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佳肴
旅店生意兴隆，店前的狐狸熙熙攘攘。看店内，只坐着一只水狐和一只火狐。
火狐面貌甚伟，双眼瞪圆如虎；水狐看似书生，身材纤细，蓝瞳明媚。
听声，原来店外的狐狸都是被那火狐赶出来的，那两只狐狸包了全部的客房一天。
拽了一个安静些的狐狸问问，原来那两只狐狸自称文武官地方优胜者，傲慢无礼。
白狐问：“这周围还有其他的地方选拔考点？”
安静的狐狸说：“芍药村前有一个。从这个镇子再往南也有一个。”
白狐说：“为什么那两只狐狸向北走？”
绛红没有理会白狐，问安静的狐狸：“你们听闻芍药村那边选出的文武官样貌如何？”
安静的狐狸说：“离得近，自然知道。一只白的一只红的。莫非你们就是……”
绛红摆摆手说：“一路上被人误会不少，我们只是普通的旅行者。”
安静的狐狸说：“白毛狐狸可是稀罕物，两位旅行者又是从芍药村的方向来，难免被误会。”
绛红说：“是啊，很烦恼的。今日是不可住店了么？”
安静的狐狸说：“怕是。”
白狐插话说：“那正好，我们睡地上。”
绛红微笑道：“这城镇上的地方官府也不曾管管？”
安静的狐狸说：“官府那里都是中级狐，打不过，管不起，万一那两只狐狸升了高级狐，管他们的狐狸遭殃啊。”
绛红说：“旅者便是无妨，狐儿，我们去管管。”
白狐倏地激动起来道：“好哎！” 绛红仗着有一张美丽的脸蛋，说几声“劳驾，请让我们过去”便到了旅店门口，白狐自豪地跟在绛红身后。
绛红大声拍手，引起店里的两只狐狸注意。
“两位地方文武官优胜者，我们只是旅行者，占一间屋子住一晚上也无妨吧。”
“去去去去去，屁个旅行者，就是毛毛虫也不能进来。”火狐皱着粗眉毛不耐烦地摆手。
那水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端详绛红和白狐，然后凑到火狐的耳旁小声说了几句，火狐一脸惊讶，转头盯着绛红和白狐看了半天说：“既然是旅行的，住下也可以。进来！”
绛红微微一笑：“谢谢二位的慷慨。”
白狐嘴角直抽，什么慷慨，绛红哥真会说话。
水狐柔媚地笑了笑，对火狐说：“大哥，不如我们招待招待他们？”
白狐这才从失望中脱身，大声说：“好兄弟！我正饿着呢。”
绛红拉住白狐的手道：“狐儿，很失礼。”
“哦哦哦哦哦。”白狐缩了回去。
水狐笑道：“哈哈，小狐狸很可爱。我们说要请二位，二位怎能拒绝呢？”
绛红淡淡回笑，迈着高雅的步子上前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白狐笑眯眯说：“哥真好。”
“这店中也没什么佳肴，我们随意点几道。小二！”水狐拿起菜谱。
白狐一个劲地点头，绛红无奈地摇头。
水狐随便翻翻，喊出一串菜名：“金丝酥雀，红豆膳粥，奶汁鱼片，豆沙卷，红油……”
小二飞快地记下，白狐一边听一边屯口水。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棒的东西。
绛红拉着白狐坐下，白狐死盯着桌面满是期待。
“二位，我们去如厕一趟。”水狐和火狐站起来说。
“好。”绛红答道。
“绛红哥……我是不是太馋了？”白狐捂着不争气的肚子。
“不要吃太多。”绛红嘱咐。
绛红凑到白狐耳边，耳语道：“一会儿只吃一口，含在嘴里，不要咽下去，装肚子疼。”
“为，为什么？”
“哎……还是我来吧，我装了肚子疼，然后你陪我到客房，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我还是不明白……”白狐歪着脑袋。
“行了。照做。”绛红的口气坚定，不可抵抗。 “金丝酥雀！”小二喊，第一道菜上来了，那两只狐狸也如厕回来了。
油汪汪的饽饽颜色金黄，闻起来又香又甜，令白狐无限神往。
“客随主便，二为先请。”绛红展开手臂，彬彬有礼。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火狐抓了一个饽饽，一口塞进嘴里，一咬开，更是香味四溢。
白狐忍着饿，等待绛红下筷子。
绛红夹了一个，在盘中轻巧地分成两半，一半夹到白狐的盘中，白狐不知是吃还是不吃。
绛红直直地将饽饽吞了下去。
水狐和火狐与绛红对视。
不一会儿，绛红微微蹙眉，喘着粗气，捂着胃，面容极度痛苦。
白狐扶住绛红说：“哥，怎么了？”
“有些……肚子疼。”绛红的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白狐一看急了。连汗都出来了，莫不是真的？
他连忙叫小二开了房间，扶绛红进去坐。
水狐和火狐一脸担忧的样子说：“好生休息！”
白狐点点头。 白狐关上房门，紧张地看着绛红，拿出手绢替他擦汗。
绛红微合着眼，运着气，那吞下的一半饽饽返回到嘴中。
绛红叫白狐不要看着他，转头，将饽饽吐在一张手绢里，包好。
那金黄色的饽饽早已发着可怕的紫色。
绛红喘了几口气道：“还好还好……”
白狐放心下来，问：“怎么回事？”
“这是我装出来的，那汗也是用魔力逼出来的。你看。”绛红打开手绢，露出发紫的饽饽。
白狐下了一跳说：“怎么这样？”
“这饭食中下了毒，幸好不是剧毒，我看这毒似乎能让人四肢乏力，失去战斗能力。他先下筷子估计是吃了那个唯一没有毒的，也为了证明那盘金丝酥雀无毒。”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每次的高级狐选拔大赛的流程都是一样的。用一年时间寻找仙境岛，要努力收集情报。找到具体位置后，日夜奔走。所有参加最终选拔的狐狸都绝对都能找到仙境岛，但据说最后到达的寥寥无几。二十只狐狸，文武结伴，共十对，到达仙境岛的也只有那么四五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时间不够？”
“狐儿……你真是个小孩子……”
“那是为什么？”
“在这一年中，参加选拔的狐狸们互相残杀，越是离近仙境岛，斗争越激烈。要保证安全抵达，需要文武两位选拔者的互相配合。一般来说，参加文官选拔的狐狸头脑灵活，懂得处事，计谋也都是他们出的。参加武官选拔的狐狸力大强壮，一路上保护文官狐狸，做暗杀的工作。”
白狐眉头紧皱，叹气道：“为什么要这样……太残酷了。”
绛红抚摸着白狐的银发，柔声道：“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那多不合适……明明我该保护你的。都怪我太苯了。”白狐双颊红润。
“这样吧，今晚注意他们动向的工作就交给你，他们多半会今晚行刺。”
白狐双眸亮了亮，肚子却咕咕叫，他按住肚子，白色的瞳眸暗淡下来：“可是……我好饿。我太不争气了……”
“没这回事……出了这个城镇，我请你饱吃一顿，饭食绝对可口，不亚于今天的。”绛红搂住白狐。 第十八章 夜袭 夏夜，晚风习习，客房内极其安静，白狐紧张地依偎在绛红的怀中，竖起两只耳朵听着有没有动静。
这感觉就像肉鸡在笼子里等人来宰，紧绷着一根神经，不知敌人何时来袭。
对了，为什么不逃走呢？明明还有体力。
白狐看了看靠着墙闭目养神的绛红，不敢出声音问。
“狐儿……我能感觉到，气息近了。做好准备。”
“绛红哥能感觉到气息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么？”
“我感觉不到……怪了，手脚有些麻。”
“在床上一个姿势坐一下午，不麻才怪呢。走动……啊！”
绛红使出全力推开白狐，白狐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绛红哥！”白狐爬起来，白色的瞳孔极度张开着，惊恐万分。
绛红依然泰然自若地靠着墙，红发披散下来，分外凄凉。
红色丝绸衣中央尖锐的白矛格外狰狞，鲜血染红了白矛，一滴一滴地自上而落，溅到雪白的床单上，扩散，沉浸。
绛红的下唇被血红沾染，嘴角微微上扬，面色惨白，眼中毫无波澜，却是十分妖异。
他哑着嗓子，低声说：“狐儿……别过来……咳咳。”一口鲜血涌上来，止不住地滴落。
“绛红，绛红。”白狐进退两难，情急之下，白狐推开门，向隔壁房间奔去。
很大的撞门声，很大的脚步声。
狐儿还是个孩子……绛红心想。
这毒是饭中的那种……居然沾染一点都是不可以的，毒不知不觉地扩散开了。现在四肢无力，根本感觉不到自身的魔力。
狐儿，这次拜托你了。
白矛不断地向外刺穿，每在体内磨擦一下，绛红全身就止不住地震动。
红色逐渐褪去，红发换为银丝，绝美的红瞳失去了血色。
白发白瞳，绛红整个人好像要消失一般，与白墙混为一体，却与血色清晰地分别。
再也管不住自身的魔力，极为庞大的魔力从体内窜出，四散。
绛红凄艳地笑着，略带绝望，这下……怕是保不住秘密了，狐儿他会恨我的吧……
白矛最后猛地颤抖，完完全全穿透了绛红的身躯，金属的碰撞声，白矛落地。
同时，绛红再也支撑不住，混着血水，虚弱地倒在了纯白的床单上，再没有力气微笑，血液顺着嘴角流出，汇聚成细长的血溪。
这毒摄入的并不多……不久……就会停止发作……狐儿……一定要撑到这毒发作时间过了……等我去救……你。
绛红闭上双眼，节省体力。 隔壁，打斗激烈，白狐握着一把铁剑连连后退。
考文的水狐在窗口迎风嘲笑，考武的火狐力大无比，不擅长武功的白狐正寻找时机再用一次魔法。
那弥漫在空中的巨大魔力，令三只狐狸不约而同地兴奋。
那就是绛红的力量吧……好强大。
白狐自责地想着……都是我太依赖他……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不过，这次换我来保护他！
白狐一手用剑勉强地抵抗着火狐的矛，另一只手抬起，迅速聚集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水球，不顾一切地向水狐的眼睛砸去。
水狐体型庞大，来不及躲闪，眼睛被充释着魔力的水球砸到，后退了几步，捂住眼睛大喊。
白狐乘机一剑刺去，鲜血飞溅。 绛红听到那尖锐的叫声，为白狐的得手而高兴。
一团蓝光冲向窗户，打破玻璃，玻璃片碎裂在地上，冰莹闪动着蓝光。
来者是一只天狐，他错愕地盯着绛红凄美的面孔，顿了顿，立刻单腿跪下。
“狐仙大人……属下才感觉到您的至高无上的魔力，没想到您竟在此处屈居，实属属下的过失。”
那天狐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扶起虚弱的绛红，双手微微颤抖。
他是第一次有幸近距离见到狐仙，却看到狐仙无比虚弱的躺在床上，鲜血直流，不禁心生歉意，泪水也悄声落在了狐仙的身侧。
“我马上替您止血治疗。”天狐一手抱住狐仙脆弱的身体，一手按住狐仙流血的部位，手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八卦阵，融入了全部元素的高级魔法。
所有元素源源不断地注入狐仙的身体，狐仙有时不由得颤抖，却马上隐忍住。
血止住了，狐仙才幽幽地开口道：“你可以走了，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若是说了，杀无赦。”
天狐脸上一惊，连忙放开虚弱的狐仙，单腿跪地道：“属下一定遵照狐仙大人的命令。”
一道冰蓝色光芒闪过，天狐消失在夜晚的苍穹之中。 五大元素止住了血液流失，补充了能量，化解了毒素。
绛红虚喘着气，慢慢恢复了头发和瞳孔的颜色。
幸好……
绛红的双腿仍然发颤，下地走路，不多久就全身一软，倒在地上。
狐儿……等等我…… 鲜血飞溅到隔壁房间墙上、地上，有的顺着蓝色的长发流了下来。
那文弱的水狐替火狐挡住了铁剑的攻击。
白狐的脑中闪现出了绛红被白矛刺穿时的面庞，微笑着，竟不带丝毫痛苦。
此时的水狐亦是如此，他用力推开身后的火狐，无怨无悔。
铁剑抽出，水狐倒在了血泊之中，面容安详。
白狐和火狐的眼中写满了惊讶。
火狐跪下了，哭了，抱住水狐，头埋进他的蓝发中。
红蓝相缠，注定生生世世的承诺。 白狐手中的铁剑徐徐落下，良久，他缓过神来，跑出屋去找绛红，心中满是复杂的愧疚。
愧疚杀死水狐一事。
更愧疚绛红受伤时，自己竟没在他的身旁陪伴。
文武两官，明明天生注定永生决不分离，自己却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离去…… 白狐使劲拉开门，绛红落入他的怀中，轻轻地唤着：“狐儿……你回来了，太好了。”
白狐搂紧绛红虚弱的身子，平生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温柔道：“绛红，我绝对会陪伴你一生。”
文武双官，相遇相吸，同生共死。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当年，父母他们也同是如此吧……
第十九章 琼风
白狐把绛红扶到椅子上，望着那一摊血迹，头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可怕。
人死了，带走的只有活人的悲哀，带着这份悲哀上天或入地，难免会死不瞑目。
“绛红，你的伤势怎样了？”
“有路过的好人救助，目前已无大碍。”
“好人？莫非是传说中的侠盗？”
“是……大概是吧……”绛红不敢直视白狐的白瞳，他已无法做到在白狐面前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谎言。
“那就好。绛红生来修的福分大。”
绛红欣慰地笑笑，感叹狐儿真是好骗。
“绛红……隔壁的两只狐狸怎么办？”
“一般来说，文武一组狐狸中的一只死亡了，另外一只也会放弃高级狐选拔，就算余下的那只继续一个人走下去，那也是自灭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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