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却苏不明白容柸枫为何眼生恐惧,想想也是,烟花村乃是祸地,那里的人在这些人眼里都是洪水猛兽了。不免的心凉,自己拼命逃出烟花村,本无所地容身,幸得此人相助方才觉世道未冷,只是一瞬,他便明白了。这乱世之中,谁还愿管他们这些卑贱之人呢?
“我且收你住于此地,但见容将军,我无法帮你。”容柸枫的确害怕,只是,见言却苏面露忧伤心中由生怜惜。几番挣扎下来,还是决定留他在这里容身,外界不安稳,出去兴许会出事。
“可我想见容将军。”言却苏不为容柸枫的收容感激,只想见见容榭替烟花村数十口人伸冤惩治屠夫,他接近祈求看着容柸枫,希望这人帮他。“烟花村素来与世无争,性纯心善,难道这也该被无辜杀害吗?公子,算却苏求你。”一句话下来,言却苏被那些尸首引得呼呛出声,更是为求容柸枫跪身下地。
烟花村的事情几乎无人打理,容柸枫是明白的,就连身为王爷的寒玉也是不想插手,何况,他父亲早早闭了这些事情,怎会自找麻烦呢?虽是疼惜此人,却不得告知家父烟花村人在此地留宿。
犹豫的容柸枫忽见言却苏跪下,震得一惊,退后三步后,又急忙上前扶着他“非我不帮你,只是容将军早已吩咐我等,不得插手烟花村、桃李村之事…而他,也为避免被朝中恶臣污蔑,诺不理朝外事。”
心意已决的言却苏不信容柸枫此言,紧紧握着他的手腕,道“容老将军为明臣,怎会不理此事?你…你便助我,他日,伸冤,却苏定一世奉你为主。”
“我知你心切,只是…容老将军一诺即出,纵是君主下令也不得有改。”
“怎么会?公子,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一时有些失去理智的言却苏脑中生出恶念,竟为求得容榭出身正事,欲以身求容柸枫。
见他撕扯自己的衣裳,容柸枫惊慌,跌撞在地之后将人禁锢与怀中。如今的世道,逃避者岂止是容榭一人,只是怨了那些无辜的人。
“除非朝更代换,你又如何以一己之力除乱世恶霸?平无辜难民之怨。”
言却苏一心欲平同村人口之怨,奈何容柸枫将他关于此地,不得出门半步。虽平日待他极好,却无法抹去心中的伤疤。
“言公子,这是少爷托奴才给你带回的荼蘼花,说是采撷寒雪,共浸三日,用烛火煮滚饮之,可御寒。”这日,酒春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踏进屋内。
坐于榻上的言却苏听闻此话,才知寒冬已来,天已降雪。没想时间如梭,竟过了六月。
待看酒春手中的小盒,眼中又生犯愁,却也心觉一丝丝温暖。容柸枫性虽却弱,心却善良温和,言却苏不能讨厌他的懦弱,却有些贪婪此人留在身边。
“容公子何时回府?”比起这奇特的冬日荼蘼,言却苏心中欲问之人却是容柸枫,他已出去许久,至今未归,也不知在外作何。
“少爷与萧少爷一道看谷城雪景去了,奴才尚不知他如何回府?公子可是有何事需奴才办。”
言却苏摇头,起身接过小盒,低念道“我去外面院里走走,酒春,你为我取个小瓶可好?”
“是。”
言却苏将小盒搁在榻上的桌上,拿起旁侧的披风轻步走了出去。
几日不出门,不知门外是何精致,没想到,满园白雪,压低了柳树与海棠。寂清的风吹拂在脸上,言却苏欲伸手拂去却是徒劳,只含笑走向园中小亭之内。
“也只有王侯将相、腰缠万贯之人,方得此清雅宽敞之所。”言却苏一边嘀咕一边看着四处的景色,“这小小园子若是予了烟花村一人,便可容五口之家。而在偌大的容府,只不过是墙角一地罢了。”
“何出此言?”正待言却苏落音来不及伤悲之时,身后响起了冷峻而低沉的男声。
待他回身看来,只瞧见一白衣裹素的男子立于阶梯之外,带着点点雪花。言却苏第一次见这人,心中好奇会是何人在此地。
“历代王侯将相岂是出身便如此,他们也是一步一步历经艰苦爬上高位。”弄白面色冷峻却不是生气和不悦,似是自身表情使然。“在下弄白。”
弄白的话言却苏不否定,也不肯定,更不会与他相争,只听闻他的身份时微微一惊,问道“你便是容公子提起的神医弄先生弄白?”
“神医,算不上,鬼师才是我的身份。”这言却苏上次一见便觉此人不易,今日一见,更是觉得他与此地格格不入。
“鬼师?在下倒是第一次听闻。却不知先生为何是鬼师?”
弄白抬步上去,待在亭柱方才停下。“世道更改,骸骨堆积成山,冤魂恶鬼扰乱人间,我便驱这些冤鬼心中怨念,助其投胎轮回。”
“先生莫不是抢了鬼差差事。”言却苏轻笑。
“鬼差只顾抓鬼送入轮回道,怎会帮这些无辜之人?这般算起来,我何时抢了鬼差差事?”
细细想来也觉如此,言却苏对着弄白倒是多了一些敬佩,道“先生此行乃是行善积德,与那鬼差相差甚远,怕是来世,先生恐会富贵一生、平安一世。”
第3章 忍辱负重担大任,莫道姻缘不由人
谷城雪山小亭之内,容柸枫、萧简与寒玉三人正用柴火温酒相饮,好生自在。
“柸枫,我前日听闻宫中太监说,丞相将与容家联姻呢?此事,你可知晓?”正喝的起劲,寒玉到想起了一件事情,忙的说出来事先通知容柸枫。
喝酒的容柸枫差点呛了,那萧简看的有趣,道“丞相与容将军一直都是水火不容,今日,怎会联姻呢?王爷,你听那个太监胡说呢?”
这时呛酒的容柸枫问道“寒玉,你说的此话可真?你休与我玩笑!”
寒玉耸耸肩,道“丞相与容家联姻,这背后的目的无人知晓,只道是那些聪明人能猜出一二。柸枫,你便准备准备做新郎官吧!到时,我与萧简一定去贺礼。”
看寒玉如此,萧简便猜出了一二,只是憋在心里没说,便摆酒自饮。
而容柸枫却变了脸色。
容柸枫回到府中已是夜幕之时,悄悄从后门回房间,进去时,言却苏正在给他收拾床铺,换暖和的被褥。
当看见他,容柸枫有些难过,犹豫了片刻才道“却苏,我要娶妻了。”
本在理被褥的言却苏微微一惊,没有转身,只问“是哪家小姐?”
“我,是丞相家的二小姐雪玲嫣,只是…却苏,我并不喜欢她,甚至,甚至我从未见过她。”容柸枫有些忐忑,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了,娶妻的事情他也是故意告诉言却苏的,只希望,希望能看看言却苏会是什么反应。
言却苏叠好被褥,将旁边的暖壶搁在上面,再拉过被褥过来。没有出声的言却苏让容柸枫焦急,他想看到言却苏难受,想他与他是一个心思。
调整了心态的言却苏转身看向容柸枫,笑道“你与丞相二小姐才是天生一对,除此,还有何人与你一对?容公子应当高兴,那些公子怕是想娶也痴梦,你便踏踏实实的做新郎。待你新婚过,我便回烟花村。”
“不是的,却苏,不是这样的安排…我与她…怎么算是天生一对呢?却苏,你…”容柸枫结巴,想要告诉言却苏自己的心事,只怕他无此心,日后再见便难了。何况,自己把他关在这里阻止他见容榭呢?
看他如此,言却苏上前立在他的身侧,目光坚定的说道“你若是不怕流言蜚语,我言却苏也不怕什么。只是,你本是枝头上的凤凰,而我…”言却苏没有继续说下去,想容柸枫应当明白他的话,也就出去了。
留容柸枫一人立在灯火之中看着床榻发愣。却苏刚才的话是何意?难道,他与我一样吗?还是…他这是委婉的拒绝我,让我娶雪玲嫣。可我,可这事情是见不得光的。
二日一早,言却苏端着洗簌用具进屋伺候容柸枫,但见这人时,他倒是惊奇。怎的是一脸疲惫,似是一夜未眠。
“公子。”
坐在床边走神的容柸枫闻声眼神有些惊措,片刻后才恢复平静,而言却苏已去旁侧端来了换洗的衣物。
“酒春说,容将军传话让你去前堂,时辰也不早了,换了衣裳便去吧!无论这婚事如何,你且应下。”
言却苏也思量了一番,自己身份与他本就不同,何况,他们皆为男子,不仅容家容不下这世道也容不下。容柸枫应当娶妻,也应当走出这深门。自己不能一意孤行,只为自己着想。
没甚精神的容柸枫听这话只觉不舒服,却沉默着不说话。
两人安安静静的收拾之后,容柸枫去了前堂。
前堂。
容榭一身威严的坐在榻上,旁侧的人都是规规矩矩的立着。
容柸枫前来时仍旧是垂头丧气,容榭一见,心中不悦,道“数日不见,你怎如此无精打采?”
容榭冰冷的声音好似一把剑穿透容柸枫的身体,瞬间精气了许多,强撑着自己。“孩儿给爹请安。”
见人好了些,容榭脸色这才恢复了些,道“今日让你前来,是与你提个醒,一月后,娶丞相二小姐为妻。”
容榭一向是说一不二,说出的事情不许有人忤逆,哪怕是独子容柸枫也不可。他本是怀疑寒玉所言,此刻却也确定了自己逃不过这场政治婚姻,只是,自己就该如此顺着吗?
容柸枫抬起头,道“爹,孩儿…”
似是知晓容柸枫要说什么,容榭狠狠的看去,道“这门婚事已成定局,你休忤逆我。”
难得有一次敢违逆的心,容柸枫却还是被容榭那严酷的眼神震的将话尽数憋回肚子里,只得认命似的低头。我与却苏在乱世相遇,却也缘散乱世,本欲与其沉默此生,可我终究是容家最大的牺牲品。这场政治纷争由我拉开吗?可我不甘心…我只想与却苏安安静静的生活,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柸枫,娶妻之后,立刻入军,不得再与萧简、沐王爷来往。”
容榭的话容柸枫已经记不得了,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娶妻两个字。最后失神的离开前堂,无神的回了园子。
只是,他进去后并未瞧见言却苏,脑子一下子惊醒了,喊道“酒春,酒春,却苏呢?”
酒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尚且来不及行礼就被发疯似的容柸枫抓着肩膀直逼着他“却苏呢?他人呢?”
“言公子出去了,说是…少爷,你去哪?”
穿梭在人群之中的言却苏终是在一个算命的地方停了脚步,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算命先生。
“公子可是来算姻缘的?”言却苏为开口,那算命先生便率先开了口,也未看他一眼,便猜透了一切。
言却苏微惊,却像他能猜透自己的心事,定是不凡之人。上前坐下,伸出白净却带着茧疤的手。“先生为我算算。”
算命先生抬眸,看了一眼他的手,捏着胡须慢慢琢磨。
“你的命数且短,不过数十年,一生贫穷,情、欲、喜、恨、忧愁尤为平淡,于你而言,不过是一缕青烟,不存于心。只是,逢了姻缘便是入了劫数,若视之为命则害彼此,若放之于空则利彼此。”
算命先生抬头看了他一言,老眼中没有波澜,只道“若要这姻缘,只会肝肠寸断,怨恨为鬼;若是放了这姻缘,才会琼尽此生。你的姻缘,没有结果。”
“恕在下愚钝。先生的话在下不明白。”言却苏不明白,他的确薄情寡义,只是,自己的姻缘为何是如此情况。
算命先生摇摇头,没有说话。
正待此刻,寻人的容柸枫匆匆来了,当瞧见言却苏时方才安心了许多,他真担心言却苏一言不发的离开。
容柸枫过去,伸出手说道“先生也为我算算姻缘?”
对容柸枫的出现,言却苏有些惊讶,只是表情极为平淡。
算命先生看了一眼,再看向言却苏。“容公子的姻缘恰如流沙,握得紧会失去,握得轻也会失去。”
本是陪着言却苏凑凑热闹的容柸枫听得算命先生这话不得一惊,潺潺收回手,言却苏搁下银子起身拉着容柸枫走了。
“算命先生之言也当无聊听听便好,你不必在意。”
“却苏,说实话,我将你关在园子里,不许你见容将军,你是不是对我心存恨意?”容柸枫的声音很低,却在这人多不喧哗的街上很明显,像是凸出的一部分,悄悄传入言却苏的耳里。
言却苏眉头轻轻一动,随即,轻笑看向身边的人,道“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牵连容家?何况,烟花村已经回不去了。我若是违背你的好意强意求见容将军,便是无谓之争。”
虽然言却苏嘴上这么说,容柸枫却不信他的心也是如此想,看他当初为烟花村宁出卖自己的身体,可见他是何般在乎。今日说的如此定是不想让他为难。
两人边走边聊着,一个人藏着心思一个想要戳破心事,反倒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什么也没有说出去。
“王大郢,你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走在一个繁华之地,人群中有一个年龄接近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被两个官差拖着脚前行,只是,他那张受伤的嘴仍旧在张合着,绝望的眼中布满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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