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远涨红了脸,凤归老人还在!他探了头偷偷看了一眼,却发觉凤归老人面无表情,心里跟着一沉。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凤归老人和子墨都披着蓑衣,一前一后慢慢走着。路上泥泞,两人没有交谈半句话,只是静静的走。雨点打在身上,有些疼,充斥在耳边的全是雨珠拍打的声音。
凤归老人带着他绕了许多路,最后停在一处破屋子前头。“到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一丝波澜。
子墨的唇动了动,“你确定,能够保住刘小远。”
“他不会出事的。”凤归老人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子墨没有任何犹豫,也跟了进去。
屋子很破,泛着一股子酸臭味和血腥味,断了腿的桌子和椅子都摔在一边。地上扔了一堆的干草,黑暗中,子墨只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喘息着,像是濒死的挣扎。
凤归老人吹了火折子,将蜡烛点燃了。子墨这时候才看见那个怪物,被铁索绑着,扣在一个柱子旁,手脚已经被砍断了,锁链陷进皮肉中,她的眼里也已经盛满了绝望。
子墨犹豫着望向凤归老人。
“虽然能够重新长出来,只要不断地砍断,她的力量总是支撑不了的。”凤归老人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子墨,子墨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见那怪物的眼睛忽然瞪大,从眼眶中滚落泪珠。
“刘小远被水云带回去了。”凤归老人忽然说。
子墨的拳头攥紧。“为什么。”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水方没死,他的身体被刘小远霸占了,只是回不去而已。”凤归老人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一个字一个字敲在他心上,“这就是天道,人总是不能逆天而行。”
“凭什么!刘小远爱的是我!就算那是水方的身体,但是现在是刘小远在用着——”
“子墨,会有报应的。”凤归老人打断了他,蹲□,“所有逆天而为都会有报应的,我也曾逆天,看,这就是我的报应。”
子墨的眼中渗出一片冷意,“你是凤夕。”
“那是水方的身体,水方总是注定要回水家庄的。”凤归老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是注定。刘小远只是一个变数,却不能改变天道轮回。”
“那又如何!”子墨眯起眼,“你放过了一次,现在不也是后悔了?!凤夕,我不是你,我不会让自己也变成这个模样!”
“子墨——”
“你所谓的逆天,不过是你自私后后悔的产物,到底,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凤归老人回过头,眼眶已经泛红了,“是,我是自私了,可是子墨,刘小远不可能永远呆着这个世界!他的灵体不属于这儿!你能够明白吗!与其今后受折磨,不如现在就断了!”
“你断过一次,可是你受折磨了一辈子。”子墨冷冷地说,“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凤夕。”
凤归老人无言以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好半晌,他叹了口气。
“你的书房放了太多过往。”子墨淡淡地说。
其实故事并不复杂。鬼庄城主的女儿荣归是凤夕指腹为婚的妻子,因为战乱,凤夕流离在外,后来随着父亲一步步坐上了皇子的位置。凤夕醉心修仙,却无天生仙骨,只能靠些不入流的方法。攻城时,他正寻到一个方子,用风狸入药,可寿五百。于是,凤夕将战事丢给了副官,自己去找传说中的异兽风狸。等到他真的成功了,回来时,却发觉荣归已经被人轮|奸了。
凤夕一怒之下,将士兵全部炼成鬼兵,夺了他们的灵体,自己又偷偷找了个传说中可续命的血石,佩戴在荣归身上,谁知道那不是纯正的血石,续命的功效虽有,却将荣归的理智全部吞噬了,一点点将她同化成了个怪物。
凤夕怕了,虽说爱着荣归,却又有些嫌弃她被人占有,这会儿见她成了个怪物,索性将她扔在鬼庄,自己跑了。后来听说鬼庄频频出现怪事,心里愧疚,才重新回去,却又舍不得杀了她,这才将她永世锁在鬼庄中,让那些鬼兵也在鬼庄中轮回。
“要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去找风狸,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凤归老人呐呐自语。他得了五百寿命,却要一直活在痛苦悔恨中,又如何?
子墨没有说话。凤归老人一直在雪山,后来受不住寂寞,收养了子墨,没几天,子墨夭折了。凤归老人受不住,强行招了游离的灵体,将它安在子墨身上。这才有了今天的他。
“子墨,万事莫强求,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凤归老人看着虚弱的荣归,眼中泛着泪,轻轻说道。
子墨怔怔地看着他们,眼前忽然浮现那日刘小远含着泪说的“你死了,刘小远就不再活着”,那天他红着眼眶,声音虽然颤抖着,眼睛里却满是坚定。子墨的心里抽疼着。刘小远没有他会死,他呢?他离了刘小远,莫是就能独活了?!
“师傅。”子墨忽然开口,“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师傅。刘小远是子墨的根,你明白吗。就像是荣归是凤夕的根一样,荣归死了,凤夕也就死了,剩下的是孤独悔恨一世的凤归老人;刘小远要是死了,子墨也就死了。”
他可以去找刘小远,一次两次,他都可以去把刘小远带回来,却不能阻止凤归老人一次两次地再次将他们分开。
他怕的不是拥有,是拥有后的失去。凤归老人总是有办法将刘小远强行带离他身边的,他对这些异兽和灵体之事都不懂,一点也没有用。
凤归老人顿了顿,他盯着荣归,叹了口气:“去吧,雨天马车有泥印。”
子墨转身往外狂奔。
凤归老人看着荣归,笑了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伸手,按在荣归脖颈上,慢慢收紧。看着眼前的怪物瞪大的眼睛,挣扎着,直至脱力,一动不动,凤归老人才放手,百年的悔恨已经让他喘不过气了,何况五百年?他受不住了。
子墨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荣归死了,凤夕,也就死了。凤归老人笑了笑,将陷在胸口的匕首又扎深了些。
鲜血顺着刀柄滴落。
终于,解脱了。
58、以命换命
刘小远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水家庄了。水云给他喂了药,刘小远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重新回到醒来时躺着的床,大吃一惊!菊花又开始隐隐作痛!
水云坐在桌旁,看见他醒了,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来扶他,反而是一脸的疏离。
桥豆麻袋!难道是他忘记储存进度了,剧情推倒重来了?!刘小远摸着下巴,没有熊抱和飞扑的水云……绝壁不正常!
水云想起凤归老人的说的话,心里一沉。
刘小远抓抓脑袋,越想越不对劲,他警惕地把被子扒拉到胸口处盖好,想了想,又悄悄地抱着瓷枕,准备随时在水云飞扑上来时给他脑袋来一下!誓死捍卫清白!菊花主权永远属于子墨!
水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手捏着杯子,好半晌,听见刘小远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刘小远的脸慢慢红了,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壮士,给点吃的呗?”他在子墨身边就没饿过肚子!同样是攻,差别肿么就这么大捏!刘小远偏心地觉得自家的小攻越来越威武雄壮!
水云皱起眉,他常年照料水方,习惯性地开口:“厨房有卤蛋,我去给你拿过来——”
“换个东西,我不吃鸡蛋。”
水云的手瞬间收紧,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刘小远。
这是神马情况!刘小远在心里泪奔,子墨你在哪里?!这人不大对劲啊喂!刘小远其实是个很好养活的人,他不挑食,唯二不吃的就是鸡蛋和牛奶了,这两样东西他吃了就过敏,所以一直也就戒了。
水云一步步走到刘小远面前,居高零下地看着他,眼中是一片嗜血的恨意,“小方,一直很喜欢吃卤蛋。”
刘小远一愣,身上开始发凉……
……
子墨是在赶回水家庄的路上遇到百辰和稻帖恭的。陈铿被百辰用被子包成了个茧子,拿绳子捆紧了扔在马背上,百辰坐在他身后甩着马鞭。
“这是……”子墨的目光有些诡异。
陈铿的脸随着马匹动作,偶尔蹭到百辰的大腿,脸上就显现出荡漾的表情,看得子墨忍不住想抽他。
“我没骑过马。”百辰淡淡地解释,一边捏住陈铿的鼻子,“老实点!”
“你们相处的……不错。”子墨把目光移开,假装没有看到陈铿那一脸‘酷爱来继续蹂躏我吧’的贱表情。
“还可以。”百辰点头,除了偶尔会被这个神经病扑倒,和他在自己面前疯狂裸奔之外,其实还算是和谐,至少可以想抽就抽。
稻帖恭耸了耸肩,没搭理他们。他是被百辰喊过来的,百辰说算出了有什么劫难,让他也来帮忙,于是三人就追上了子墨。
“水云把他抓了,不会是想趁机把他给吡——了吧!”陈铿艰难地仰起脸,努力望着子墨。
子墨抓着缰绳的手一紧,盯着陈铿的目光变得有些诡异,“你……”他在陈铿脸上看到了什么?!
“他把白泽的内丹吃了。”百辰淡定解释。
“你说什么?!”稻帖恭很惊讶,驾着马走得离陈铿近了些,“好吃吗?”
“还不错,肉很嫩,但是内丹没什么味道——”
“赶路!”原本子墨只有一人在赶路,速度也算快,加了三个人之后,反而慢了下来。天知道子墨有多想立刻到水家庄,把刘小远重新抓出来,然后狠狠揍水云一顿!
三人见子墨这个样子,也不再多话,沉默着赶路。好一会儿,稻帖恭忽然说了一句:“你师傅死了。”
子墨的手紧了紧,却也没说话,那是他的选择,旁人不能干涉。
稻帖恭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到最后,凤归老人也没跟他说清楚所有的事情。
四人没日没夜地赶路,追在水云身后赶到水家庄,却被人拦下了。
“水方呢?!”子墨架着赤霄往里走。
“公子不能进。”好几个家仆围上来,将子墨挡住。
“都给我滚!”子墨有些暴躁地拔了剑——
子墨在外头叫嚷着,房中的刘小远是如何也听不见的,他已经被水云吓傻了。
“走之前,凤归老人跟我说了一件事情。”水云看着刘小远,幽幽地说,“所谓的人,只有灵体和身体相结合的时候,他才算的上是一个完整的人,而当这个灵体被替换了,他就只能算是披着相同的皮的另一个人了。”
刘小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被水云那种眼神看的头皮发麻。
“凤归老人说,你的身体和灵体……是分离的。”水云淡淡地说完,盯着刘小远,“你是谁?”
刘小远的屁股往后蹭了蹭,傻子也看出来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好吗!“云哥——”
“小方在哪里?”水云往前走了几步,“不用装傻。小方早晚是我的人,如果你不交代,我大有办法让你说出来……这个身体,我还没对它做过些什么。”
刘小远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别!我的确不是水方!”他瞪大了眼睛,冷汗都下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是被撞了,撞完之后一醒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水云眯起眼睛,心一沉,果然,他不是水方。“那小方呢?!”
刘小远简直要哭出来了,“我不知道!妈蛋我自己的身体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好吗!”
水云沉吟了片刻,当初水方是因为落入水潭,溺水之后才会昏迷不醒,再醒过来时,水方就已经变成了刘小远。凤归老人跟他说过,水方还活着,也就是说,水方的灵体只不过是因为身体被刘小远占了,回不去——
“干神马!”刘小远尖声叫起来,水云扣着他的手腕,把他从床上拖下去,刘小远险些摔在地上。他心里有些不安的预感,这可是个神经病,神经病啊!过来的第一天就策划着敲他脑袋!谁知道现在还打算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水云!你要干什么?!”刘小远大叫着,拼命掰水云的手,却一点用处也没有,他的力气奇大,水方自身配置又太低,硬件一点都不给力!被那么一拽就没办法了,只能任他拖着往前走。
水云一言不发,大步走着,直到走到水潭边才停下。刘小远的脸色已经发白了,他知道水云打算干什么了……“水,水云,我是无辜的!”他瞪大了眼睛,哆嗦着。
“小方当初是因为摔进这个水潭中,所以你才抢了他的身体,我觉着……可以试试看。”水云回过头,微微笑着看他,“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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