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么舍己为人？！”丛爹看向由于记忆损伤而再一次无意识地飘在一旁的唐铭昊，一口血哽在喉头。“你修的是以杀证道，根本不能签订鬼仆！你这么折腾，你那十多年的好基础就这么废了？！”
“爸，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丛天祁的声音中没有半点波纹。
“孽子！”丛爹见状，站起来一巴掌扇了过去。“你妈当年拼了命生下了你，你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到大，可不是让你舍己为人去的！！他是你什么人，能在我面前这么作？值吗！！”
“爸，为了救他无论付出了多少，我都觉得值。”
“长大了翅膀子硬了是不是？居然敢跟我叫板！你马上解了契约，不然我立马让这小子魂飞魄散。”
“我已经签订了契约，就算是现在解除契约也已经晚了。”丛天祁平静地说道。
“你……”丛爹感觉体内气血翻涌，似乎有走火入魔之兆。而后觉得嘴里一热，一丝血迹从口角溢出。
“爸……”
“丛天祁，你给我搁这里给我跪着。”丛爹从站起，飘然离去。
今年是二十年少见的寒潮。
祠堂内，寒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吹得案几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唐铭昊依然无意识地飘丛天祁的身后，无声地站在一旁看向案几上的列祖列宗。
“呐，唐铭昊。”丛天祁轻声说道。
“这里太安静了。”
“长夜漫漫，不如说说关于我的事吧。”
“你知道么，我最喜欢的就是热闹的地方。虽然我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热闹，但是看着别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我觉得很幸福。”
“我是六阴寒脉，又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是天生道体。”
“我天生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嗯，不，不准确，应该说我的五感是向妖魔鬼怪完全开放的，不仅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在我眼里，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
“其实我真的挺害怕孤单的。”
“我这种体质啊，特别适合鬼魂附身，但是每一次附身都会消耗我的阳寿。小时候父亲经常很忙，就让我一个人自己呆在一边。然后我就经常和鬼魂聊天。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就经常和他们呆在一起，那时候真的很开心。”
“当时有一个贪吃鬼和我的关系特别好，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遍世界上的美食，可惜吃完之前就死了。我说，你可以附身在我的身上，就能吃到美食了。他答应了，然后他在每天吃饭的时候都附身在我的身上。”
“后来父亲就发现了这件事，可是当时我的生命已经就剩下二十年了。父亲没有办法，他就开始让我修道增加寿元。本来我们丛家修行的就是平和的道法，但是父亲为了让我克制鬼魂，特地给我找了道法让我修行以杀证道。然后又给我铸造了一个眼镜的法宝，带上了眼镜，我看到的东西就跟常人无异，鬼也无法附身。”
“当时我还不信我最好的朋友是个鬼，可是我带上了眼镜之后怎么都看不到我的朋友。我当时特别伤心。那种感觉你能懂么？就是你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结果这个人一直在利用你，然后，你就死心了。”
“然后我就开始潜心修道，直到道法即将突破。”
“我修的是以杀证道，我的突破自然是靠杀来提升的，无论是杀人还是杀鬼。对于以杀证道来说，只要杀得问心无愧，就不会造成心魔。”
“我杀的第一个，就是那个贪吃鬼。”
“那天我摘下了眼镜，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那个贪吃鬼。”
“他说他不知道他的附身会夺取我的寿元，所以他一直想和我道歉，于是一直在我身边等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对他视而不见。”
“说实话，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是我不敢信他的话，因为如果信了，我就不能杀了他了。”
“我说我想杀了你可以么？”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啊，就当偿还我失去的那些寿命了。”
“然后我就杀了他。”
“我们以杀证道，不求匡扶正义，但求问心无愧。可是，我不敢告诉父亲，我早就产生心魔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至少我还是能活够中国人均寿命的。只是……我以后再在街上看到一个单独游荡的身影，我再也不敢说话了。”
“人鬼殊途啊。”
“罢了。”丛天祁落寞地一笑。“听了就忘了吧，反正你也不会知道。”
“如果我是女人该多好啊，这样当时我就不用那么纠结了。”
背后，唐铭昊的眼神早已清明。他悲伤地看着丛天祁单薄的背影。
是的，我知道，我都知道。
即使你是男人，我也一样爱你。
因为我爱上的你，恰好是个男人。
天亮了。
祠堂的门被缓缓地打开，一袭白袍的丛爹走了进来，而后将门掩上。他走到了丛天祁的面前：“丛天祁，你可知错？”
“回父亲，不知。”
“啪！”丛天祁的左脸瞬间就肿了。
“孽子！”丛爹怒吼道。“你要是还不知道你错在哪儿了，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蛋！我们丛家没有你这样冥顽不化的后代。”
“是，父亲。”丛天祁跪在了丛爹的面前，一脸恭谨。“晚辈丛天祁于今日脱离丛家，从此以后，是生是死，或穷或达，与丛家再无半点干系。”
而后丛天祁站起了身，略显单薄的身体在黑色的道袍下晃动，憔悴得令人心疼。他挺直了腰板，推开了祠堂的门。
雪后，晴空如洗，门外风光大好。
丛天祁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父亲，儿子不孝，再不能侍奉与父亲左右了。”
看着丛天祁的脚印在雪地里蜿蜒逶迤，直到消失，丛爹终于收回了视线。他走到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猛地半跪于地。
“晚辈无能。”
“不能护得丛家血脉，度过死劫。”
第13章 （十二）道长友人帐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丛天祁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幽幽地看着眼前的Q版阿飘。
被丛爹赶出丛家日子就已经够难熬了。本来想晚上去鬼市给唐铭昊买定魂珠顺便拍一点自己画的符赚点外快，结果这货六亲不认了= =
Q版唐铭昊努力地等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头顶的一对儿耳朵动啊动啊。
“你他妈的原来白天跟晚上就是两个人？！”丛天祁阴测测地说道。“就记着我要带你去鬼市，怎么不记着我是谁？”
“你难道不是我的铲屎官么？”
“……”靠，你暂时寄生在一个有猫耳的手办的身体里，你特么以为你就是喵吗？再说了，人家的猫都那么可爱，就你，一天就知道折腾！“行了，好歹你也知道怎么用符纸了吧？”
“嗯。”只见唐铭昊举起短短的小手，攥着一张刃符，想要扔出去。
“停停停，不是让你现在扔，我让你防身的。记住了，先扔聚阴符，然后再扔刃符，随时找好机会对对方用定身符，要是被别人定住了，别乱动，记得用精神力冲我说的那几个穴，懂？”
“懂！”虽然完全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但是“去鬼市”=“约会”这一点还是非常清楚的。
#两个人的脑电波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怎么破在线等急#
呵呵……没事晚上就好了。
好个屁！(╯‵□′)╯︵┻━┻晚上就是一流氓！！好歹含蓄点好吗？！
不管怎么不爽，夜晚仍将降临，鬼市还是要去的。
何谓鬼市？
字面上的理解就是鬼魂的集市。但事实上，鬼市上的卖家和买家并不是只有鬼。什么妖啊魔啊，甚至是人类的修士，只要你开了阴阳眼，你就可以进入鬼市进行交易。鬼市主要遵循的是以物易物，当然人间的软妹币也可以参与交易，就是价格比较高而已。当然里面的东西也比较奇葩，小到黑狗牙，大到一座山的山灵，甚至是自身的寿数气运，都可以作为商品来交换。但是鬼市毕竟不是人间的东西，它的存在是建立在阴气的基础上的，相当于海上的海市，沙漠的蜃楼，如果不是同道中人，你连进去的门都找不到。
那么问题就来了。鬼市它到底在哪儿？
当然是哪里有阴气哪里就有鬼市，说白了就是坟地┑(￣Д ￣)┍以前人们讲究土葬，由于人类及其祭品的自然腐烂，空气中含有大量的磷。磷在空气中容易自燃，然后形成鬼火。但是鬼火的生成，往往意味着它周围就是一个鬼市的入口，所以对于古代人来说，连普通人都可能撞进鬼市里面——当然能不能活着出去就是两说了。毕竟一个活着的尸体也是个不错的商品不是吗？
但是，现代……他喵的都是火化= =|||
于是，我们的丛天祁带着他家的小情儿（划掉）小痴汉（划掉）小鬼仆包袱款款地去了远郊乱坟岗。
这一折腾，一白天就过去了。
夕阳西下。
“丛天祁。”一个晃神，唐铭昊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了丛天祁的身后。
“醒了？”丛天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叫我主人。”
“是，主人。”唐铭昊唇角勾起了一丝戏谑的笑容。“今天我们是玩主仆PLAY吗？”
#两人的脑电波依然不在同一水平线上驱魔少年你何弃疗#
“你还记得多少东西？”
“我记得我们现在一起去约会。”唐铭昊暗搓搓地说道
“……”呵呵约你妹的会呦，叔叔我们不约的不约的！！
“怎么了主人？”
“没什么。”丛天祁看了他一眼。“你还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唉，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明明你说啥我就信啥啊主人！”
信个屁！你要是信了你早就不是地缚灵了。
“……记得跟紧我。”
丛天祁说完，从袖中取出三枝香，将之缓缓点燃。霎时间，一股静谧的檀香缓缓散开。
“此处的先祖们，晚辈天祁有事相求。”
突然，唐铭昊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窒，耳中嗡嗡作响，举止之间异常沉重。他看着眼前的丛天祁，心中异常地担心。
“天祁，危……”唐铭昊想张口说话，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丛天祁似乎心有所感，转过头，又点燃一枝香，将他递给了唐铭昊，作势让他嗅了嗅。
唐铭昊迟疑地接过了手中的香，闻了一下，清凉的薄荷味直冲大脑，浑身的滞涩感一下就消失了。
“你这是被等级压制了。这位前辈的道行怎么也有三千年了，你的道行才不到两个月，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天赋迥异。”丛天祁小声说道。“我给你的是薄荷香，有醒神的作用，难受地时候点燃闻一闻比什么都管用。”
说话间，空中的风渐渐停止，周围的环境迅速地暗了下来。丛天祁见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何——事——”空灵的童音在无人的坟地上空飘荡，周围的松柏仿佛阴冥的背景一般，在暗淡的夜色中挣扎。
“晚辈天祁，欲造访此地鬼市。”
“准——”
阴风乍起，瞬间便吞噬了空中的香烟。而后腾地一声，不远的地方凭空燃起了蓝色的火焰。火焰缓缓扩大，化作了一道门。
“食人香火，忠人之事——”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张七岁幼女的脸。“对了，下回记得帮我带份白巧克力，我要草莓味的。我还要一盒费列罗！”
唐铭昊嘴角猛地一抽。
“好的。”丛天祁欣然允诺。“前辈还要我帮忙带什么？”
“祁小子啊，那什么蝌蝌啃蜡真的不能烧过来么？”
唐铭昊：……蝌蝌啃蜡是啥？
“真不能，不过可乐糖还是可以的。”
唐铭昊：原来是可口可乐……O__O
“配方也行。”
“……这个我真的没有。人家公司的老总把他的配方看得比什么都重，天天琢磨怎么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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