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曾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求他第二次,可是今天还是狼狈地哭求了。原来喜欢一个人以后,就会为他把自己的誓言和原则一次次的打破。
凌戈一脸自责,慌乱无措,眼神像受伤的小动物般脆弱小心,看得将猎胸口一阵刺痛。他突然明白了凌戈的用意。凌戈为了给事情一个结果,给将猎一个解脱,宁愿认下莫须有的罪名承受生不如死的惩罚,宁愿放下自尊放下原则哭着求着卑微的像是靴下尘土。将猎是聪明人,他能分辨出凌戈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交付了性命般的真挚,哪句又是彻骨锥心的苦涩与无奈。听着听着,那浓重的悲哀竭力的伪装与清晰的绝望令将猎喘不过气。
将猎想问,何苦呢,何必呢,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能静立在那,一言不发。
渐渐地,凌戈发现除了自己的哭泣什么也没听到,将猎根本无动于衷,连声讽刺与呵斥都没有。第二次...又没有用么。凌戈张着嘴,就那么愣在那儿,忘了眼泪还在流。太难看了,自己哭的样子一定是太难看了。没办法,我尽力了。只是自己的眼泪一点也不惹人心疼,甚至都不惹人可怜。
凌戈深埋下头,他拼命地想忍住泪水却无济于事,只能边笑边掉眼泪,心头的苦涩扩散蔓延,突然间气血上涌,凌戈陷入昏沉。
将猎发现凌戈突然一动不动了,忙把他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向医房。
一路上,凌戈闭着眼睛虚弱无力,但性情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不断用脸轻轻蹭着将猎的胸前,一脸满足。将猎吓了一跳差点就那么把凌戈扔在地上,他稳了稳心神,在凌戈耳边沉声地警告,“别闹。”虽是警告,却不带一丝寒意,反而有了点宠溺的味道。
凌戈软着声音撒娇地呢喃,“王爷今天好温柔啊,以后都对我这么温柔好不好。”
将猎对凌戈的一反常态惊诧不已,突然不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小声回答到,“那你要听话。”
“嗯!”凌戈眯着眼睛嘿嘿地傻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那天真可爱的模样让将猎突然觉得难以招架,只能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走了半天凌戈才想起来问道,“王爷要带我去哪啊。”
“要扔你去喂狗,你信不信。”
“信~”,凌戈拖着尾音,一副委屈又了然的样子,“为了他你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将猎无法反驳。事实就是如此,他能为千凉做一切事,包括伤害别人。
怀里的人像是睡着了,沉默不语安安静静,如他的爱一般。
☆、第二十六章 蜘蛛
大夫止血包扎了许久又开了一沓药方才满头大汗地退下了。他活这么大岁数行医几十年见过比凌戈伤的重的,却没见过比他伤的惨的。浑身大大小小深浅不一无数伤口,令他无从下手头晕眼花。好在伤者够坚强,咬着牙一声不吭,不然老大夫今天就得折在这儿。
将猎望着凌戈紧抿的嘴唇和攥紧的拳头,感觉自己都能感受到那种痛苦,他守在床边,柔声地问,“疼么”
凌戈动了动水汪汪地眼睛,可怜兮兮地吐出一个字,“疼。”
将猎紧皱着眉头,他想不出办法。
凌戈费力地抬起缠绕着纱布只露出手指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将猎的眉头。
“不要皱着眉”,凌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王爷陪着我我就不疼了。”
将猎听闻脸色也缓和了些,无奈地笑道,“你这样还真让人不习惯,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我知道王爷厌恶我怨恨我,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不敢说话不敢触摸甚至不敢靠近您。我心里明白我的那些喜欢那些渴望都是痴心妄想,我不能要求什么,也不能给您增添不愉快。后来我发现,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我还是会处处惹怒王爷,从我进府的那天开始到今天为止,我一直都惹您生气。也就是说我的隐忍与躲避都是白费的。既然我怎么做都是气人,还不如我顺从本心地去亲近王爷,能多一刻就多一刻,反正也时日无多了。我知道这样死皮赖脸不分尊卑的亲近会惹您生厌。反正您已经不能再厌恶我了,那么我再讨厌一点也没什么。您不喜欢自然就会拒绝,会责罚,会赶我走,我知道。”
凌戈安静地说完一大串话,甜甜地笑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将猎的手上,意外地,将猎没有躲开。凌戈一愣,疑惑地看着将猎。将猎也莫名地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好了”,凌戈弯起眼睛语气柔软,“刚才我是开玩笑的,王爷不用陪我,快去陪叶公子吧。”
千凉!将猎突然想起来,这一天下来还都没去看看千凉。可是要这么放下凌戈不管么。将猎懊恼地想了一会儿,终于缓缓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将猎犹豫着告别,“对了,千凉...他说要来和你道歉。”
“王爷,还是不要让叶公子来了,我没事,而且,他看见我受这样的伤会自责的,对吧。”
“那...也好。”
凌戈目送着将猎离开,一身疲惫与疼痛逐渐开始清晰,让人半昏半醒。恍惚中他依稀看见自己跪在地上抱着父亲的腿哭着求他不要走,哭得快要窒息。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要抛下自己?凌戈怎么也想不起来。怪不得自己不愿求人,凌戈突然明白,想必是曾经求得太多,亦被践踏的太多。
养伤的这段期间,将猎来过很多次,有时候凌戈睡了,他便轻轻帮凌戈盖好被子,而后坐在床边发呆。他会想政事,想武林,想千凉,也会想凌戈的点点滴滴。这里让他安心,让他卸掉一身防备与伪装,让他舒服。他甚至想过,如果得不到千凉,那有凌戈陪伴一辈子,也挺好。想到这里,他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竟然感觉床上那白如鬼面的面具也不是那么恐怖刺眼了。
就在这时,凌戈突然睁开眼睛,满眼惊恐。在看到将猎温柔的深情时,凌戈才渐渐平静下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将猎眼神关切。
“没事,”凌戈无所谓地笑笑,“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断断续续,连不起来。”
将猎侧身上床把凌戈拥在怀里,柔声在他耳边说道,“我陪着你,好好睡吧。”
凌戈浑身僵硬,差点习惯性地退下床跪倒地上,将猎感受到他的恐慌,忙用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凌戈的脊背,过了好久,凌戈终于放松下来,温顺地伏在将猎胸前,开始闭着眼睛贪婪地感受着将猎的气味和体温。
在将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凌戈突然问道,“王爷什么时候把我送走。”
将猎一愣,“你怎么知道?”
“突然这么温柔,肯定有问题”,凌戈故作平静,“肯定是打算要丢弃我了。”
将猎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半天,最后犹豫着说,“千凉...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就在今天,他心心念念的千凉终于被打动了,如梦中无数次的场景一样,羞涩地扑到他怀里,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原来是真的。
可是抱着千凉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凌戈要怎么办。给他自由,送他回家...么。
“这么好啊,恭喜王爷了”,凌戈真得很为他开心,“以后你们一定会很幸福。”
“嗯”,将猎有些难过,“你也会幸福。”他很明白,凌戈他们那种从出生就注定做奴隶的人,怎么能幸福。
“谢谢”,凌戈弯着眼睛,眼里清澈平静,“王爷,凌戈求您一件事,最后一次,你答应我,好不好?”
凌戈曾下定决心求了自己两次,自己都拒绝了,这一次,无论什么要求,就算是凌戈说要留下来,我也要答应。将猎笑着回答,“好。”
凌戈听后一副开心的样子,“您...赐我一死吧,就说我在这里犯了死罪。我、我不想回去。”
将猎震惊不已,“你开什么玩笑!”
凌戈眼里蓄满泪水和苦涩,却还淡淡笑着,“我是认真的。我回去后就像个男/妓一样...这半年来,父母让我服侍过很多人...我不想回去...我宁愿死...王爷,您成全我吧。”
“不行!”将猎否决得彻底。
凌戈委屈地小声抱怨道,“刚刚有人明明答应我了。”
“你!”将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想办法,你安心养伤就好。”
千凉会同意自己把凌戈留在府中么?最重要的是,留在这里对凌戈真得好么?还是应该把他送得远远的让别人找不到他?可是又总觉得凌戈会被欺负,让人不放心。将猎一夜未眠,清早便匆匆离去找千凉商量此事。
吃过晚饭,凌戈在院子里转悠着,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荣华还是唠叨着不让他走动,只得偷偷的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伤好点了么?”,映楼突然冒出来,关切地问道。
凌戈无奈地笑,“您昨天不是刚来问过。”自从映楼听闻凌戈受伤以后,就几乎每天都来。
“啊,是哦...对了,我从哥哥那听说了要送你走的事,”映楼满眼渴望与小心,“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愿意跟我走么?”
“什么?”,凌戈觉得好像听错了。
映楼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我知道你喜欢哥哥,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只想宠着你,行么?”
凌戈茫然地想了一会儿,最终问道,“小王爷...是不是我很像你喜欢的人?”
“是,简直一模一样。”
凌戈了然地笑笑,“你和你哥哥还真像。”
“不,不一样!他对你是发泄,是折磨,但我不会,我会把你捧在手心,我会守着你护着你,我...我会像爱他一样爱你。”
映楼说得认真而又激动,凌戈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难过。
“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这么好的小王爷如此心心念念。”
“好?我还及不上他万分之一好”,映楼眼睛里闪烁着火焰,“他有能力,有智谋,有情有义,我未见过有人在武功上强于他,更未见过有什么事能让他无法应对惊慌失措。他永远是那么冷静,无畏,云淡风轻,想做的,也从不会失败。无数人像我一样仰望着他,臣服于他,就等他一声命令,我们万死不辞。他邪魅又善良,坚强又脆弱,他漂亮,强大,完美,在我眼里,他无所不能。”
又是一个痴情的人啊,凌戈叹道,“你的心意,有告诉过他么?”
“我想,他不会喜欢我这种没用的人。”映楼失落。
凌戈光是听着就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迷恋与哀伤,同时也不免自惭形秽,“真不知道我这种人和你那个完美的教主能有什么相像。”
“其实...我觉得,你就是他。我日思夜想了八年的人,我怎么能认错,你怎么能不是他呢...”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江湖人都叫他‘血蜘蛛’,我无意间见过他的后背,有一片鲜红的刺青。”
凌戈心里一紧,“刺青...是不是一片纷乱的彼岸花瓣里,伏着一只血红的蜘蛛?”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的身上...”
凌戈苦笑,“被你哥哥扒了层皮,抹去了。”
映楼骤然瞪大了眼睛,“!原来真得是你!我就说我不会认错的,我那么...”,映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跪在地上,恭敬唤道,“教主。”
“我...真得是邪教的教主么?”
“是,但其实...”
话还未等说完,就被冲出来的叶千凉打断了。叶千凉拔出剑杀气四溢地刺向凌戈,“我本想来看你,却没想到发现了这件事!原来你真的是那个魔头!”
映楼忙挺身抵挡,“叶千凉,教主现在连一招半式都不记得,你这是乘人之危!”
“你们这些恶人有什么资格同我说大道理?当年我深受重伤你们四处追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乘人之危?”说话间,叶千凉已经迎面扑了上来。
叶千凉是武林高手,而映楼虽在邪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主要负责谋划与管理,武功确实不及叶千凉。几招下来,映楼便已经力不从心,但还是拼命护着凌戈。渐渐的,映楼身上已经出现细碎的好几道伤口。
凌戈看着于心不忍,“叶公子!他是王爷的弟弟,你怎么能伤他!”
“只要是邪教的人,都该除掉!”叶千凉说得凶狠绝情。
凌戈一愣,没想到叶千凉会说出这样的话。凌戈只得转向映楼,“你快走,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啊。”映楼受了叶千凉一掌,呕出一大口鲜血。他狠狠地擦了擦嘴角,继续迎上叶千凉凌厉的剑招。
该怎么办?凌戈急切又无措。
☆、第二十七章 英雄
如果我以前武功高强,那么我现在是不是也能施展些力量?凌戈试着伸出两只手,用力一推,便真的把两个人打斗的人分开了。叶千凉爬起身又抓剑刺向凌戈,凌戈只得拾起映楼的剑应招抵挡。
就在这时,将猎赶到了。
将猎看着凌戈一招便把他的千凉和弟弟打倒在地,映楼的嘴角还在溢出鲜血。继而凌戈又拿起剑向千凉刺去,将猎心中一惊乱了方寸,忙下意识地出剑刺向凌戈。
凌戈苦笑,好几次了,将猎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是上天在惩罚我么。还是明知他不相信我,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们?算了,死在他手里,也不那么难过。
眼看着将猎的剑就要刺进凌戈的胸口,映楼想扑过去挡住,却因为太急血气上涌,又是一口鲜血。就这样,一剑下去,凌戈呆住了。只见荣华扑到自己面前,生生用身体,挡下了那一剑。胸前的伤口像一朵妖艳的花在那瘦弱的身躯上绽放开来,荣华清秀可爱的小脸逐渐失去血色,一片惨白。凌戈就那么抱着荣华,久久没有说话。
将猎也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惊了一下,许久才缓缓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能下去狠手随便杀人,看来王爷可真是位高权重啊”,凌戈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语气中带着讽刺,“还是说,一个叶千凉就能让你失去理智呢。”
将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凌戈,浑身散发着杀气却又慵懒不屑。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是谁了”,凌戈阴阳怪气地说道,他轻轻地放下荣华,一旋身飞到石桌上,速度快得令人看不清。他用力地撕下面具,额角和两鬓的皮肉都被带了下来,顺着脸颊两侧流着鲜红色的血。在月光下,他丰神如玉顾盼生辉,清冷洒脱蕴藏眉间,妖娆邪魅悉堆眼角,一条红色的刺青贯穿右眼,更添了几分邪恶与阴狠。凌戈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一口流到嘴角的鲜血,邪气地笑了起来,像是刚刚走出地狱的艳美鬼魅,残忍嗜血,摄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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