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李深冉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捣鼓得这么厉害,却是为了暑假回家不回的问题。 如果只是这种问题,自己根本就没插手的理由。 这人平日确实太过任性,如今李深冉看到他的哥哥才想通。 这猴子什么都不会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人为他做什么事情他都觉得理所当然,想来是因为长在极有钱的人家,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关系。否则怎么会连114这样寻常的东西都不知道。 于是他很干脆地看了少年一眼:“我先回我房间了,今天晚上我在家里睡。”头也不回地擦过两人,朝自己的门口走去。 却如同心里隐隐所料的那样,他还没有来得及走到自己的门外,后边一阵风过来,胳膊已经被熟悉的爪子捉住。 少年愤怒地吼道:“李深冉——!” 李深冉回过头,忍住从心里泛起笑意,露出疑问的表情:“恩?” 少年哀怨又生气地盯着他:“李深冉你是不是人,明明见到我处在水深火热里也不救我!枉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这样丢下我转身就走也太没良心了耶!” 李深冉抬头看少年的兄长,果然对方就算身经百战此刻也一脸黑线的表情。 这人口无遮拦已经到达了一种境界,然而李深冉却并不为这些玩笑困扰,他只弹了弹少年的额头:“你们的家事外人不便插手。” 少年拉住他,用力握着他的胳膊,嗔目切齿地:“这是我的事,不是我们的家事,我的事你也不管?!” 李深冉笑了:“我有什么权力和义务管你的事?” 少年和他对视着,愣住了,过后神情变为茫然:“对啊,我们——好象只是邻居,可是我为什么会——”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李深冉房中,因为自己关了他的游戏在他电脑上摆弄,男人的手兀然握在自己手上时,他心里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因为从他手心里传来的热度而心跳过快,呼吸紊乱。 不敢看对方的脸,觉得对方一时耀眼得过分,让他不由自主地失神,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离得太近。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觉。那天他没有想明白,而脑子里此刻依旧浑浊不清。 还有他为什么要欺负金毛,因为他一看就很好欺负,还是因为对方长了一张很好玩的脸? 似乎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只是一时想不到原因,不过就想狠狠欺负他,最好欺负到他再也不敢踏进这里一步。 他突然挠了挠头,为这样的问题而困扰,而一旁的另外两人却各有心思。 李深冉仍旧不说话,而猴子的兄长却突然放弃了似的,他神色黯淡地问徐洲:“就算将来失去所有继承权你也宁肯不回去?” 少年在他的问话里回过神,对对方极具讽刺地一笑:“拜托,我对家产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请二哥你回去转告所有人,千万不要把我当成竞争对手——何况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根本就不具备竞争力。你们谁再来骚扰我下次我直接把他从三楼扔下去!” “你的想法有时候太偏激了,没人说过你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且爷爷其实很想你——” “打住,”少年不耐烦地蹙起眉,“我保证有空我一定会回去看你们,而且现在我过得很好,哦对了,如果爷爷不再每个月限制我的花费我还会过得更好。二哥,好走不送。” 男人沉思片刻:“我会另外给你开一个帐户,不过在爷爷的气消之前你还得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过后我会重新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少年立刻回应道:“把钱给我行了,用不着换地方,我就喜欢住在这里。” 男人颇为无奈,垂目朝他叹息:“小洲,你已经十九岁了,什么时候你才不会这么任性。” 少年很好笑地看他一眼:“直到现在还当我是小孩子的人是你吧,二哥。你以为我是在和你斗气?你错了,我是真的想继续住在这里,而且这房子我还准备买下来。” 末了嘿嘿笑两声,却不知是笑给谁听。 男人的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到被他抓住不放的年轻男人身上,从头到尾这个男人都像在看一场戏,事不关己地站立在徐洲的身边。 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个骄宠的弟弟会如此地粘一个人——从他懂事到现在,他从未对任何人这样地亲近过,甚至到了——近乎依赖的地步。 他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可是除了在生活上,他从来不需要也不肯依赖任何一个人。 这个长得还算干干净净的男人却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似乎成了某一种教人嫉妒的存在。 最后他说:“现在要怎样都随便你,反正到你大学毕业你还是得回来,我想你早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朝李深冉点点头:“舍弟年少不更事,如果给李先生添了麻烦还请海涵。接下来还要继续麻烦你多多照顾他。” 李深冉点头,对文绉绉地客套的男人眯着眼睛微笑不语。那笑容刻在男人眼中颇有些刺眼,便和两人告别,依旧带着和猴子完全不同的气质离开。 猴子等他下了楼,转身就朝李深冉屋里走,李深冉颇为好笑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短短的头发细长的脖子:“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你家挺有钱。” 猴子不满李深冉竟然都不为他撑腰,更不满自己对他莫名其妙的心情,哼唧着打开电视:“你说错了,我家不是挺有钱,我家是非常有钱,你绝对想不到的程度。” 他坐在地板上,两眼盯着电视,李深冉站在他旁边:“为什么生气,你哥哥不是走了吗。” 少年觉得心里窝火,巴不得抱着李深冉狠狠咬他几口,拿着电视机的遥控器翻来覆去地按了几圈,最后干脆关了电视,坐回茶几旁边看书。 李深冉看着还算整齐的房间,实在想象不出他会收拾房子,料想应当是借他地方养仓鼠的同学收拾的。 现在知道了猴子是来自自己“绝对想不到的程度”的某个大家族,反而觉得他有些可怜兮兮。 他坐下去,挨在他身边,看着书的少年一脸的怒气。 李深冉心里有些动容,突然伸出右手,手指落在他黝黑光滑的脸上,心里笑道触感还真不错。 他把他捭过来面对着自己。 “究竟在气什么。”男人笑问。 “关你鸟事。”少年扭开头,甩了手里的书,皱着眉头爬起来,干干脆脆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里。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一堆外卖先后送到李深冉的房间,很快漆黑的一颗头就探了进来。 章八 李深冉坐在沙发上,从被打开的房门看向门外。 此刻走廊上的灯已经开启,明亮地照着,投下站在外边的少年的影子,他扭捏地看着客厅里的男人:“我过来了啊!” 李深冉没有惊讶,也没做多余的动作,只对他笑着:“请进。” 看着他屁颠屁颠地跑进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李深冉笑着往沙发旁边靠了,示意他坐这边。 过了一会儿他那个艺术系的同学也从学校过来。一起吃了晚饭,看了小片刻电视,高大的男生就回那边的房间睡觉。 少年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没过一会儿又滑到地上去坐着,嘴里也不消停,抱着一大袋零食兔子一样地啃着,还不时地从嘴里漏些碎屑。 李深冉坐在沙发上从侧面看着他,过了很久,咳了一声。那人丝毫不受影响地看他的电视节目,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李深冉实在忍不住,拿起电视遥控器调了个频道,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少年猛然回头:“你干什么,正在精彩的部分!” “你明天不是要考试吗?” “哦——恩?咦?!——” 看着他惊慌失措地跳起来,到处翻要用的课本和资料,李深冉再次确定,这人实在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挑灯夜读的少年一直奋战到凌晨两三点,看得头脑发涨,眼睛失神地打瞌睡,他才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澡都懒得洗,关了客厅的灯直接闯进了李深冉的房里。 摸黑爬上床,在凉意十足的房间里挨着熟睡的男人躺下来。 李深冉安静地背对着他睡着,房间里充斥着夜深特有的宁静。 他躺在床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对只看得到一张背的男人觉得不满,在黑夜的空间中嘟咙着把手伸过去搭在他腰上,并手脚齐用地缠了上去。 清晨闹钟响了许久,李深冉的意识从深远的梦境里回来一缕,他闭着眼睛伸手到柜子上摸索着将它关掉。 身下的床单仿佛在蠕动着,比平日要有质感得多,光滑柔软,颇有弹性的样子,而有的地方却又格外地硌人。 李深冉动了动,趴在仿佛是被揉成一团的床单上,不管它在身下的扭动变得越来越强烈,将它抱成一团固定着,在它丝毫没有作用的挣扎中继续模糊地睡了几分钟。 被一系列动作弄得醒过来的少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禁锢在李深冉怀里,还被他死死地压着,连顺畅地呼吸都有困难。 他挺尸在李深冉身下,无意识地摸了一把就在手边的男人的腰,不自觉地叹息了一声,又抬脚踢了踢。 被压住的脚落在男人的腿上毫无力道可言,反而是身体的另一个部位,因为动弹的原因兀然地碰到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他猛得清醒过来,脸都红了,对近在眼前的一只耳朵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想压死我啊李深冉!” 男人扇动着睫毛醒来,潮热的呼吸缓慢地拂在少年的额头。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一头头发,又粗又黑,也不太长,却十分有光泽,微微地搭拉着垂在枕头上。他伸手摸了一把,突然联想到山猪的棕毛,便笑出了声。 身下突然传来气呼呼的声音:“醒了就快让开,你真的想谋杀我吗!” 李深冉兀自挑了挑眉,撑起手,沿着这一头黑发,视线往下移,便看到通红的一张脸。 被他压在身下不知多久的少年正义愤填膺地瞪着他:“让开!” “怎么这么凶?”李深冉笑了笑,身子却一动不动,在清晨的光线里看着身下一脸愤怒的人:“原来你有起床气。” “你——”少年气得就要喷血了,难道这个人一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李深冉平时可一点也不像这么迟钝的人。 他吼道:“你压着我了!” 身上的男人扬起眉毛,“哦,不好意思。” 他翻身让开,重新恢复自由的少年丝毫不耽搁,一跃跳了起来,涨红着脸光着脚便冲了出去,外边发出巨大的关门声。 李深冉看着他跑出去了,坐在床上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他的笑容在那只猴子冲出去的时候便变得颇有些无奈。 叹了口气,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干净的裤子往浴室里走去。 虽然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本该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李深冉拧开淋浴的喷头,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隔壁那只笨蛋猴子红彤彤气呼呼的脸,情况似乎开始朝他从来不曾预计过的方向推进着。 不知任其发展究竟是好是坏,对此李深冉自己都深为无奈,毕竟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类型,虽然嘴上没说,反而那时对他还抱着一丝讨厌的态度。 可能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的东西,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发生改变,并在另一个地方生根发芽。 而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恋爱过的人来说,喜欢上这样一只猴子或许会比别人更为辛苦。 李深冉到隔壁去的时候,少年已经背着书包准备奔赴考场。 他一边整理着需要的书本,一边独自在不停嘀咕。李深冉站在门口,带着笑看着背向他收拾的少年。 很快他准备完毕,拍着书包转过身,突兀地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在那里站着的李深冉。 走廊上暗淡的光线,风从外边响动着灌进房间,而白皙的男人仍旧如往常一样单单穿着一条牛仔裤安静地在外边对他微笑。 猴子看到李深冉在黑压压的天色下一副白花花的身子,猛得瞪着眼睛,脸控制不住地红了。 他心里懊恼着,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把手里的帽子扣在头上以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心绪,和男人打声招呼:“怎么不进来?不过我现在要出去了——” 他走到门口,擦过李深冉的身边,对方还没开口,少年说了声“拜拜”就往楼下冲。 他很怕男人把他叫住和他说些什么,恼怒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某些情绪,那种情绪巨浪一样地在他心里翻滚着,极度的陌生,无法解脱般地压得心里难受。 他冲下了楼,在转过路口之前突然回过头,果然男人趴在铁栏杆上看着他。 李深冉的脸露在高高的树枝后边,在猛烈的风里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好好考试。” 天空仍旧阴沉沉的,风很大,将几棵树上散发浓厚的花香吹打成清冷的幽淡。 今年的第一场台风路过这个城市,接下来又将是梅雨季节。少年在那一瞥里突然意识到楼上那个男人真的很英俊,英俊得有些碍眼,却又让他想要不断地朝着对方的所在靠近。 这只猴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向来大大咧咧,从不为琐事所困扰,却突然开始为某些自己也混乱的事情而郁结。白玉兰的花开始紧簇地掉落的时候,少年坐在这一学年倒数第二门考试学科的考场上郁闷地咬着笔。 然而这样的烦扰也很快被他丢到了脑后,百人的考场中风扇悬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缓慢地旋转着,底下是绞尽脑汁应付考试的众多学生。 一只猴子坐在其间,唰唰地在答题纸上写着答案,很远的地方李深冉在家里贤惠地做着家务,在白玉兰雪一样飘落的天空下想那只猴子的考试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挤在蜂拥的学生中走出考场,一路和关系好的同学聊着长长的假期。就在猴子要走出校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徐小洲!” 他黑着脸转过身去,果然见到那只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女人,而身边顿时有同学对着对方火辣的身材惊艳地吹了声口哨。 后方妆画得艳丽非常却丝毫不显得俗媚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整个人都散发着女王高高在上的气场。 “什么事?没事我先走了。”少年看着她,拧着眉头往后站了两步,他面对美女不进却退,简直避如蛇蝎,却无奈被身边的男生闹哄着拉住,围在一群借此机会觊觎美女的豺狼当中。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围在一起,向他们走过来的美女柳眉一弯,朝少年笑道:“今年的毕业晚会找你帮忙,徐小洲你不会拒绝吧?” 猴子叫起来:“毕业晚会?那个时候我们系已经放假了耶!” 美女一笑,朝他又走近两步,俯着身子靠过来,她的衣服的领子低低地开着,散发在夏日空气中的春光毫不在乎地便宜了一群色狼。 在众目睽睽下她伸手轻轻挑起一脸不奈的少年的下巴,哼哼道: “我已经问过你们系了,后天你考最后一门,一周之后才会正式放假,徐小洲你以为我是吃素的不是?想从我手里溜走的人至今还没出现过呢!” 少年头一扭,离开她的手,愤怒地和她杠上:“有没搞错!徐浈甄你上次害我还嫌不够?我他妈才没空理你那些破事,要帮忙找别人去吧,千万别来浪费本少爷的时间!” 说完拨开他的那几名同学,往外疾走了几步,而他的耳朵同时敏锐地听着后边的动静。等走到了学校门口,抓了一把书包的带子,突然拔腿就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没跑多远他便听到后边的惊呼声,惊愕地一回头,便看到将高跟鞋拎在手里的美女已经以非人的速度追了上来,那速度那场面竟颇有些壮观。
5/17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