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扶罗只要渡化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或者将他困死在这仙阵里,他凭此便能就地成仙。 可是他没有强求,只因为安化的先前说佛的话。 若不是知道安化的身份,不管谁说出那种话他都觉得能付之一笑,可是堂堂的魔界大长老说出来这话,却有不可置疑的力量。 但好奇的是,若将来扶罗知道那句话并不是安化所说的,他又会有怎样的感想呢? 是否会后悔? 还是觉得庆幸在不知不觉中,听到曾经传奇人物的名言? 可惜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安化再也不会遇到扶罗,扶罗不管成仙与否,也再也不会遇到安化。 “想了几百年成仙,却在成仙的那一刻不想成仙,真是造化弄人。” 桥东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是哭成这样,还是因为太久没说话,变得有些生疏。 毕竟都那么多年了,上万年了。 没人知道他怎么会投靠仙界,当年亲眼看见他战死众仙的包围圈里,如今却又活脱脱的出现在这里真是很让人费解。 但也不似希望桥东死,伞寨觉得看不见桥东不想不念,看到了确实钻心的疼。 毕竟曾经,两人也在一起过。虽然都是男人,但是半江和缔代王都有了一个儿子,他们又何尝不能相爱。 有些人,总是这怕,那怕,而错过最美的时光。 “知道为什么将扶罗安排在第一和你们较量么?”桥东的身体似乎已经变得很柔软,就连骨头都是软的。 他将桌子上的醉琼浆拿了起来,握在手中,酒杯没有碎。 他的手却碎了,白色的骨骼,沾着浓密黑血的皮肉。可是他不疼,那只握着笛子的手也在颤抖。 可这样子的桥东,凭什么和他们斗呢? 进蚕浅笑,大雕继续替他传话:“不要与魔界作对,你玩不起的。” 进蚕很自信,因为他信这个阵法能困住自己,却不信世界上还有什么阵法能困住安化。因为安化是除锦儿他们三个以外,最厉害的魔头了。 再说桥东虽然法术诡异,但是若没有伞寨与他联手,法力也不过如此。 伞寨最擅长的就是逃跑,也就是说御剑术和飞行能力占他的九成道行,再加上桥东的法术,两人一唱一和很容易给别人产生错觉。 就像冷水冲和川水一样,他们配合的也很天衣无缝。 一个人制造出幻境那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个人给中计的人雪上加霜才叫绝。 “我没有和魔界作对,只不过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桥东低头,从背后看起来,像是脑袋已经断掉,只有几根经脉连接。 伞寨很心疼,却不敢再做任何动作。 “魔界没有东西是属于你的,你既然已经战死,又何必再回来?”大雕的语气很冷,连同它倚靠的进蚕都觉得很冷漠,很残忍。 桥东道:“伞寨就属于我。” “伞寨自成魔开始,便就属于魔界,何曾属于过你?” 桥东道:“伞寨总是喜欢口是心非,就算你装得再冷血,你也是属于我的。魔界,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难道你认为我们魔界,把你放在眼里了么?你不过是魔尊大人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幽灵罢了,你有何本领对抗魔界?”大雕站起身来,靠近了桥东的耳朵。 他对桥东的轻蔑,讽刺着人心。 桥东的道行在进蚕面前算得上普普通通,所以进蚕敢小瞧他。 “仙界既然敢正式像魔界发起挑战,那么就有一定的把握。你们莫要忘记了,现在你们就在这仙阵里。” “可是我们也能逃出去。” 桥东突然狂笑起来,牙齿碰撞的声音像坏掉的大门被风刮得咯吱咯吱响。 “你问问安化,若是你们能逃,早逃出去了。” 他的语气比进蚕更加轻蔑,他已经将自己的脑袋完全的捧在了手上,甚至还藏在了广袖里。 伞寨缓过神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呆呆的看着安化:“他,他说的可是真的?” 安化低眸,没有说话,也没有紧张。 他一直都很冷静,只不过这个阵法确实比他想象中的难破。 因为只要进了这幅画,你的所有法力都没有了,而且你只要做出施法的动作就会被记录下来。 就算你逃出去,也没用。 因为你在这仙阵里所用的招式,都被专门的仙人给破解。 任你如何武功盖世,也于事无补。 这一招狠就狠在这里,在仙阵里,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想。 因为你所有的思想都会传输到画者笔上,进入这画里的也不过只是灵魂,如同囚禁在梦魇里的睡梦人。 69.执念成空,便也就消失了 “这仙阵,与梦神的梦魇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却没有梦神的厉害,仙界请不到梦神,所以我们还是有逃出去的机会。” 安化现在所能做的,便是给众魔信心。 禾滩伞寨和进蚕本来就是一堆聪明人,能知道安化的意思。 但是他们现在必须什么也不要想,安化道行颇高,至少还能藏住些秘密。 进蚕怕是只能出卖自己的本性,不能让画者知道他的心思。他只能想到什么做什么,不能在心里算计。 “哈哈,哈哈,你可是听到了?我们停留在这,不过是想和你这个老朋友多聊聊而已。” 大雕笑着,进蚕狠狠的抱住了伞寨的腰。 他知道某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安化果然还是安化,你还是那么厉害。” 桥东很欣赏安化,虽然他不及锦儿那般处变不惊优雅内敛,但他却不失才能,也许很多人都会欣赏他。虽然失去了一双眼睛,但是他还是他,还是那么厉害。 “厉害是需要代价的,挑战厉害的魔,更需要代价。” 安化依然平静如水,尽管檀木桌下的八卦图转动得令他心慌,他也要提醒自己这个仙阵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以前和低妆一起时,他们闯过无数阵法,也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 魔界与他都已今非昔比,而魔终究是魔,就连锦儿也有魔性,安化未尝没有。 “扶罗是一个凡人,却可以活八百年,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有执念。” “他斩妖除魔数百年,历经千辛万险却始终未能成仙,你又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放不下执念。” 桥东的嘴角在裂开,眼睛也因为眯着而变得平瘪。 他藏住了自己的脑袋,也许仅仅因为不想让伞寨看见他如今的模样。 当年的他也算是模样俊朗,深得女妖魔喜爱。 可如今他越是这样,伞寨的心越乱。相隔完年,他多么想再看他一眼。 哪怕你整个脑袋都已经溃烂。 “你到底想说什么!”伞寨故作平静的问。 “我只是想说,有执念的人,不成仙,便成魔。”桥东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们走出亭子。“而我们恰好是那些看不破执念的人,或者说,魔界最不缺的便是有执念的魔。所以,魔尊的地位很容易被人威胁。而低妆纵使厉害,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安化笑了,向进蚕使了个眼神,四人也走出了亭子。 伞寨觉得离带有诅咒的檀木八仙桌越远,心里就越不安。似乎八仙桌下有人在等着他,用最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回头看看。 但伞寨几次想回头,都被安化和进蚕给拉住了。 进蚕用眼神告诉他,一旦回头,便是万劫不复。 “一个魔能威力魔界十几万年,不容易。能有两个助手全心全力的帮助,也不容易。但是,若那两个帮手,其中有一个背叛低妆,而另一个却不在他身边。那么,这样的低妆就算再厉害,也会被算计。” “你想说的是辰溪背叛低妆一事?” “魔界的江山,谁有能力谁便是魔尊,低妆下台不过迟早的事。”安化双手抱胸,很肯定的说。 他了解锦儿,锦儿不会背叛魔界,更不会背叛低妆。 可是他也知道,以辰溪的才能,若是对付魔界,光凭低妆一个人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能赢他。 一个人安逸久了,某些东西就会退化。 低妆已经很久都没有对某一件事情用心了,所以面对心机极深,难以猜测的辰溪,不一定会提防。 凡人说,有勇还得有谋,一个人光武功厉害也是没得用的。 也许只需要一个谋士,万马千军也不过如此。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的,就像当初我与伞寨爱得那般死去活来,却被派去围剿仙界。可仙界对于那时的我们而言是何等可怕的地方,可你还是派我们去,我早就预感到了我此次有去无回。” 桥东只顾自己说着,走到一处断桥却又突然停下。 断桥下,流的是黑色的墨水,平淡而又显得那么奢华。 几只小舟荡漾,水面上是层又一层的涟漪。一个美人坐在某只小舟上面梳妆,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光看她的身材便知道她是一位美人。 不过十五六岁而已,长发如墨倾泻而下。 “在魔界,伞寨是唯一肯对我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打心底对我好的人。我知道自己有去无回,却还是没有留下任何语言。我努力保护好自己,那一路,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全都是在自己问自己。你会等我么,你会么?” 桥东又自嘲:“你不会,因为你爱我,没有我爱你爱得真切。” “等待,并不是我要的。”伞寨有伞寨的理由,身为魔,有时候也会迫不得已。 桥东在的时候,他们可以联手。 但是若只有伞寨一个人在魔界打拼,有时候也是需要依靠别人。论道行他没道行,论后台他没有后台,如果一直都这样,他又凭什么活下来? “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保护好自己,可是……” 桥东若有所思的话,像是在犹豫些什么。 画者能看透安化他们的心思,也能看到他的心思。只要他动一丁点歪脑筋,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仙界有时也会仁慈,但面对冥顽不化的魔,便是残忍。 “我苟且偷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桥东麻木的笑了,转身面对着他们。 可他的脑袋已经藏在了袖子里,伞寨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留着黑血的无头身体。 缓慢的脚步,诡异仙界,不允许丝毫的思想,却要设法逃出这个仙阵。 安化和进蚕三人只能跟随桥东的脚步,他知道桥东有心帮他们。毕竟在魔界的时候,所有人待他还是不错的。毕竟是低妆亲自带回来的人。 安化现在也能感受到,那个檀木桌是有多么的厉害,这整个阵法的关键之处就在那。 可破阵的关键定不是那,八卦图可以驱邪避凶,对魔虽有一定的威慑力,但是却并不足以致命。 唯一能伤害他们的,便是八卦图和某一件神器合用。 也许昊天塔兴许就是其一,它有降服任何妖魔的能力。 “伞寨,你想回头么?” 桥东问他。 伞寨点了点头,他想看后面到底有什么。 看似他们走了很远,可是也不过几步的路程,此刻回头,还是能看到那间亭子,那张檀木桌。 “你想看我么?” 桥东又问他。 伞寨又点了点头,隔了万年,他还想看看那个总是迁就自己的桥东。 大雕对着他摇摇头:“他在害你,他已经不是桥东了。” 桥东笑道:“我不会告诉你,我这在是害你,还是在帮你。你离开我,有你的迫不得已,我如今害你帮你,也可以视为迫不得已。但至于你回不回头,却是你自己问题。或许,也是你信不信任我的问题。” “这是我欠你的。” 暮然回首,伞寨信了他。 噗通…… 小舟上的女人消失了,断桥塌陷,桥东掉在了那墨水里。 一道白光掠过,伞寨也不见了。 进蚕的面色难堪起来,大雕气愤的说:“他到底是中计了,他不是桥东,不过也只是执念化成的灵魂而已。如今伞寨死去,执念成空,便也就消失了。” 70.我们中间还有一个叛徒 “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法宝等待着我们呢。” 安化走到禾滩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因为他是瞎子,所以有个人牵着他,这样就不会花自己太多的力气去观察周围的环境。毕竟在这里,尽量少用些法力好。 而禾滩是可靠的,虽然脾气不好,但处处都为魔界着想。虽然看起来进蚕也很可靠,但是进蚕现在不方便说话,所以选择禾滩也是有道理的。 澳~澳~ 大雕叫了几声,边梳洗着自己的羽毛,边道:“主人在奇怪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扶罗虽然只有八百岁,但是道行不算弱,再说在这水墨仙阵里,本该有更大的把握对付我们才是?可为什么还没有开始对付我们,他便已经羽化成仙?桥东道行也不算太低,为何回来只不过想和伞寨一起死?” 安化道:“你该奇怪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大雕问:“比如?” “比如个鬼叻!依我看,这绝对不可能是水墨仙阵,我们现在唯一该考虑的是,该找法子出去才是。别忘记了,背叛我们的冷水冲也是一个,他幻术了得,说不定我们就在他的幻境里呢。” 禾滩气呼呼的说,刻意强调了那个‘该’字。千算万算,算不到他们几个长老会联合起来背叛辰溪。 但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是浪费时间。 因为能令那么多长老都背叛辰溪,肯定是因为他们忌讳锦儿。 虽然他们先前是因为忌讳辰溪,全部毫无异议的让辰溪做上魔尊之位,但若锦儿卷土重来,他们觉得自己真正该忌讳的是锦儿。 低妆能逃出辰溪的魔爪,必然会去寻找锦儿,而锦儿若是还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轻易抛弃低妆。 倘若锦儿再次出现,辰溪必然不会好过。 当初一夕之间,辰溪便接手了魔界,并没有对魔界做大调整,也没有将自己所有的心腹各自安排或者除掉低妆曾经的‘忠臣’,而是按照原有的格局,命令各种各种的魔做各种各样的事。 能肯定的是,辰溪能管理好魔界这么多年,靠的是他的智慧。 但令人费解的是,江山易主,那些前朝元老怎么还能留下来?莫约辰溪自己也知道这八位长老里,总有一两个是忠于低妆他们的。 辰溪却没有将他们处死,这种种迹象看起来他做得不够好,但也隐隐的透露辰溪定然还留了一条后路给自己。 “我们中招也就算了,连大哥也中招,老四那家伙应该还没这个能耐吧?”大雕说。 禾滩思忖,想来也是。 那冷水冲再厉害,也不会是安化的对手。 就算冷水冲得到了什么法宝,来对付他们,依川水的性子肯定也是要进入这幻境来迷惑他们喝下剧毒的。但现在他们没有碰到任何算得上危险的危险。 再说,冷水冲的幻境只是一个幻境,并不能让里面的人失去所有法力,所以这绝不可能是冷水冲种在他们身上的幻境。唯一有可能的是,真如扶罗所说,一个画工极好的人,在诱引他们走上不归之路。 安化听此,嘴角狞笑:“这里一定运用了女娲石。” “怎么说?”禾滩大雕异口同声的问。 “若是真的有人让我们走进了画中,画者除非只有在墨中加入女娲石才有这种神奇力量,让我们根本察觉不了关于此阵与真实场景的任何不同。” 禾滩一惊,来回踱步几圈才缓缓道出:“仙界派扶罗来,会不会只是想试探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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