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穆白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愣了一下后,很快地走了过来:“爹爹,阿娘,你们怎么来了?”
南宫清晏也跑了过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穆白的父母。他虽见过一次,但那时与穆白压根不熟,自然更不会关注他母亲长什么样了。穆白的父亲很是清瘦,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容貌倒是很端正。他母亲五官不显得如何出众,只是习惯性地就带着笑,阿白爱笑的习惯大约就是来自母亲这边吧?
王氏本是非常激动地抓着穆白细看,正觉得三郎脸色不太好呢,闻言愕然道:“不是你托人去领我们来的么?”
“什么?”穆白大吃一惊,走近了才发现父母后头似乎还站了人,念头急转间已知不好,一个急转身就冲着小南宫喊,“别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阴影中的几名大汉一把推开穆白父母,齐齐扑向了南宫清晏。靠近这边一个卖艺的姑娘,正将手中一大团红红绿绿的彩带抛向半空,忽然腰身一扭,兜头向两个孩子罩了下来。
南宫辙惊慌失措地要抢上前去,几个小贩模样的人将挑子一扔,四面拦住了他。他们并不是要跟南宫辙正面杠上,只消为后头争得那么几十秒的时间,南宫辙的孩子落入了他们手中,哪怕明知前头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只得跟着闯一闯了。
小贩的担子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类型,什么杂七杂八的小东西都有,这时一股脑儿甩向南宫辙,顿时如同下了一场雨,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故意晃人眼的东西,成功地让南宫辙的脚步顿了顿。
远处观察的人得意地挑起了嘴角。
眼看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两手大张地扑了过来,又有看起来更诡异的彩带封住了后路,南宫清晏不退反进,一把抱住冲过来的穆白,身体微微一侧,正好从两个大汉的缝隙间穿过。里头就是暗巷,南宫清晏背靠着墙,以免腹背受敌,又将穆白护在里头,脑子飞快地思索着如何摆脱这一困境。
只要能冲出这一小段,与爹爹会合,或者坚持一两分钟,等来爹爹……
念头刚一动,一名大汉已抢到身前,蒲扇般的大掌先呼了过来。大约是看他挺滑溜,打算直接打晕了带走。南宫清晏一扯穆白,正要闪身躲避,忽然,墙头就探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着一撩,直直地便迎向那大掌。
那大汉面色大变,这一巴掌若是走实了,就如同伸手往刀刃上撞一般,忙不迭地便要缩回来。却见那刀也不待招式走老,刀锋一转,如影随形地砍向他脖子。大汉急忙缩头,忽然脑后遭到重击,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砰地倒下了。
一个熟悉的白影抢进巷中,一把抱起两个孩子,笑道:“就这点道行,也敢来我大哥面前献?”
墙头跳下几个清安派的人,将南宫烨和两孩子围在当中。
那卖艺女一见有人出手就知不好,又见四周随波逐流的路人有意无意地靠了过来,蠢蠢欲动,一副反而要将他们包了饺子的模样。突然一咬牙,身形拔地而起,在几个合围上来的人身上轻灵地踩过,袖间一抖,散下无数彩带,有的卷向人身体,有的纯粹迷惑人眼,而左右手则突然多了两段白绸,冲着南宫清晏就射了过去。
南宫烨脚下倏然哧溜向前一滑,堪堪避开了白绸,与此同时,扑扑几声,有破空之声响起,那女子惨叫一声,跌落下来。手腕脚腕似乎都被什么暗器击中,彩带脱手而出,洒了一地。刚要咬牙起身逃跑,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已经架在了她的颈间。
这时,那暗器才叮叮咚咚地掉落下来。
有一个蹦到南宫烨面前,南宫清晏低头看去,正是爹爹常用的飞蝗石。
再看外头,方才动手的几名大汉已经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当场了。一些路人打扮的青年嘻嘻哈哈地冲南宫辙行了一礼,为了不引起太大恐慌,转身就要将人带下去。
穆白则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懵了的牧家夫妇,显然完全不知情的模样,不由得松了口气。
倒是南宫烨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主动解释道:“昨日我着人去你家接你父母,正好遇上两个人打算害你那几个兄妹,总算及时救下了。听你家大郎说,爹娘是跟着几个大汉离开了,说是你想见他们。我们就知道事有蹊跷,正一边打探消息一边防备着呢,他们就动手了,好在有惊无险。”
说起来,要不是穆白受伤,要不是大哥想到去接他父母,毫无防备之下,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得手。若是晏儿被劫持,之后会如何发展,还真的就难说了。
现在想来,其实还真有些后怕。只能说,穆白这小子大约是个福星,莫名挨顿打都能阴差阳错帮着避开一桩可大可小祸事。
穆白父母没想到后头还有这样的事,两人稀里糊涂地就被当成诱饵了,又听说家中的孩子差点遇害,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两股战战,差点就站不住。
刚刚过来的南宫辙见状,赶紧让人扶着回舒啸山庄歇息了。
南宫烨轻声道:“大哥,据我得到的消息,蛟龙章和大大小小一些水寨的人,还有一些臭名昭著的江湖败类最近都聚集起来了。跟清安派硬拼肯定不可能,就不知他们还会出什么花招了。”
南宫辙点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一轮圆月高高地悬于中天,这场小小的骚乱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别处更是毫不知情地在狂欢。
左常辉眼睁睁看着南宫兄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一次危机,面色阴沉。属下战战兢兢地上前请示:“庄主,南宫辙就要回去了,您看?”
左常辉面色一变再变,最终转身对着一人道:“那么,还是要麻烦您出马了。”
那是一个干干瘦瘦的中年人,留一把山羊胡,神色木木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闻言嘴巴一咧,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好说。”
话音刚落,那左常辉的手下只感到一阵风从身边卷过,山羊胡就翻出了窗外。
最近各方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又顺利找回了穆白父母,南宫辙怕节外生枝,也就不再耽搁,带着两个小的就回舒啸山庄。
挤出如潮的人群,走过相对冷清的一段路,眼看山庄遥遥在望了,忽然一行人就听耳边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南宫掌门,别来无恙啊?”
冰冷如蛇,黏黏腻腻地往耳朵里钻,不舒服极了。
南宫辙一贯冷静的眼神却是真的变了。
猛地抬头望向声音来处,眼中杀气一闪而过,口中却是冷笑道:“没想到,孙泥鳅你整整躲了八年,今天终于敢露面了!”
话一出口,穆白就感到一直抓着他手的南宫清晏浑身颤了颤。连南宫烨神色也变了。
他一头雾水地向外看去,只见沉沉的夜色中,极远处似乎有一点人影,稍稍一闪就没了。方才的声音哈哈大笑道:“敢露面说明我有恃无恐,姜太公钓鱼,你却是愿不愿意上钩呢?”
笑声不绝,声音却越来越远,来人显然在轻功上也是造诣非凡。
南宫辙毫不犹豫地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就要追去。南宫烨脱口叫道:“大哥!”
南宫辙一晃之下已出现在几丈外:“放心,谁是那条鱼还不一定呢。”
砰地一声,风柳城上空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仿佛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又有无数的烟花上天,在夜色中绽开一朵朵美丽的花来。
其中,有一朵橙红色的烟花,飞得特别高,特别艳丽,引得无数人抬头欣赏,赞叹不已。
而更多的人,则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赶向它指示的方向。
南宫烨带着两个孩子,看着大哥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一点不安。
有人过来请示:“公子,您是回山庄还是?”
南宫烨再看一眼远处,抱起了南宫清晏和穆白,下了一个决定:“现在山庄不一定安全,我们去找大哥,多找些人护卫着。”
那人应了声是,匆匆离开了。
穆白见南宫一家人突然严肃下来的神色,也有些不安,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太混乱,让他颇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不由悄悄拉了拉他衣袖,示意:怎么了?
南宫清晏看了他一样,抿了抿嘴:“孙泥鳅是当初特别大一个水匪窝的头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被我爹爹挑了,他却仗着一身功夫硬是逃脱了。然后,八年前,在道上想要阻截我爹爹报仇,自然是没有成功的,但是……当时同行的……有我阿娘。”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穆白一惊,小心地看向他。
南宫清晏肯定地点点头:“我娘就是那会儿受到了惊吓难产的,从那以后,孙泥鳅就失去了踪影,我爹爹一直在掘地三尺地找他,就是找不着。”
场面一时间沉寂了下来。南宫烨拍拍南宫清晏的后背:“晏儿不难过,这一次,你爹爹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穆白什么也不好说,只能反手紧紧握住了小南宫的手,以示安慰。
孙泥鳅人如其名,滑溜得很,一早与南宫辙拉开了安全距离,既让对方看得见,又不至于被赶上。
然而南宫辙的轻功显然要高出他一大截,眼见得距离还是越来越短。再用不了多久,显然可以将对方擒获……
忽然,嗖嗖嗖,密林中无数的暗器同时向南宫辙的方向射来。南宫辙抽出腰间的长剑,叮叮声响中,将所有的暗器都隔绝在了身外。然而这一来,脚下不可避免地就缓了一缓。
一大群人从林中跳出,将南宫辙围在了当中。若此时有人拿一份“恶人谱”,现场一一对照,就会发现观澜江一带大部分的恶人都已经聚集在此。
月色如水,照在一张张狰狞的脸上,所有人都神色不善地盯着南宫辙。为首一人衣襟大敞,一截活灵活现的蛟龙从怀中探头,盘踞在颈侧,正是一个月前刚刚被挑了的岐川十八寨寨主章蛟龙。其他人三三两两地站着,也不乏熟面孔,都是曾侥幸从清安派围剿下逃脱的水匪。
孙泥鳅早就抢到了圈外,得意地一捋山羊胡,笑道:“如何?南宫掌门有三头六臂,可以应付这许多兄弟们的怒火吗?”
南宫辙按剑站定,朗声道:“你等尚有狼狈为奸之徒,区区不才,难道都没个兄弟帮忙么?”
话音一落,四面传来风过山林一般的簌簌声。紧接着,空旷的野外出现了憧憧人影。
杨长老、冯长老、张长老,以及清安派四大分舵的舵主,竟齐齐带了人,将孙泥鳅一众人围了起来,乌压压地竟然有几百近千人。
第37章 BOSS小白的元宵夜
三大长老、四大舵主一齐出动,可以算是近些年清安派从未有过的大动作。一群虎视眈眈的水匪登时惨白了脸色,长蛇章本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这时却不动声色地退回了人群中,活像只缩着脑袋的鹌鹑。
孙泥鳅微微低下头,似是有些惧怕,嘴角却挑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杨长老满头白发,形容憔悴,显然年前的一场风波对他造成了挺大的影响。周洵带着南宫清晏和穆白离开时,他的一个亲随就在附近,之后竟然莫名失踪了。最后见到他的人说他好像匆匆忙忙(鬼鬼祟祟)地向坐忘峰后山走,派出许多人去寻,却是踪迹全无,不得不让有心人怀疑起来。
这会儿,杨长老却一扫之前丧气的模样,强打起精神,满面感激地走向南宫辙,躬身道:“掌门!感谢掌门的信任,老杨幸不辱命,带着人及时赶到了。”
长老在清安派身份尊贵,一般连掌门也不能轻易受其大礼,南宫辙连忙以手去扶:“杨长老客气了,长老清者自清,今日一并剿灭了长蛇章,嫌疑自去,此后众兄弟还如同以前一般……”
两手刚托住杨长老的肘部,忽然便感觉触感有些不对,竟是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一般的东西。南宫辙心知不妙,弯腰的姿势不变,整个人却猛地平平向后弹出。只听得嗤嗤声响,杨长老没有起身,却从腰际射出无数牛毛针,借着夜色的掩护袭向南宫辙周身。
方才的一礼一扶间,距离极近,南宫辙几乎可以感觉到牛毛针激射而出的劲风。而他这一退也极为迅速,一蓬碧油油的牛毛针几乎已贴到了他的鼻尖,却生生没有能再靠近半分。
南宫辙心念一动间,全部的内力已凝于手中,袖子一扬,便要将这铺天盖地而来的牛毛针挥退。
然而,方才跟着杨长老的属下,不知何时已聚集到了南宫辙周围,在他一触即走之际,同时刀剑出鞘,袭向他的后心。
前有万千牛毛针,后有利刃相逼,这些人私下不知研究了南宫辙的武功多少遍,配合极为默契地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怎么看都是避无可避的一局。
孙泥鳅的嘴角扯起了一个志得意满的弧度。曾经如落水狗一般被南宫辙逼得到处跑,终于,也到了复仇的时候了。
南宫辙雄才大略,颇有帅才,只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对自己人太过手软。没有充足的证据时,永远不愿意轻易怀疑自己人。这种习惯让他有了许多交情过硬的兄弟,但利用好了,关键时刻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张长老显然被这突发状况惊呆了,但他反应也不慢,立刻就要召集人上前救援。不想冯长老一挥手,已让人阻住了去路。张长老愕然看向对方:“老冯,你?!”
冯张二人作为七大长老最后两位,素日里关系还不错,冯长老又是个老好人的模样,张长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有问题。
向来有些软弱的冯长老此时看起来更加畏畏缩缩了,眼神游移不定,压根不敢直面张长老:“老张,今儿个可要对不住了。”
而四大分舵那头也出了乱子。
舵主周洪在杨长老动手的瞬间,与手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迅速四散开来,出其不意地袭向江、曹两名舵主及其手下的骨干。剩下一名舵主方冕遭到副手出其不意的攻击,虽然及时避开了要害,右胳膊被划开一大道口子,但他也悍勇,左手持刀与对方斗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三位长老、四大舵主的手下全都无声无息地跃出几个人来。
猛一看,的确都是他们底下不那么出挑的几个下属,平日里存在感就很低,但现在月光下看去,又凭空觉得那些平凡无奇的脸有些诡异了起来。
四人如影子一般迅速地贴近了南宫辙这边。一手长兵荡开袭向南宫辙后心的刀剑,一手从腰际抽出匕首,在对方来不及反应之际就插入了他们脖子。眨眼间,杨长老的心腹就倒下了四个。
其他人愕然后退,却在猝不及防间又折了几人。
南宫辙从从容容地挥开如雨的牛毛针,弹开了几米外,冷冷地盯着杨长老:“我想,三年前向长老的死有说法了。”
向长老的武功当初在清安派可排得上前十,却在一次外出时突然死在了客栈中,通身发黑,几乎看不出伤口,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当时以为是有人在饮食中下毒,后来仔细检查,才发现体内残留了两枚含有剧毒的牛毛针。
当时派中一片哗然,都不知是谁,可以让向长老来不及反抗便中了招。
杨长老眼底的得意还未散去,便感到脑后有细微的风动,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告诉他情况不对,猛地将头一偏,手中的九节鞭就奋力向后砸去。但紧接着,颈间一凉,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所有的动作一僵,冷汗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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