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公杨玄感在亲兵的护卫下往林间奔逃,企图前往上洛。
只是刚到葭芦戍的时候,便被隋兵追上了,此刻的杨玄感已经落魄到了极致,身边只余十几个亲兵侍卫和其弟杨积善。
俨然走到末路的枭雄叹息一声,道:\"没想到我杨玄感一世威名最后竟是这般结局,你走吧,让亲兵护你离开。\"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身边的杨积善说的。
\"那你呢?你不随我们走?\"杨积善急切道。
杨玄感苦笑,\"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而且我也根本没想过要逃。\"
杨积善并不无知,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语气中所蕴含的的死志,他心下大急,赶紧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哥万万不可丧失斗志!此次咱们虽然失败了,但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杨玄感摇头叹息,涩声道:\"此处恐怕已被隋军重重包围,要想逃出谈何容易,若由我在这里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你尚有生还的希望,否则来年的今日便是你我兄弟的祭日!\"
杨积善张着嘴巴,整个人像霜打得茄子一样直接腌了。他焦躁的走来走去,最后吼了一声,\"反正兄长不走我也不走,要死就死一块儿吧!\"
杨玄感听了虽然感动,但还是皱着眉想要教训,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一道声音淡淡传来,\"楚国公放心,有老夫在,定然将你们安全送出去。\"
杨玄感兄弟循声望去,本来还绝望的神情瞬间变的惊喜。
……
颜景白背脊笔直的坐在马车之中,剑眉微隆淡淡道:\"抓到杨玄感了?\"
\"是的。\"魏征隔着窗帘回道:\"连同他弟弟杨积善一同抓获的,不过他执意要见陛下。\"
\"哦?\"颜景白起了些兴致,对于历史名人见上一面的话,也不吃亏。于是他道:\"人在何处?带过来吧。\"
倒是魏征有些犹豫,他迟疑的说道:\"可是陛下安危……\"
颜景白淡淡一笑,打断他道:\"如今他已是阶下之囚,朕在这么多人的保护下若还不敢见他的话岂非要被他笑话?!\"
魏征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虽然已经明白皇帝在对待敌人以外的人时或许并非如外界传言的那般残暴无情,称得上柔和,但他一旦决定的事,也绝对不是旁人能够改变的了的。
秋风渐起,卷起枯叶漫天飞舞。
杨玄感兄弟和被俘虏的十几残兵是被缚了双手,在隋军的押解下过来的。
颜景白负手立于车辕上,衣袂飘飘,身形伟岸如山。
他打量了一番杨玄感,慢悠悠的道:\"几月不见,楚国公别来无恙。\"
这番话当真嘲讽之极,几月之前,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柱国大人,现在却已成为他人的阶下之囚,世事变幻莫测,莫过如此。
杨积善首先忍不住跳脚道:\"暴君杨广,你要杀便杀,何须出言讥讽,今日我兄弟二人虽然输了,但你倒行逆施,残暴不仁,终有一天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站出来反你!\"
颜景白不是杨广,所以对方骂的再难听他也不会生气,更不会轻易动怒。此刻,他只是抚了抚衣袖,慢吞吞的说了一声:\"可惜那一天你是注定看不到了。\"
如墨的剑眉微微挑起,颜景白望向杨玄感,道:\"你执意见朕,也是为了说这些?\"
杨玄感是杨广身边的近臣,对于他的脾气再是清楚不过,此刻见他这番态度,眼底不禁闪过狐疑的光。
但他却没有继续深思,现在也不是想对方态度突然与往常不太一样的原因。
他在众人的防备中上前一步,道:\"自然不是,臣毕竟与陛下君臣一场,临死之前特来见陛下最后一面。\"
颜景白眯眼,看着对方坦荡的神情,沉声道:\"你既然敢谋反,就应该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是!\"杨玄感道:\"早在老臣起兵的那天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老臣不后悔这么做,永远不会后悔!陛下你--并非一个好皇帝!\"
如此直言不讳的话并没有让颜景白生气,他抿着唇,冷冷道:\"那楚国公就在地底下看好了,看朕能否成为一个好皇帝!\"
说着,他挥了挥手就要让人把他们带下去。
他不会如历史上的杨广一般,将对方五马分尸,曝尸三日,但他也绝不会放过他,饶他不死。
颜景白并不喜欢杀人,而且他也不认为杨玄感所作所为都是错的,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晚年的杨广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对方为了天下百姓放弃自身的地位名声,富贵荣华,选择推翻暴君,颜景白甚至是有些佩服的。
只可惜,谁让他现在是杨广呢?这样大的一个隐患他绝对不可能留着。
\"恐怕陛下没这个时间了。\"被士兵推攮着的杨玄感非常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颜景白先是惊讶,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窄长得异乎常人的脸孔,上面的五官无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拥有的缺点,就像全都挤在一起似的,怪异扭曲。
与之相反的是那道剑芒,璀璨夺目的和那张脸形成了云泥之别。
颜景白背脊发寒,由于系统给的金手指的缘故,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但他却从别人恐惧的目光中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压迫力。
\"保护陛下!\"变了调的声音骤然响起,惊恐之极。
杨玄感等人迅速攻向身边的隋军,双手被缚,就用手臂牢牢地套住隋军的脖颈,将之扭断。
傅采林与颜景白离得并不远,却也不近。五十步的距离成了关键。
独孤盛、程咬金等人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毫不犹豫的拦在了傅采林面前,即使不是对方的对手,却也能拖延片刻的。
而有时候这片刻的时间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颜景白是个谨慎的人,在高丽的那场刺杀后他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
一支支弩箭闪着寒芒对准了傅采林,杀气冲天,那是不同于武林高手的杀气,而是真正经历过战场,沾染过鲜血,出生入死搏杀出来的铁血煞气。
傅采林瞳孔微缩,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从来就是武林高手的克星,无论他是宗师还是大宗师。
单个的武力再强,能强的过十人,强的过百人,却绝对强不过上千人。
何况这还是一支强弩队!
剑气纵横,傅采林单手执剑,人剑合一,整个人如一道闪电迅速的冲向马车。
庞大的劲气将独孤盛震飞出去,他甚至来不及爬起来,就大吼道:\"弩箭队射击!射击!别管其他人!\"
咻咻的声音响起,强劲的箭矢铺天盖地,仿佛暴雨一般落下。
杨玄感、杨积善、十几个俘虏,甚至与他们纠缠的隋军,纷纷倒在血泊之中,而更多的箭头却是对着那道白光而去的。
结果如何颜景白并没有看见,他已经回到了马车中,被骑兵护卫着迅速离开。只要回到了军营,回到有几十万大军在的军营,莫说一个傅采林,就是天下三大宗师集齐了,也动不了他一根头发。
坐在颠簸的马车中,颜景白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该随着前军行动的,应该稳坐后方,更不该让裴矩离开,虽然对方不见得会暴露身份的出手相救,但有个高手在身边等于是有颗定心丸啊!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颜景白却也并不是很着急,至少弩箭队已经阻拦住了傅采林的脚步,或许不可能彻底杀掉他,以除后患,但拖延时间还是可以办到的。
而趁此机会,他已经能够顺利回到军营了。
前提是没有任何意外!
\"嘭!\"巨大的声响传来,马声嘶鸣!
颜景白紧紧的撑住车壁才没有被巨大的惯性弄的向前栽倒。
惨烈的喊杀声传来,其中夹杂着魏征嘶哑的\"护驾\"声。
颜景白掀帘看去,窗外已经乱成了一片,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批黑衣人已经和隋军厮杀的不可开交。
而这群人中,三个白衣的女人最是醒目。
她们都很美,身姿婀娜,面如芙蓉,可她们杀人也最狠!几乎一剑就是一条人命,那身白衣很快就变成了血衣。
颜景白皱眉,他掠过战场,望向军营的方向,此处离军营并不远,应该很快就有人赶过来,只需坚持住片刻时间。
不过,他再次看向那群黑衣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这些人虽然武功不错,但都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江湖草莽,或许不用其他人赶到,他身边的这一千骑兵就能将他们给灭掉。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一道曼妙的白影越过战场,向这边纵身而来。
明亮亮的剑光几乎晃花他的眼。
唰的一下,一道修长的背影迅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魏征铁尺斜挑,与女子缠斗在一起。
可惜,女子的武功显然比他高明许多,几十招之后,就一剑挑开他的铁尺,将魏征踹飞出去。
细长的铁尺不偏不倚,正巧砸在马背上,夹裹着真气的力道让马吃痛,疯了一般狂奔起来。
颜景白没有准备,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坐垫中,猛烈颠簸的马车让他头昏脑涨。
白衣女子见状刚要赶上去,却又被层层涌上的隋军给拖住了。
皇帝的马车从来就是最好的,马也是最有名最稀有的汗血宝马,跑起来的速度非常惊人。
颜景白不过是稍微昏眩片刻,就已经被马车脱离了战场。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只是试图阻拦的人都被疯了的马踩死踹飞,两方混战在一起,竟谁都无法腾出手来。
厮杀声越来越远,颜景白喊了几声,没有应答,周围一片安静。
颠簸的马车让他站不住脚,他只能往外爬,刚推开车门,就有一具冷掉的尸体往他这边倒下。
他僵硬了一下,推开那具尸体,再次往外爬,两边的树木在迅速往后倒退,看的他眼晕。
颜景白扶着车门想要站起来,努力挣扎的他并没有看见前方出现的一道巨大的沟壑。
嘭!马声长嘶,豪华的马车陡然凌空向下栽去,颜景白只觉得自己飞起来了,浑身轻飘飘的,然后后脑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46章 马贼
才絮儿是个马贼,今年只有十六岁,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只是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显得面黄肌瘦,看上去比灾民好不了多少。
他胆子很小,性子又懦弱,一点都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其实他以前也不是马贼,他有一个威严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和天底下所有普通家庭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稍微穷了一点,但也不是过不下去。
可惜后来一场洪灾将一切都冲了个一干二净,只有他一人命大,活了下来。
说是马贼,但他更像一个长工,专门负责打理杂事,帮其他人跑跑腿,顺便做做出气筒。
虽然活得辛苦了些,才絮儿却并不抱怨,有时候能够活着就是一件幸事。
他所在的这个马贼团伙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虎头帮,因为大头领的兵器就是一把虎头刀,耍起来的时候飞沙走石,把人头当西瓜一样的砍,帮里所有人都服他。
虽然名字响亮,但人却不多,加上他这样半打杂的也就七八十个人,大多还都是一些因为天灾人祸活不下去只能落草为寇的平民。
他们没本事做什么烧杀抢掠的大生意,最多也就是拦路抢抢旅人勉强维持温饱而已,更多的时候却是在贩卖人口。
这算是他们生活中最大的进项了。
才絮儿提着大桶,用力推开车厢的后门,一股并不是太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车厢内有点暗,才絮儿先把大桶放在地上,瘦小的身子很灵活的就爬了进去,然后才转身将大桶拎了进去。
细细碎碎的啜泣声时不时的响起,才絮儿扫了一圈挤得满满当当,足有十几人的车厢,清了清嗓音喊道:“都歇歇别哭了,吃饭了,拿着自己的碗过来盛饭!”
说是饭,其实只是夹杂了一些野菜和几粒米的汤糊糊而已,人贩子自己都吃不饱了,哪还顾得上这群注定要被卖掉的人?只要保证人不饿死就行,这些可都是商品呢!
挨个儿给所有人派了饭之后,才絮儿的目光再次落在车厢最里面的那个人身上,从他上了马车之后就没看他动弹过,更不要提过来吃饭了。
难道他死了?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中就突然划过了这么一个念头,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那一身的鲜血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瘦弱的背脊轻轻地抖了一下,才絮儿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指尖伸出,想要探探对方的鼻息。
但下一刻,一双眼睛募然睁开,正好对上少年惊慌的眼睛。
才絮儿吓了一跳,整个人迅速向后弹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漆黑的眼睛深邃,威严,深不见底,让才絮儿后背冷汗直冒,连心都颤抖起来。
但那只是一瞬间,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切威压尽皆退去,那双寒意凛冽的眼渐渐混沌,变得麻木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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