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王小石的笑 注: 前情提要:两个人在木桶里--疗伤。 赤果果的,两寸金针的距离--疗伤。 关于问题解惑。 Q:微末插着针就KISS? A:等不及了......两寸的距离不算距离。 Q:微末插着针就河蟹? A:谁说的?我可没说! 我只是略过去泡澡疗伤的四个时辰,四个时辰后他们把针取出来后才河蟹的! (众人:包子那不得憋死?) (某夏:我的题目是什么?戚,少,商,的,烧!) 金风细雨楼一行回到汴梁的时候,是第六天的早晨。 快马加鞭,却依然花了六天的时间才回到京师。 时已至年关,城里的清晨似乎因了浓浓的年味而变的温暖起来。 王小石就是在这样一个清晨醒来。 王小石醒来的时候先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温柔......" 温柔自然不会回应--温柔不在这里,温柔不知身在何处。 于是王小石泛出一丝苦苦的笑。 这段时日,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沉沉--并非自己所愿,唐门的迷药着实厉害。 好在唐燕并无害他之心,她对他的全部好感均来自于他的脸。 她曾抚着他的脸喃喃的对他说,"你像一个人,我唯一爱过的人。" 他苦笑着对她说,"我终不是那个人。" 唐燕愣愣的抱住他,"是的,你不是他,可是我还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王小石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为什么江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刁钻而自以为是的女子? 她们只看到她们想看的,听不到她们想听的。 在这一点上,他反而对唐燕有了一丝丝的好感,也许,称之为同情更恰当一点。 他穴道受制,又被药物控制,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她抱着自己。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温柔的名字,他想,温柔从未这样拥抱过自己,可是这个女子这般的拥抱,自己不想要,却也其实不是给自己的。 唐燕透过他在抱着另一个人。 他叹息,然后第一次说那么残忍的话,"唐五小姐,我即便在你身边,也永不会朝你笑的。" 于是唐燕反手甩了他一巴掌--王小石烦闷的想要仰天长啸,为什么刁蛮女人都爱甩人巴掌? 从此之后的王小石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固执的恶性循环里。 昏睡一阵子,然后会被弄醒,忍受唐燕的精神折磨。 王小石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他觉得,那三年的逃亡都没有如今这般痛苦。 他宁可睡下去,一直睡下去,也不想在醒来的时候望见那个女子的面容。 他觉得她是可怜的,可他不能同情她。 江湖儿女,最不稀罕的就是同情二字。而对于一个如魔似幻已近癫狂的女子,同情她,她只会误解。 王小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惨,非常惨,惨到没边没际。 他曾在命悬一线的时候亦觉得无惧,他曾在险要危机中也面不改色。 可是美女在前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刻,他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只因为,那个人不是温柔。 他只好无时无刻的都想着温柔,清醒的时候想,睡去的时候也想。 只要迷药失效之后,他醒来的时候,口中必然喃喃念着温柔的名字。 却总是在醒来的时候,看见唐燕彩珠般妖艳璀璨的目光慢慢变换着色彩。 王小石快要被逼疯了。 他受够了这种非人的生活。 他高大,英俊,温厚,连修习的剑都是仁剑。 可是他这一次真的想破口大骂--若是他能够骂醒她的话。 可他到底不忍心,他只有尽量的去沉睡。 当这一刻他唤着温柔的名字醒来,正想闭眼,不看即将映入眼帘的女子面容时,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股熟悉的、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戚少商,看到了杨无邪,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方恨少,还看到了一个令他吃惊的面孔--顾惜朝。 王小石笑了,笑的眼睛亮起来,那么亮,那么清,清亮的泪水慢慢的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一滴一滴的染满整个房间的暖意。 王小石不记得上一次流眼泪是什么时候,记忆里不曾有过吧--有没有过,真真记不太清楚了。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能够既想微笑,又抑制不住的流泪?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睁眼,发现自己从牢狱里变成置身在兄弟面前--从阴曹地府重新回到花好月圆的人间。 王小石百感交集,想要挣扎着坐起来。 在场的人都觉得眼睛酸涩,连忙伸手去扶他。 方恨少站在最靠近王小石的地方,他伸出右手去扶住他,王小石本想握住他的左臂坐起来--却发现方恨少左臂的衣袖空荡荡的。 王小石愣在那里,半倚在墙头,他几乎失却了语言。 方恨少笑笑,"小石头,你看,如今我缺了一条胳膊,我的"白驹过隙"身法里的"驹"成了三条腿了!" 王小石的心肺几乎疼出了胸腔,自己能安然的躺在这里--他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是兄弟拿惨重的代价换回来的。 他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戚少商,"戚大哥,兄弟们......都怎样了......" 那一刻的戚少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对王小石说实话。 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顾惜朝看了看戚少商,终是开了口,"张炭......"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他有些恍惚,曾经那个一声令下杀人无数的顾惜朝,终于有一天,连一个死字都不想再说。 王小石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下一句他说的,却是,"为什么......要救我?" 顾惜朝叹了口气,却朗朗说道,"救你回来,不是让你痛苦,而是让你更好的为兄弟们报仇。" 王小石有些震惊,这段时间他并不知晓戚少商与顾惜朝的事,本来望见顾惜朝站在这里已是惊讶不已,如今只觉得说这话的人不该是顾惜朝。 杨无邪便缓缓的将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说与王小石听。 王小石与顾惜朝只有两面之缘,一次是千里追杀前顾惜朝曾去过愁石斋,王小石便记住了这个青衫书生。第二次便是那大殿之上,他不知要有怎样的惋惜说与他听。 他所知道的,有关这个书生的故事,几乎都是从别人口中流传。 顾惜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慢慢的说,"我有时,也会想当一个,有兄弟心甘情愿为己而死的人。" 戚少商是这样的人,王小石同样是这样的人。 而他们之所以成为这样的人,首先是因为,他们愿意为自己的兄弟去赴死。 若想有人心甘情愿的为你赴死,你必须先有一颗为他人赴死的心。 这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付出,才能得到回报--不求回报,才能得到更多回报。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同样如此。 只是有些人偏偏不懂得这样的道理,只一味索取,却终不懂怎样去付出。 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有朋友,不会有兄弟,永远不会有为了他去死的兄弟朋友。 顾惜朝不想再当这样的人--并非都因为戚少商 拜香那一日,他杀人逼戚少商出现时,就对冷鲜二人说过,"若是我有一个甘心为我去死的人,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逼他出来。" 那时的他,也许还未懂得,怎样才能有这样一个甘心为己去死的人。 如今,他终于懂得。 男儿快意恩仇,为朋友两肋插刀,换得兄弟为其把头抛--何其慷慨,何其痛快? 江湖,有血性的江湖,谁不希冀? 这么多年之后的顾惜朝,彻底的,对庙堂失去了兴趣。 于是顾惜朝就这样说了。 顾惜朝自然知道,说了这一句话,就代表要这样去做。 我要得到甘愿为我死的兄弟,我自会甘愿为兄弟去死。 于是一切尽在这一句话中。 王小石微微颤抖着伸出手去,向着顾惜朝说,"顾大哥,拉我起来好么?" 江湖上,尔虞我诈,不是可以过命的兄弟,谁敢将自己的重量交与别人? 王小石现在就在这样做,温厚,善良,踏实的王小石,像石头般令人感觉到安全的王小石,微微笑着伸出手去,对顾惜朝说了那句话。 将自己的重量交与顾惜朝--那个曾被那么多人称为坏人的顾惜朝。 那一刻的顾惜朝,感觉整个心脏都柔软了起来。 只有心脏柔软下来,眼泪才会止不住。 他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王小石的手。 两只手用力的握在一起,顾惜朝慢慢使力,王小石就势从床上站了起来。 王小石的手温暖,顾惜朝的手虽然还是很凉,但他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于是那手就热了起来。 他望着略显得憔悴的王小石,在朝他诚挚微笑;望着杨无邪,亦在向他微笑,还有方恨少,也笑的很大声。 他再看向戚少商,戚少商圆圆亮亮的眼睛里是一种新的蜕变与沉淀。 戚少商将自己的手覆到王小石与顾惜朝相握的手上,接着,杨无邪和方恨少都将手覆了上去。 五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处。 "好兄弟!"王小石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好兄弟!" "好兄弟!" ...... 顾惜朝在那一刻深刻的体会到,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得到可以过命的兄弟的感觉,就像罂粟一样--会让人上瘾。 □□□¤□自¤由¤自¤在□¤□□□ 四十 张饭王的饭 张炭的葬礼很简朴--却并不冷清。 他的朋友兄弟,从各处赶到了汴梁。 生死状下死--死生由命,怨恨不得谁。 无法正大光明的去为兄弟报仇,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哭得泣不成声。 顾惜朝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他的青衫萧索的让人心疼,这是第七天的清晨,腊月二十八,京城里一片年味。 张炭被安葬在天泉山脚下,墓碑前摆着许多碗洁白的米饭。 饭王张炭,喜欢吃喷香的米饭。珍惜每一颗饭粒,开心的过日子,交朋友,走江湖。 来一个朋友,就送上一碗白米饭。天泉山下的墓碑前,那么多碗米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有种平淡的辛酸。 今次的年--相信在场的人,谁也没心思过了。 整个金风细雨楼,在天泉山下,一同恸哭。 顾惜朝对着张炭的墓深深鞠了一躬,望着在墓碑前久久站立的戚少商与王小石,忽然,有一种如许的悲凉。 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张炭,憨直可爱的张炭,从此阴阳永隔。 不知站了多久,顾惜朝忽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那种熟悉的气息让自己又暖了起来。 他任他握着,声音有些颤抖,"戚少商,对不起,也许我错了,我不该与唐门签下生死状,不该让张炭白白送死--也许一开始就该对唐燕说那些话,也许她会听......" 顾惜朝有些暴躁了,他的嘴唇苍白,颤抖而含糊不清的说着那些话。 戚少商轻叹一声,扶住他的肩膀,"人生际遇,走一步方知那一步的事,你怎可什么都能预知?你又不是神仙。" 顾惜朝长叹一口气,覆上他的手,"我们该去了。" 戚少商双手捧住他的手,点点头,两个人施起轻功,白衣青衫,翩若惊鸿,瞬间,消失在远处。 只余王小石还站在墓前--他想多陪一下张炭。 王小石从未欠过人什么,银两,亦或人情。 他不求回报,只希望自己的付出可以对别人有帮助。 江湖武林中最让人感觉温暖的王小石,是许多人的希望。 如今,他欠了一条命。 他兄弟的命。 王小石的心中,一波一波的疼痛。 张炭为了让他自由,让他活下去,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换他一个自由。 王小石蹲下身,轻轻抚过墓碑,于无声处,但千言万语。 他相信张炭九泉之下,亦听得到。 不负兄弟的命,这便是王小石从今以后的信仰。 他想起昨晚顾惜朝独自一人来找他,对他说的那些话。 "此去皇宫寻血玉珊瑚,我仍无十足把握。想我从来都是算计了又算计,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可自从遇见了戚少商,就越来越不会算计了。" 王小石低低一笑,"顾大哥知道这是为何么?" 顾惜朝也笑了,"为什么?" "因为戚大哥总是以诚相待,耳濡目染,便感同身受了。" 顾惜朝翻了个白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两个人相对无言,顾惜朝打破沉默,"明日清晨,张炭葬礼之后,我就和戚少商进宫,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血玉珊瑚拿到手。" 王小石面露忧心之色,"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顾惜朝摆摆手,"武功其次,想要得到想要的东西,那得用脑子。" 王小石笑得温和,"是的。" 顾惜朝叹了口气,"此去--结局未知,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要你发誓。" 王小石目光清澈,"我发誓。" 顾惜朝琉璃般清亮的眼睛里有着决绝的光,"明天我们走后,立刻诏告天下,将戚少商与顾惜朝自金风细雨楼中除名,从此与金风细雨楼再无任何瓜葛。" 王小石忽然愣住,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顾惜朝让他答应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 他慌乱的摇头,"不......顾大哥......" 顾惜朝眼眸沉沉,"我替金风细雨楼应下不插手唐门与温柔之间的事,所以,必须这样,我和戚少商才有理由去救她--金风细雨楼本就是你的,戚少商他其实不适合做一个群龙之首。" 王小石拼命摇头,"温柔的事是我的,我也做不好什么群龙之首,我只愿意做一块小石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顾大哥,我是知道的,你让我将你和戚大哥除名,只是担心明日若是进宫抢血玉珊瑚不成,皇上怪罪下来,牵扯到金风细雨楼......" 顾惜朝淡淡一笑,将手搭在王小石的肩膀上,"其实,我没有你说的这么高尚,我是存了点私心的。" 王小石抬起头来,静静的望着他。 顾惜朝微微眯着眼睛,"我私心,将天下从他心中拿出来,扔给你,我私心,将侠义让你一肩去担,三年追杀与逃亡,让我彻底厌倦了庙堂之高,我宁可边关杀敌山林隐居,也不想让他和自己处于这夜夜如履薄冰的金风细雨楼!" 说着这些话的顾惜朝眼眸里有很深的忧伤,王小石在那一刻忽然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一个满心想出将入相功名加身,并曾经为此不惜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变化成如今的一派随性与无欲? 是不是另一种折翼之伤? 王小石却明白,这样的顾惜朝,才是更好的顾惜朝。 在这个冬日的夜,王小石忽然很想对剑吟哦,又或者拔剑狂歌。 于是他微微长啸,"顾大哥,能不能与我比上一场剑?" 多日的沉睡,不知手生了没? 也许和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打一场,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月光下的顾惜朝,清冷卓绝,带着江南风花雪月与凌厉剑气,融化了中原的萧瑟。 那一刻的王小石忽然想起了那个藏在心中已久的、不忍去想起的名字。 白二哥--你到底,不如顾惜朝。 即便你们俩有太多地方,是如此的相像。 顾惜朝颌首,拔出腰间的九万风。 淡青色的剑,让王小石的眼睛疼了一疼。 逆水寒,九万风。 "顾大哥,你和戚大哥,合该站在一起的。" 顾惜朝的脸色在月光下窘了一窘,却又安然的恢复了平常之色。 是的,王小石说的没错,他们本就该在一起的--你看,果然谁都能看的出来。 人一生,有几人可以般配至此--甚至让人能够忽略这本该是不韪的感情。 顾惜朝一剑轻扬,"小石头,让你再话多!" 王小石淡淡一笑,扬扬下巴,拔出挽留剑,迎面挡上去,剑花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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