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没找着相似的身影,别说混血美男的木乃伊了,连穿着手工定制西装的白骨都没有,所有人的穿着都和来解救他的人一样,既未来又原始。 正纳闷着,前方有光照了进来。贺兰霸循光看去,只见前方一行长长的阶梯向上通向外面的世界,他透过镜片看着炽热的光从那阶梯顶端的一方出口投射下来,光尘流转,像一道光之瀑布,散发着无法言喻的神圣和肃穆。 心砰砰直跳,有种无端的紧张,这梦境就像斯芬克斯的谜语,隐藏着某种启示,每踏上一步台阶那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就更深一分,直到前方的人走出出口,盛大的阳光下那些人的背影仿佛消失了一般。风将滚烫的沙子吹拂在他脸上,刀割一样火辣疼痛,他抬手有些不适地遮住额头上方的光,迈上一步,走出了掩体。 如果由他自己来设计这场梦,那么他应该是被军情六处囚禁,结尾时会有直升机在夜色和白光中降临,解救他于水火之中,精彩完满得跟美国大片一样,但是等着他的却是始料未及的风景—— 阳光将世界的影子投射到视网膜上,高高低低的废墟耸立在远方,末日的世界坐落一片荒芜寂静的黄沙上。 他的梦带他到了这个破败的世界,他也真真切切地看清了解救他的这群人,以及更多的幸存者,所有人面黄肌瘦,嘴唇干裂,伤痕累累,只有他一个人,完好无缺。 他在那一瞬间全明白了。食人族原来并不是常规意义上有食人传统的人类,而是在末世里贯彻“强者生存,同类相食”的人类。 但他却不是被囚禁的,他不是任何人的储备粮。有人将他从这群食人者的手中抢夺出来,在末日中悉心地,周全地照顾了他。 耳边传来当啷当啷的锁链声,他闻声回过头,知道梦境的谜底就要在这一刻揭晓了。 高大的铁笼里站着一只金黄色的狮子,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狮子,有着比普通狮子大一倍的体格,阳光一样热烈的鬃毛,它不像人世间的野兽,拿着大口径沙漠之鹰的人们在它面前也要黯然失色。它隔着笼子的铁栏沉默地看着他,虽然在笼子里,却依然是倨傲而高贵的。 这些人杀光了地下掩体中的野兽,却唯独没有杀它,贺兰霸太能理解了,因为这世界上再找不到第二头如此美丽的狮子了。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密室中看见凯墨陇时,也曾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这样赞叹过。 笼子被打开,但黄金狮子依然被套在锁链上,有人想豢养它,朝它抛出一块肉,但它连正眼也没看一眼,有人用枪瞄准笼子一侧,子弹打在铁笼的栏杆上发出刺耳的噪音,这只沉静的黄金狮子依旧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贺兰霸看着眼前这一幕,如此荒诞的梦,却像一把隐喻的刀插进他的内心。 人们仍在想着各种方式试图驯服这只狮子,用皮鞭和子弹让它屈服,用食物和水来诱惑,而他仿佛已经淡出了剧情之外,穿越那些人的身体走到笼子跟前,与这只沉默又美丽的野兽对视。 “你是谁?” “是黄金狮子还是明星特工?” “是在囚禁我还是保护我?” 皮鞭抽在金黄的毛皮上发出可怕的啸声,贺兰霸看着这只沉默地绷紧肌肉的野兽,蓦地拽住铁栏沉声怒吼: “你是谁?!” “是人类还是野兽?!” “你想告诉我什么?” “想告诉我什么?!” 但他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你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无辜无害,为了我,你是真的会杀人的,对吗? 如果你真的杀人了,我也应该原谅你,对吗? 因为你就只在乎这个了,对吗? 对吗? 一声声自问好像催眠结束时的倒数,他悠悠地醒转过来,破败的末世不见了,黄金狮子透亮又深邃的眼睛却仍清晰地停留在视网膜上。 第六十二章 Caesar:这个人你认识吗?[图片] Chen:天哪我居然认识…… Chen:这家伙和我一样是私家侦探。他怎么死的?也是因为调查你?我靠还好老子走得早啊! Caesar:你说过那个委托你调查我的是个外国人,你还记得关于他的任何情况吗,记得什么就详细地告诉我。 Chen:那家伙看外貌不像西欧人,块头不大,肤色偏暗,他说中文也说英文,但是中文只有日常交流的程度,英文嘛,听上去也有口音,不太地道,你知道我平时也常看英剧美剧的,这点差别还是听得出来的。 凯墨陇靠在椅背上,看着聊天框陷入沉思,是什么人在调查他的过去?不可能是老家伙,他们对他从北极星到岛国再到成为凯墨陇的这段身世了如指掌,他的血统无可争议,老家伙们不可能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据康辰说,对方似乎是意在证明他不是凯墨陇,可是为什么,他想要向谁证明?证明了这一点对那个人又有什么好处? 屏幕下方的会话框又跳出来: Chen: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都跑来澳洲了还能被你找着,这还能不能愉快地逃亡了?! 凯墨陇退出了邮箱。 贺兰霸做了那个梦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清早六点半就到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泡面,提着一口袋泡面回来,正碰上楼下两个搬垃圾桶的保洁人员,贺兰霸无意间听见两人的对话。 “我跟你说,这楼里肯定住着土豪,这都我是这个星期捡到的第三部手机了!” “看起来好好的为什么扔了啊?浪费!” 贺兰霸怀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公寓,惊讶地看见正从他卧室里出来的凯墨陇,凯墨陇身上的黑衬衫只扣了两粒扣子,豁着一大片胸肌,一看就是衣服穿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跑下楼的,一见着他立刻沉声隐忍道:“你上哪儿去了?” 贺兰霸提了提手中的泡面,放在茶几上:“来一碗?我看你这段时间也没心情下厨,单身男人就得吃泡面画面才够美……”说到这里觉得气氛有点怪,一抬头,果然看见凯墨陇沉闷的脸色。 “你和我都不是单身男人。”凯墨陇以强调的口吻道。 贺兰霸在昏暗的客厅里直视着凯墨陇的眼睛,一瞬间像是又看见梦中那只温柔地囚禁着他的黄金狮子。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十分钟后,两个人对坐在茶几两头闷不做声吃着泡面,贺兰霸心不在焉地挑面,手一滑,一大戳面条“啪嗒”掉回碗里,鲜红的面汤直接飞溅到凯墨陇的方向。 贺兰霸筷子停在半空,看着缓缓低头瞧着自己胸口的凯墨陇,他们两人都没注意到凯墨陇的衬衫直到现在还只扣着两粒纽扣,所以幸运的是,鲜红的面汤没有溅在那件价值不菲的Zegna衬衫上,不幸的是,它直接溅在了情色王子蜜色的胸肌上。 贺兰霸盯着凯墨陇胸口那一抹鲜红的色泽,竟然不由自主毫无节操地想着,这画面还真是让人食欲大开啊…… 凯墨陇这才抬起眼怪罪似地看向他,贺兰霸忙扯了纸巾狗腿地凑过去:“呵呵,不好意思……” “思”字还没说完,凯墨陇就握住他的手牢牢按在胸口。手指和凯墨陇的胸肌只隔着一层抽纸,温热的面汤浸透纸巾很快濡湿了他的手心,贺兰霸盯着凯墨陇在他手背上越压越紧的手,很想潇洒地来一句“卧槽这胸肌硬成这样怎么练的”或者开个玩笑“凯墨陇你要是敢拿胸肌震我咱俩真的友尽了”,可到头来脑子里却只剩下一句“完了,摸到心跳了……” 胸肌坚如盔甲也已经无法掩饰越来越快的心跳,情色王子灼亮的眼睛注视着他:“我不想吃泡面……” 贺兰霸一头倒在沙发上,大汗淋漓头晕目眩,半晌才缓过气来,看着还在旋转的天花板:“凯墨陇,我快被你搞贫血了……” “那是你真贫血了,不是我搞的。”凯墨陇的声音就在上方,气息早已稳沉下来,“你要喝点我的血吗?” 贺兰霸想不过味,飞快地抓过一旁的眼镜戴上:“我们能不能礼尚往来一次?” 凯墨陇光裸着身子跪坐在他腿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笑容暧昧,却不说话。 贺兰霸难得透过1500度的浓雾看清这样的凯墨陇,他注意到有光从凯墨陇腰间缓慢地向上移动,大片的金色一点点驱走黎明前的晦暗,当那片悄然升起的金色抵达凯墨陇形状漂亮的下巴,一路游移至嘴唇时,贺兰霸也狗血地听到了胸中砰然一动的声音。 凯墨陇低头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眼睛,微笑道:“太阳出来了。” 贺兰霸仰靠在沙发上,阳光从他后方的阳台一涌而进,照着凯墨陇丰神俊逸的面容,比例完美的身体,迎着光,那些皮肤,发梢,眉睫上还未蒸发的汗水,让凯墨陇整个人犹如神祗,闪闪发光。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看着对方,像在看书,认真投入,心无旁骛。 很多年以后,贺兰霸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副画面,在日出的沙发上,赤诚相待,却没有一丝情色意味的两个人。 凯墨陇从茶几上扯了一张纸巾递给贺兰霸:“擦一下吧。” 贺兰霸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地取下眼镜,一摸眼角,果然是一片濡湿未干的痕迹。 凯墨陇看着赶紧擦去耻辱液体的编剧先生:“下一次你要是能扛住,我就让你上我。” 贺兰霸闻言镜片不由一亮,仿佛迷途的小船又找到了灯塔,转念却又觉得不对:“等等,那不就是说每次我想要上你前还得先被你上一次?” “不愿意就算了。”凯墨陇云淡风轻地翻身起来。 贺兰霸没办法:“愿意啊,没说不愿意!” 凯墨陇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贺兰霸心情复杂地握住那只手。 虽然德邦快递的阴影还笼罩在公寓里,但是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没去提这一茬,不过凯墨陇的异常贺兰霸也都看在眼里。除了一周两次陪他去听课,凯先生几乎足不出户,也就每天大清早下楼去买份报纸,但也没见他怎么看过。 这天中午贺兰霸约了庞丽交剧本二稿,凯墨陇本想一起去,被他拒绝了。 “你又不是剧组的人,过去不方便。”贺兰霸在洗手间扣着衬衫。 半晌,凯墨陇在身后道:“那你早点回来。” 贺兰霸扣扣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一种被老婆嘱咐惦记的奇妙爽感,于是也痛快答应:“两个小时就回来。” 凯墨陇拿了茶几上的车钥匙扔给他:“开我的车去吧。” 贺兰霸接住钥匙颇有点受宠若惊:“不用了,那帮学弟学妹都知道我是屌丝。” “我不是为了帮你装暴发户,”凯墨陇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是为了提醒你我还在等你。” 贺兰霸摇摇头说了声“走了”,朝身后摆了下手跨出玄关。 “贺兰霸,”凯墨陇又喊住他,在沙发上很无辜地耸耸肩,“我没有手机,你这座机也欠费很久了。” 言下之意,我联系不上你,你要自觉一点。贺兰霸带着一肚子槽口关上门,又回头朝大门皱起眉头,当初凯墨陇提着行李箱出现在他门口时多温驯啊,是投喂的方式不对吗?这暖男一路往腹黑的方向跑,还能不能愉快地同居了? 来到车库,小金杯和大宝马肩并肩看着他,贺兰霸扶着额头为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了凯墨陇的宝马X5。 约定见面的地点在星巴克,一行人坐在二楼,庞丽和两名主演专注着手中的剧本,谁都没有说话。贺兰霸觉得气氛有点难耐,平常都是边看边讨论的,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枯坐着…… “学长。” 总算来了,贺兰霸放下咖啡杯抬起头,已经做好了被吐槽的准备,却见庞丽带着不晓得是哭还是笑的扭曲表情抹了抹眼角:“结尾写得真好,我都快哭了。” 这反应倒让贺兰霸始料未及,半信半疑地问了声:“……真的?” “真的很棒!”袁夏也一脸打了鸡血的表情,“我都迫不及待想看拍摄完成的画面了!” 庞丽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就是拍起来难度有点大……” 贺兰霸才想起这不过是微电影,剧本中的最后一幕设定在游艇上,对影视学院还没毕业的学生来说是有点勉强了,怪他平常写剧本超预算都成习惯了:“那还是别用这个结局了,换一个好了……” “哎别!”庞丽忙道,“我喜欢这个!砸锅卖铁也要拍出来!” 贺兰霸看着抢先把剧本抱在怀里的女孩,啜着咖啡忍俊不禁。 庞丽姑娘脸飞快地一红,忙低下头翻剧本:“啊,那个,学长……激情戏那段能不能再改改?你写的这段有点太……重口了……” 贺兰霸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黑线和冷汗齐流,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只写到上半身啊,连个限制级的词汇都没用过,咳嗽一声:“有吗?” “虽然画面很隐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庞丽蹙眉斟酌了一下词汇,“感觉好像特别激烈……还是含蓄一点好。” “我倒觉得挺带感的,”袁夏在一旁偷笑,“够让人脸红心跳~~” 贺兰霸拿过剧本反复看着那段激情戏,卧槽老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好吗?果然是近“墨”者黑啊…… 庞丽道:“因为是高中生,所以要青涩一点……” “情色一点?”贺兰霸猛抬头。 “是青涩不是情色啦!”庞导演哭笑不得,两手拽着裙子,眼中带着一份遐想,“两个少年人初尝禁果,又期待又害怕,这一幕应该让人心跳,但不要脸红,”说罢笑眯眯地转向编剧先生,“我对学长有信心!” 贺兰霸笑得很勉强,高中啊……一想到高中,似乎只能不断想起凯萨那张万年扑克脸,虽然也没吃过啥禁果,但那家伙可一点也不青涩,想到在这里不禁苦笑,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得了这么一个槽多无口漫不经心的告白?宅男编剧望着星巴克楼下停靠的宝马X5,悻悻地想着,那个时候也真是傻了,他应该当即命令那家伙滚回来,给他好好生生规规矩矩地告白一次,最好能再配一封情书。 不过以凯萨那气死人的性子,他已经能想象言周教过程中的艰辛了—— “用笔记本纸写情书,你可真是够节约啊……” “既然都用信纸了再套个信封也不难吧?” “凯萨我警告你,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么把信丢我面前,以后你就给我学女生,双手递给我。” “这么大一张纸就写一句我爱你?你不知道什么叫环保吗?” “我不是让你把纸拆成纸条,是让你多写点东西在纸上!我表达力真的这么差?……这么看着我干嘛,有人跟人告白是你这种脸色的吗?” “你半夜做的那些梦就不用写进来了……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就多展望一下未来吧……” “就算展望未来这些东西也不能这么直白地写在情书里懂吗?……没有为什么,你见过谁把想和你滚床单这种事写在情书里吗?……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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