从听到这声音的第一个音节起，脑中的氧气就像被抽空了一般，手中的笔也不知不觉地停止了滑行。 我缓缓地抬起了头… 真的是他！ 韩冉！他怎么会来这里？ 我万没想到我们还会有再相见的这一天，更没料到竟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却又是另一副我从未见过的脸孔。 白色衬衫外，工整地垂着一条细黑、小白点纹的领带，黑色西服的上衣口袋里微微露出折得很漂亮的白底小黑点的西装帕，笔挺的配套长裤、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俨然一副职场人士的造型。 这与我所认识的那个总是穿着T-恤、牛仔裤、球鞋的韩冉是同一个人吗？ 自信的笑容、恰到好处的语速，举止投足间散发出的稳重和谦逊，这一切都让他显得光彩夺目。 即使与我的目光交汇，他的眼中也看不出一丝异常，就像我们本不曾相识，就像他真的是来参加一场面试一样。 而我？ 此时的我，一定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吧。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这个原本应该在地球另一端的人，原本不该再和我有交集的人，现在却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毫无心理准备的我，直到现在还觉得这一切就如梦一般的没真实感。 这种强烈刺激下的本能反应是我所不能掩藏的。 还未等我缓过神来，身旁的助理Jenny就在耳边轻声提醒着我到了该向他提问的时候了。 迫使自己镇静下来。不知于工于私，甚至带有些赌气的性质想了这么一个问题，用平静的语气问道：“You said you have lived in China for 21 years, so why do you decide to leave your country and come to work for us ?” （你说你在中国住了21年，那现在是什么促使你决定离开那儿来为我们工作呢？） “In order to hold my love.” （为了抓住我的爱。）没经过任何思考，韩冉脱口而出。 我心一颤，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在场的员工也是一脸诧异。 他的视线慢慢地从我的脸上移开，转向其他人，接着说道:“Please don’t treat it as a ridiculous answer, I am serious! Your company is just like my lover and I don’t want to miss it!” (请不要认为我给了一个可笑的答案，我是认真的。贵公司就如同我的爱人一样，让我不想错过！) 看来他是重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却不慌不忙。不仅圆了自己突兀的回答，更让其变成了一个精彩的譬喻。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睿智和沉稳。 现在也只能暂且把他当成是一个普通的候选人、把自己当成是和大家一样的毫不知情的面试官，客观地在纸上打上了一个高分。 等到所有候选人面试结束后，统计完毕，Jenny很快把最终结果交到了我手上。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韩冉的名字。 吩咐人事部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自己先行回到了办公室。 此人的突然出现，让我感到惊讶确实是正常的。但无论如何，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头了。 不知为什么，只要和韩冉扯上关系，我就很容易变得失控。在中国也就罢了，必竟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还可以用人在异乡、内心脆弱来解释。可现在是在美国！为什么他的出现还会让我的心如此混乱呢？ 他不恨我吗？什么时候来的美国？他爸知道吗？又想在此逗留多久？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找他当面问清，却又没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这么做的理由。 为何要如此得在意？ 心越来越乱… 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天已黑透了。 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宋渝！” 看来是早已埋伏在那儿了，我刚出现，韩冉就冒了出来。 是啊,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不是我的作风。 没错，就让我们彻底地做个了断吧！ “上车！”我边打开车门边说。 “我们现在去哪儿？”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笑着看着我。 “吃饭！”语气仍旧不带一丝温度。 “这么久不见，你果然还是对我生疏了啊！亏我还天天想着法子要往你这儿跑呢！” “为什么要来这儿？” “我不是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吗？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差？用不用我再回答你一遍？” 看来又变回老样子了，现在的他和上午面试时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 心情开始越来越急燥，为什么老是在我面前这样反反覆覆？或天真或沉稳，或忧伤或强硬，或幼稚或睿智…越让我捉摸不透，越让我想去了解。 这样的他，突然让我好恨，为什么老是要把我的心搅成一团糟？ “不是问你那个！”我不耐烦地说。 “好拉！我知道，我知道，你还在为我没去给你送机那件事耿耿于怀了吧？你听我解释，我那两天是生病了，病得不醒人世，醒来后你已经飞走了。你手机号又不用了，我联系不上你。想来找你，老爸又把我的护照给没收了，说不许我乱跑，让我在公司里好好学习。前几天，我才好不容易把我的护照给偷了出来！还好，上次的签证还没过期。到了你公司，保安又不让我进去，你们这儿的出口又多，我守了几天也没遇着你。后来得知有招聘这回事就过来试试看了，没想到还真让我给撞上了！你看，见你一面多不容易，你就别再气了。”韩冉又一脸天真地笑着对我说。 什么？怎么小吴没把实情告诉他吗？现在说谎骗我，是怕我知道实情后会担心？ 呵~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 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不需要任何得改变。 我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像他这样的人！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动，此时血气已经开始往大脑冲了。 “我知道！” “什么？” “我说我知道！”我向他吼道。 他愣住了，一脸不解地望着我。 “我知道那晚我们分别后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他瞪大了眼睛。 “是，我知道！我知道那女生敲诈了你，知道你对你爸说喜欢我、知道你一直在拼命维护我、知道你被软禁、知道你苦苦哀求了一夜让小吴放你出来…这些…我都知道。” “到美国后知道的？”韩冉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 “我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吗？好，那我就说得更明白点！上飞机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走了。你听明白了没有？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够了！”韩冉大叫着打断了我。 “停车！”他低着头说。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这人生地不熟的要去哪儿？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他像没听见一样，居然开始解安全带、准备开车门了。 我赶紧踩刹车。 他下了车，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