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纪甚至比庄少祺还小的男孩穿着亮眼的皮裤，手里端着香槟杯在沙发前活跃地跑前跑后，还有一些已经换好游泳的衣服，披着毛巾站在大厅里与周边的人交谈。
在看到顾戎进来后，原本热闹的气氛刹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裹着严实的厚大衣，站在衣架旁边的顾戎。
简森听到声音从院子里跑了进来，见到顾戎终于来了，连忙跑过去给在座的人介绍：“这是顾戎，我和你们说过的朋友，和我一样是医生。”
这时连着客厅的大门里又走进一个男人，简森看见他原本就挂着笑的脸上笑意更浓，他拉着顾戎道：“这是肖旻，我男朋友。”
“你好。”顾戎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肖旻凝神谛视着站在简森旁边的顾戎，对简森对顾戎的殷勤程度不甚满意，双手插在兜里没有和顾戎打招呼的准备。
顾戎以前还不明白，现在知道肖旻这种情绪是占有欲后便也并不在意他的没有礼貌，绕过肖旻在客厅里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音响里播放着现在最流行的曲子，客厅里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有唱得十分开心。
顾戎看着客厅里玩闹的孩子们，心想庄少祺平日的生活应该也会是这样。这段时间庄少祺时常和他住在一起，他都快忘了其实庄少祺跟他有着完全不同的圈子和不同的交集，而他根本不认识庄少祺的任何朋友。
他和庄少祺契合的地方，好像也只有性而已。
“我是安鹤羽，学跳舞的。”坐在沙发上的男孩从茶几的托盘上拿过一杯香槟递给顾戎，巴掌大的脸上挂着两个甜甜的酒窝。
“我不喝酒。”
“好吧。”安鹤羽仰起脑袋，香槟杯转眼间就空了，淡琥珀色的液体沿着男孩的下颚留到了脖颈。安鹤羽放好杯子又道：“简森说你是心外科医生？”
“嗯。”顾戎道。
“你不想和我说话吗？”安鹤羽生着一个漂亮的脸蛋，在gаy圈里一直颇受欢迎，还是头一回遇到对他似乎不感兴趣的男人。
顾戎觉得自己这样冷淡是不太礼貌，而且他也确实不应该把太多心思都放在庄少祺身上，于是道：“没有。你还在上大学？”
安鹤羽侧过身来：“对，我是舞蹈学院的，今年大二。戎哥多大呢？”
“我三十五了。”
安鹤羽惊讶地目瞪口呆，把顾戎彻底打量一遍后，好半天才说：“你骗人的吧，我以为你还不到三十。”
这话让顾戎心情颇好，他指着自己的头发笑道：“你太夸张了。几天前我还看到两根白头发。”
安鹤羽站了起来，半弯着身子在顾戎的头发上摸来摸去：“根本没有白头发嘛，你才是太夸张了。”
这种贴身的动作让顾戎不自然的往旁边挪了挪，这一屋子都是同性恋，眼神一对都很难讲是不是有暧昧的情愫，顾戎并不想有这种身体上的接触。
安鹤羽感觉到顾戎的回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重新坐了下来：“戎哥有朋友吗？”
顾戎明白安鹤羽是在问他有没有交往的人，虽然庄少祺和他名义上并不算是在恋爱，但相处的方式却难以划清界限。
顾戎的犹豫让安鹤羽看到了机会，他兴奋地道：“看来是没有了？”
顾戎直言道：“我有喜欢的人。”
“他喜欢你吗？”
“应该吧。”
“我觉得他不喜欢你，不然他哪来的勇气放你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出来呢？我看得出，这里就好多人想和你搭讪。”安鹤羽抬起手，随意地指了几个客厅里时不时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的男人，对顾戎道：“如果我知道简森的好朋友实际上有这么帅，我早就缠着他给我介绍了。”
顾戎有些根本上节奏，前一秒他们还不认识，这才聊过几句话安鹤羽就和他表达好感了？
本来顾戎还以为庄少祺是个特例，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这么主动。
顾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简森还不知道和他的小男友跑去了哪里。
顾戎正后悔自己没问清楚就跑来这个同性恋聚集的派对来，就在门口边看到了第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突然想起来王洪霖在手术室的时候也答应了来参加聚会，这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总归能有个熟悉的面孔替他摆脱开一些迫不得已的尴尬话题。
☆、第二十九章
王洪霖今天穿得格外讲究，一条经典的格子围巾绕在脖子上，合身的羊绒毛衣有种居家的感觉。
或许是灯光的原因，顾戎觉得王洪霖和往日不太相同，平时就比较放不开的他今日更是尤为拘谨。
王洪霖过来后，立刻分担走了安鹤羽一半的目光。趁着安鹤羽审视王洪霖时，顾戎主动提出要去找简森，这才脱离开安鹤羽意味太过明显的注视。
简森和肖旻坐在室外的秋千上，落叶在秋天都已掉光，温水池里清澈见底。
简森把家里多余的泳衣抛给顾戎一份，探寻的眼神装作不经意似的往客厅里瞥，直到感觉到身边冷冷的目光后，简森才讪笑地道：“我这不是给我朋友目测合适男友吗？”
肖旻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我看你这是在给你自己目测吧？”
“哎哟，哪儿能呢。”
简森凑在肖旻耳边连哄带骗地安慰好久，顾戎都换好泳裤出来了，这两人还在秋千上拌嘴，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顾戎坐在游泳池的边沿上，水里的温度驱走了北方冬天空气中的干冷。
游泳池旁坐着的人从原来的两个迅速增长到八个，不少年轻的男孩子也都跟着换上了游泳衣，会游的、不会游的都往水里跳，围在了顾戎身边。
一个腰圌肢纤细的男孩手里举着香槟杯往顾戎手里塞：“哥哥，你怎么不下来呀。”
顾戎见推不开只好握着杯柱，把酒杯放在了游泳池旁边，结果下一秒香槟杯就被后面围上来的人弄倒，液体洒在了顾戎光圌裸的手臂上。
弄倒酒杯的男孩立刻握住了顾戎的手臂，连连道歉，一边用自己的手擦拭一边往顾戎的下圌半圌身看去。
顾戎被弄得很不舒服，又不好对着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孩发火，只能脸色很难看地道：“不用擦了，我去卫生间冲干净。”
“哦，哦好。”男孩不好意思地道。
顾戎看着堵在他身边的人，他根本没地方站起来，十分头大地道：“你们让一下，我要出去。”
这回围在周边的人才稍微散开，然而还有两个没被顾戎脸色吓到的人跟在后面。
“顾大哥，我小圌姨也是外科医生呢，她说干圌你们这行的特别辛苦。”
“你小圌姨是妇产科医生，戎哥是心外科医生，这差远了好吗？”
“妇产科医生怎么了？没有妇产科哪来的你啊。”
顾戎听着后面滔滔不绝、此起彼伏的争论声，砰的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把两人隔绝在外面。
他答应简森过来是想丰富下业余生活，放松精神，如果早知道是这种后果，他情愿呆在医院多做两台手术。
渐渐的，卫生间外的声音停止了。顾戎又在里面呆了五分钟，才不慌不忙地从卫生间里出来。
顾戎才探出半个身子，就被站在卫生间外特意在等他的简森嘲笑道：“要不要这么夸张，居然躲进厕所里，我这些朋友在圈内可都算好看的。”
顾戎看着眼前穿着V领低胸毛衣，打扮得有些骚气的简森，调侃道：“真是物以类聚，你不会就是这么死缠烂打追上肖旻的吧？”
简森不太服气：“为什么一定是我追他啊？说不定就是他追我呢。”
肖旻那个正人君子的样子，只要不是傻圌子一眼都能看出是简森在追着人家调戏。不过顾戎没好意思说出来打击他。
简森看顾戎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不服输地回击道：“庄少祺对你不也是死缠烂打吗？我看你现在也挺死心塌地的。我给你找来这么多小鲜肉，你居然还辜负我躲起来。”
“肖旻呢？”顾戎不想再谈他和庄少祺的事，转移开了话题。自从顾戎来简森家里后，他就没看见这俩人分开过，现在肖旻居然不在简森身边。
“他去买啤酒了。”简森闲不住地左顾右盼着，无意中看到站在门缝边的王洪霖，后者在碰到他的目光后立刻就扭过了头。
顾戎听着院子里播放着的动感音乐和喧哗声，觉得自己实在是格格不入便道：“我留在这里没意思，我回去吧。”
“你回去又没有事情做。”简森恨铁不成钢地用眼神示意着顾戎，见顾戎还是不明白，直接点破道：“你和王洪霖！”
“嗯？”
“……”简森翻了个白眼，话里有话地道：“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着，待会可要把握机会啊。”
顾戎还莫名其妙着，简森就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在顾戎叫住他前迅速地跑到院外和那些年轻朋友们玩在了一起。
顾戎琢磨着简森说的［机会］，抬头看见王洪霖垂着头朝他一步步走来，放在毛衣两边的手紧紧攥着裤子。
王洪霖脸上已经烧起平日里没有的红晕，目光也没有刚来时的清明，显然是喝过了不少酒。
抬起脸时王洪霖的嘴唇都在轻轻圌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勇气般开口道：“顾医生，我喜欢你。”
顾戎听过无数个告白，但却是第一回看到有人对他告白时眼里含圌着泪光，还有一种接近于绝望的情绪。
顾戎想拿出以前拒绝人时的冷酷，话却像卡在喉咙里般说不出来。
他从不是柔软的人。
只是体会过喜欢一个人超过对方喜欢自己时的抓狂，现在看着也会不忍心，想要对真情实意爱着自己的人好一点，就好像这样也是在对他自己好一点。
王洪霖紧张的身体都在打颤发抖，脸也因为酒精的作用越来越红：“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趁虚而入，但是顾医生，你和君鸣哥的时候我就在隐藏自己对你的感情，后来知道你和庄少祺在一起，我简直后悔得快要疯了。这回如果你和庄少祺结束，我真的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又错过你。”
顾戎沉默地注视着王洪霖，这个告白圌带给他太多冲击，但他又无法给王洪霖任何回应。
在这种谁也不知如何打破僵局地寂静中，大门外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王洪霖阖上了双眼，细短的睫毛与眼睑脆弱地触碰着，在顾戎反应过来前，用力地吻住了顾戎的嘴唇。
顾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薄弱的男人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举动，他握住了王洪霖的手臂将他从自己身上拉扯开，刚才犹豫不决的情绪已经抛之脑后，顾戎坚决严肃地道：“洪霖，我们——”
另一个冷如冰窖的声音盖过了顾戎的话：“你们他圌妈圌的在干什么？”
顾戎猛地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庄少祺脸上的表情过于暴戾，顾戎下意识地把王洪霖护在了后面，他真的怕如果任由庄少祺的性子来，这里不出人命搞不好也得染不少红。
然而顾戎的这个动作却更加激怒了庄少祺，这两个人偷完情竟然还护着彼此似的推来推去！
这时候院外传来了一声惊叫，穿着皮裤的安鹤羽火急火燎的光脚从门外跑了进来：“简森在水里抽筋了，那边的水深两米，我们不敢过去……”
庄少祺嫌恶地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人，跟着安鹤羽跑到了院子里。
简森在游泳池的正中央连喝了好几口水，白色的水花在偌大的泳池的中央激起，一旁的人想拿树枝去够水里的简森，却无奈能捡到的树枝太短。
庄少祺憋着的怒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后就稳定住了失去平衡的简森。
简森仰着下巴漂浮在水里，几秒钟就被庄少祺拉到了游泳池的边沿。
已经湿透的衣服从泳池里出来后就是透心的冰凉，庄少祺感觉心里旺圌盛的怒火终于被冬天的冷风吹散些后，便多一秒也不想要留在这里。
短时间溺水的简森并无大碍，抽筋的腿部肌肉也因为放松下来而逐渐停止了疼痛。
肖旻提着一箱啤酒回来的时候，院落里一片狼藉，他看了看地上喘着粗气的简森，又看了看一身湿漉的庄少祺：“怎么回事，你们打架了？”
“没有。”简森恢复过来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对庄少祺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家住址？”
庄少祺根本无心理简森，自己开这种败坏民风的聚会就算了，竟然还邀请顾戎一起过来！他没有任简森在水里多扑腾一会儿简直就是开了善心。
“我告诉他的。”肖旻道。
“你认识少祺？宝贝儿，你能不能做事之前问过我的意见？”简森指着背对着他的庄少祺，忍不住骂道：“你跟顾戎到底什么意思？虽然是你把我捞上来了，但是庄少祺我告诉你，我们家顾戎对你可是——”
“三心二意？”庄少祺勾起嘴角嘲讽地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已经领会到了。”
顾戎没想过他会先从庄少祺口中听到这句话。
庄少祺只把他们当作情人，所以是不是三心二意对庄少祺又有什么分别呢？
顾戎正视着庄少祺落在他和王洪霖身上的凌厉目光，他没有什么心虚的，他只是惊讶庄少祺会不相信他。
纵然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庄少祺一身湿冷地冲出大门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提着自己来时的大衣跟了出去。
顾戎追上去的时候，庄少祺已经发动了车。顾戎来不及解释，只好硬拽开车门，在庄少祺开动圌车之前就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庄少祺一脚踩下油门，随着车开动时的引擎声，迅速地滑出了十米。
顾戎还来不及系安全带，半个身子直接不轻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顾戎只能勉强扶助车把手，对庄少祺开车时的横冲直撞担忧道：“开慢点吧。”
庄少祺直视着前面的车玻璃，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开得更快了。
半分钟内庄少祺就连续超过数十辆车，连红灯亮了也全然无视。顾戎提心吊胆地听着后面的车响起的喇叭，他始终看不惯庄少祺这样的发泄方式，却也知道庄少祺根本不会听他的。
在整辆车都几乎要飞起来的时速中，顾戎任由他发泄圌了十分钟，半开着的车窗里飘进呼呼的大风，吹得两人皮肤都已经通红起来。
庄少祺平时有多爱撒娇，发起脾气来就有多暴戾，不论是哪种情况下的庄少祺，都让他无从应对。
顾戎一手扶着车把手，另一只悬在半空中的手握着大衣递到庄少祺面前：“少祺，把湿的衣服脱了，穿上大衣。”
“穿什么穿，丑死了。”
顾戎越来越觉得庄少祺像个喜怒无常的孩子，无奈道：“这是你给我买的，你怎么还嫌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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