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伍斯用眼角余光瞥到了他的窘状，果断地把左手正在用的枪抛给莱尔，“这把更适合你用，你那把给我。”
莱尔有些不甘心，犹豫片刻还是咬牙把枪抛给了艾德伍斯。
剩下的六个特工已经相当靠近了，其中三个跟莱尔和艾德伍斯只隔一个病房的距离，“砰砰砰”的子弹声密集地在耳边响起，莱尔跟艾德伍斯缩在门边，能做的只有尽力不被子弹射到，根本谈不上还击。
“这样下去不行。”艾德伍斯咬牙说，“莱尔，我掩护你，我数到三，然后我正面迎击他们，你趁机走。”
莱尔毫不犹豫地说：“不，我们一起。”
严格算来，艾德伍斯并不是他的保镖，艾斯帮他是因为凯恩，艾德伍斯帮他是因为艾斯，他们都没有义务为他送命。但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这样一种奇妙的关系，比如说他跟艾斯，或者他跟艾德伍斯，他们甚至连好朋友都算不上，但关键时刻他们却绝不会撇下他逃生，甚至不在乎为保护他而死，尽管这种保护更像是对“弱者”的本能保护。
莱尔真的很感激他们。
不等艾德伍斯反应，莱尔低声数：“一、二……”
“二”还没数出声的时候，艾德伍斯就率先跨出门边那一点点“安全地带”，双手持枪奋力连发，枪枪不落，他没回头，大喊，“趁现在，快离开！”
莱尔咬牙，满心的不甘与怨愤，但目前只有像艾德伍斯所说的那样离开，走廊尽头有个微开的小门，离他们只有接近一百米远，只要走到那扇小门，他们就有成功逃脱的机会。
只有接近一百米……
好不甘心……
莱尔握拳往小门奔逃，身边子弹打在墙上的声音成为最另人厌恶的伴奏，走到一半的时候，心里的不安终于让莱尔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到艾德伍斯单膝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个持枪的冷面女人，那女人扯出一抹冷笑，就要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不知道多少声枪声同时响起，莱尔捂住不断出血的左边肋下，嘴里不断涌上浓郁的血腥味，昏迷之前他只来得及确认想杀艾德伍斯的那个女人被他一枪打中了太阳穴。
***
突然赶到的丽芙和布莱恩一起，从那剩下的三四个特工身后偷袭，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这段简短的战斗。
布莱恩看了一眼莱尔和艾德伍斯的惨状，立刻打电话通知文森特准备手术。
丽芙快步走前几步，蹲下`身抱起莱尔，看了看他不断出血的伤口，和口鼻处不断流出的血，扭头冲布莱恩大喊：“莱尔肋骨断了，有可能插`进了肺里，来不及回去了，立刻联系医院让他们准备手术，通知文森特过来，立刻马上！”
布莱恩点头，把丽芙的意思传达给文森特，又联系了医院，然后挂掉手机，走到艾德伍斯身边。艾德伍斯还清醒着，身上多处弹孔，左边大腿中了两枪，右肩中了一枪，其他子弹都被防弹衣挡住，布莱恩挨个摸了摸他肋骨，确认没什么大碍才收回手。
“中了这么多枪没一枪伤中要害，好运气。”布莱恩感叹。
艾德伍斯被全身各处的疼痛折磨得不停倒吸冷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是吗？”
尽管莱尔的枪伤出血厉害，但丽芙一点都不敢碰，只敢轻轻擦拭莱尔唇角的血迹，手心潮乎乎的全是冷汗。
莱尔早就陷入了昏迷，对外界全无反应，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安静地遮住眼帘，显得脆弱又可怜。
丽芙摩挲着他的脸，急切地说：“噢，莱尔，支持住！”
很快，十多个医护人员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向这边赶来，最后面的四个个小护士推着两架行动床，另外两个小护士小心地把莱尔抬上行动床之后，当场就有两个男医生打开药箱，查看莱尔的情况，并对伤口做紧急处理。一个医生查看了下艾德伍斯的伤口，立刻让两个小护士推着他走向了电梯。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短发男人站在两个男医生旁边，不时跟两位男医生交流，面色认真凝重，看上去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他跟两个男医生说了什么之后，两个男医生和几个小护士还有一些完全没插得上手的人立刻推着行动床往另一栋大楼走去，丽芙示意布莱恩跟上去，自己则走向了刻意等着的短发男人。
“莱尔怎么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丽芙省略寒暄，直截了当地问短发男人。
“他断了两根肋骨，都插`进了肺里，至于有没有生命危险，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有，有多大要看更详细的检查结果……”短发男人话音未落，一把枪就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我只是告诉你实话。”
“我没说不是实话，我只是听了你的实话心情不太好。”
尽管被枪指着太阳穴，短发男人也没有太慌乱，他直视着丽芙的眼睛，凝重地说：“相信我，想救贾斯帕先生的急切程度我一点也不比你少，就算不提我跟老贾斯帕的私交，以贾斯帕先生的身份，要是在我的医院遇袭而死，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会给医院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管怎么说，我会尽一切努力救回贾斯帕先生的命，我跟你保证这一点。”
***
鹰眼后厨的一个小帮工即将生产，前两天刚刚离开，艾娃在小采购的建议下轻易地进了后厨，成为了六个帮工的其中之一。从始至终，艾娃见过的职位最高的人就是鹰眼厨房的一个总管事，三个厨娘她倒是都见到了，但都没机会说话，大胡子管事跟她说了，要多做事不要多废话，除了厨房跟住处哪儿都不要去，另外严肃地申明了一下偷东西的严重后果。
艾娃心里呕得要死，把提出这个建议的凯恩骂得狗血淋头。
凯恩要进鹰眼则比想象中困难，鹰眼筛选加入者有很严格的程序，凯恩跟一堆渔民一道一道程序地走下来，最后只剩了三个，第二天才见到了右脸有道明显刀疤的英俊星盗，参选的另两个渔民偷偷嘀咕，说刀疤男是鹰眼的二把手。
凯恩百无聊赖地双手抱胸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等刀疤男走近才直起身体，刀疤男第一眼就看到了，面色不善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凯恩不卑不亢地说：“凯恩·坎贝尔。”
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他没必要再用肖恩·威利这个假名字。
另两个渔民嫉恨地看着凯恩，似乎是嫉妒刀疤男第一个跟他说了话。
“杀过人吗？”刀疤男直视凯恩的双眼，咄咄逼人地问。
“杀过。”
“什么感觉？”
凯恩笑出了声：“如果你是问第一次的话，我吐了，但是现在……我没感觉。”
刀疤男从腰间抽出一只成年人手掌那么长的刀，递给凯恩，干脆地说：“那你现在杀了他们。”
两个渔民下意识地后退，眼中明显流露出畏惧和防备的色彩，他们是一路过关斩将一起走到这一步，见识过凯恩的能耐，一想到凯恩会做什么，心里的寒意森森地往外冒。
凯恩把玩着小刀，锋利的小刀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转出一片片雪色的残影。
“不愿意动手？”刀疤男似笑非笑地问。
“不，我只是熟悉兵器。”
话音刚落，凯恩就动手了，两个渔民完全不是凯恩的对手，几个闪身就被凯恩在脖子上一人割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两人嘴唇发白颤抖，其中个子稍矮的那个当场就尿了裤子，湿漉漉的水迹缓缓蔓延到地上。
凯恩心里叹了口气，不用看也知道刀疤男不会太满意，利落地杀了这两个渔民才是更好的选择，要是换了从前，凯恩也确实会那么做，为了实现目标，没什么是他不会做的，但现在，他的心没那么狠了，哪怕为了目标，他也做不到随随便便要两个无辜之人的命了。
刀疤男没说什么就走了，走之前对凯恩说，明天下午要带他见个人。
凯恩知道这算是通过了测试，成功加入了鹰眼。
当天半夜，凯恩潜入了艾娃的住处，艾娃和另一个小帮工住一间，把那个小帮工迷晕了之后，艾娃才面色凝重地跟凯恩对面而坐。
凯恩问：“你见到卡桑德拉·阿拉贝拉了吗？她是不是坎蒂丝？”
艾娃摇摇头：“我还没机会跟她说话，凯恩，我要告诉你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说。”
“莱尔被偷袭，肺被肋骨刺破，内部大出血，现在还昏迷不醒。” ☆、第93章 chapter93 凯恩愣住了，足足有一分钟没有说话。
艾娃担忧地喊道：“凯恩？”
凯恩没有吭声，站起身就准备走，艾娃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手腕，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你想去哪里？”
凯恩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压抑得仿佛崩到了极限的弦，他说：“你知道我会去哪里。”
“不行！”艾娃断然拒绝，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绝对，缓了缓语气，接着劝道：“莱尔身边有最好的医生，他们会治好他，你不是医生，回去了也没有任何用。更何况，对于现在的奥玛来说，你凯恩·坎贝尔就是个死人，一旦回去，你的行踪立刻暴露，我们先前的隐藏就全都白费了。”
凯恩沉默片刻，开口仍是两个字：“放手。”
艾娃仰头看着凯恩紧绷的下颌线条，严肃地说：“我们是同一天进的鹰眼，不少人都知道我们俩有交情，你要是半路跑了，你猜，我会不会受你连累？”
凯恩没有说话，捏紧的拳头指骨惨白。
“凯恩，我们已经进了鹰眼，如果卡桑德拉就是坎蒂丝，这是我们接近坎蒂丝最好的机会，弄清楚真相，我们才能最大程度上帮到莱尔，凯恩，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诈死来到洛尔星球，可是一旦你回了奥玛，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艾娃的话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仿佛变得难以理解，凯恩咀嚼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既然不希望我这时候回奥玛，为什么要告诉我莱尔受伤的消息？”
“站在一个掮客的立场，我确实不应该告诉你。”
那站在什么立场，艾娃才告诉了他？
凯恩扯开艾娃攥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举步就要往外走。
“凯恩——”
“谢谢你告诉了我。”凯恩低声说。
他的背影高大而僵硬，月色里越发显得形单影只，艾娃目送他消失在夜色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决定告诉凯恩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凯恩会冲动地离开。凯恩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莱尔，如果莱尔出了什么事，那他的所有努力都将变得苍白而可笑。
“事情真是变得一团乱。”艾娃无奈地嘀咕。
***
大半夜独自离开鹰眼的人并不多，两个守门人看到凯恩的时候都很惊讶，边打呵切边拦下凯恩，例行公事一样地问道：“这么晚出去有什么事？”
凯恩垂下眼看着那人按在自己胸前的手，强压下满腹躁动，说：“有事，放开。”
那人不耐烦地在凯恩胸前用力拍了一巴掌，大声说：“我他妈就是问你什么事？你听不懂人话吗？”
凯恩看着眼前人不断翕动的嘴唇，脑袋里麻木而混乱，一点也听不进他的声音，只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杀了他，莱尔还等着你，敢挡你的路，杀了他！”
等凯恩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守门人已经被打得半死，他的手掐在其中一个守门人脖子上，勒得那人气管里嗬嗬作响。
凯恩仰头闭了闭眼，又深深吸了口气，松开手，没管另一个惊疑不定的守门人，推开了城堡的大门。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失控过了，这感觉让他想起了当年还在特别行动部队的时候所做的抗药训练，那时候他身体受到煎熬，杀性骤起，只想毁灭周围的一切，而现在，他没碰任何药物，却只觉得煎熬更甚。
***
莱尔只在奥玛医院呆了半天，后来就被转回了自己家，这还是他第一次受伤但没住在自己房间，为了随时监控他的生命体征，文森特把他安排在了医疗室，一大堆高端医疗器械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作，吊着莱尔的命。
丽芙其实很关心莱尔，但她也怕走进安静的医疗室，面对更加安静的莱尔，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要平静地陪着莱尔还是跟他说说话，看到文森特从医疗室出来，她立刻逮住文森特，问道：“莱尔怎么样？”
“要不是因为……他早就死了。”文森特表情十分复杂。
对于他省略的部分，丽芙半个字都没问，像是不感兴趣，又像是压根不在乎，她只是问：“那现在呢？”
“莱尔的身体在恢复——以相当慢的速度，不过已经很好了，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恶化都已经是难得的幸运。”文森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莱尔的身体里好像存在着某种自我保护机制，一旦某处受创，全身的治愈能力都会集中到那一处，其它部位则进入某种半强制性的休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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