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养不足的西路大军终于从疲惫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皇帝早已失去了耐性,他极度渴望着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举措是正确的!
而西路大军里让皇帝惊喜万分的人物闪亮登场的时候,康熙发自内心地再次确定自己是上天拣选的天子!
这个人就是殷化行,他战前准备充分,人有余粮,马有余力,七十多天的行军作战后,他的部下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完全是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状态!
保举他的费扬古和大阿哥一脸的骄傲,康熙心里也涌起了浓浓的骄傲,这就是我大清的好儿郎啊!
索额图却带来了糟糕的消息:“皇上,使臣保住回奏,那葛尔丹已经远遁,皇上应该徐徐回京,以待葛尔丹投诚捷报!”
康熙闻言心头大怒,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低头扫视一圈,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分明,唯有佟国维、伊阿桑脖子梗直着。
三阿哥此前早就同侍卫内大臣公福善商量过了,忙站出来:“儿子等以为今噶尔丹、见在巴颜乌阑近处恐贼闻风逃窜、亦未可知。即以中路大兵、剿灭贼寇、未为不足。既已近抵克鲁伦河似应使贼不及为备、前往击之。”
康熙看着自己的儿子满意地点点都:“三阿哥说的有道理!”
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简亲王雅布等宗亲也连忙站出来附议,于是以逸待劳的战术就此确定。
壬戌。侦知噶尔丹所在。上躬率前锋兵在前,诸军鳞次翼张而进。
弥散遍野都是康熙的铁骑,火器营推着子母炮,弓箭手跟着刀斧手,骑兵行行列列在主帅的身后,除了马蹄的沉闷声响就是盔甲冰冷的摩擦声,高举的旗帜也只偶尔在寒风的蹂躏下发出些撕拉声,大战在即。
这一次,八阿哥终于可以坐在马上看到大清的军队了,放眼望去是没有尽头的人海,每一个士兵脸上都是坚毅的肃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厮杀结果是什么,他们只能告诉自己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沉默的大军走了整整一个早上,日头照的人脸上发疼,没有人喝水,这边是没有水源的,若是现在喝了,下一口不知道在哪里。
一等侍卫喀第由遣人来奏:“皇上,奴才等奉命侦查,路遇厄鲁特数人、潜窥我军营垒。遥见我等、仓皇逃遁。追至阿思哈图山之东、遇巴克什古尔贝勒等、奴才等共追逐之。”
康熙大笑道:“何必追逐。任其往报、亦足以破噶尔丹之胆也!”说着就让人召唤回追兵,这边继续行进。
队伍从清晨走到了傍晚,到了燕图库列图地方,康熙这才命人安营扎寨。看看康熙起了白皮的嘴角,八阿哥心有不忍,把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康熙微笑着推开了:“八阿哥这样孝心,朕比喝了水还高兴呢!只是在外行军,首要是军令如山,既然朕已经说了人人一个水囊,怎么可以又要八阿哥你的呢?”
八阿哥想了想:“皇阿玛,儿子不带兵,晚上让儿子去找水源吧!”
康熙想了想,答应了,八阿哥带着亲兵和侍卫还有向导就出发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果然带回来了好消息,过了东面的一座小山丘,就有极甘美的淡水泉眼,而且足以供三军充用!康熙大喜,带了军医一同去视阅,试了毒性后就派兵把这里把守好,又让随行的人把这泉眼标注在地图上,以敷后用。
摸着八阿哥的脑袋,康熙皇帝高兴地说:“朕的儿子个个都不赖啊!”心里觉得自己把这个还不能带兵打仗的儿子带出来真是太圣明了!谁说只靠刀枪兵法就能打胜仗的?脑子和运气一样重要!
康熙非常清楚这个儿子有多聪明,九阿哥那里的情报估计都是老八整理后才呈给自己的,就连这次大阿哥成功地接应了粮草都有八阿哥的功劳在里面。
康熙很了解自己的大儿子。勇武有足谋略欠佳,把亢氏的几个儿子都招入军中?这样细致的手法不是他的风格,直接威胁才是他会做的,可是这更有效果的法子是谁想的呢?康熙微微地笑了,他喜欢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这样太子将来的江山才会稳固,马上定国,可是治国就不一样了!这一次回去,要给儿子们晋封了,不能把他们糟蹋了,得朕亲自照管!
清晨,拿起了西洋的望远镜,康熙登高看向远方葛尔丹的营帐,回身把望远镜递给八阿哥,八阿哥望过去,山的那头人影纷乱,十分惶惶,把望远镜递还过去,康熙问道:“八阿哥怎么看?”
八阿哥低头,知道自己一向不长于军务,皇阿玛不过泛泛一问,整理好思绪:“儿子看那边军纪散乱,想来畏惧我朝天威,败迹已现,想来皇阿玛此次必得全胜!”
康熙仰头大笑:“不错!不错!我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亲行仗剑、以建丕基。朕不法祖行事可乎。我师既至此地。噶尔丹可擒可灭,全在朕心而已!”
是夜即命大阿哥和费扬古带着殷化行等人率领西路大军潜夜到昭莫多等候战机,约定明日午时进
☆、104贺兰山下阵如云(下)
自从大军发现了噶尔丹的踪迹后,康熙帝便谕令各营及哨口、斥堠、牧马处夜间不许张灯举火,免得被人偷袭,这日又下了道口谕:今已逼近噶尔丹,对敌交战时,副将以下有退怯违令者,正法奏闻。
而山那边的噶尔丹又在忙些什么呢?
:“康熙汗不在中国安居逸乐,过此无水瀚海之地,难道是飞渡过来的吗?”噶尔丹望着地下跪着的那惊恐不安的探子,根本不相信康熙皇帝已经逼近自己了。
那探子直着脖子回话:“大汗,是真的,天可汗离咱们不到几里路啦!”
噶尔丹愣在案几后,自己不就是看准了天朝不会轻易动刀兵才敢大肆扩张的吗?那康熙老儿不在京城安享晚年,作甚要到这里来跟自己过不去?
身后却传来了阿奴的声音:“大汗不用心急,想来这探子也是被清军捉到过的,保不齐是那边的假消息,是真是假,让阿奴陪大汗亲自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拉出了自己的坐骑,噶尔丹的黑云和阿奴的红霜如箭一般地射出去,过了两顿饭功夫,夫妻二人就到了北孟纳尔山,遥遥望见那边大军营地齐整,御营黄幄龙幡,环以缦城,外为网城,军容极盛,夫妻二人此刻才真的开始害怕了。
:“快,快,快,传爷的令下去,庐帐器械统统丢掉,半个时辰就地整发,今夜要急行军!”
顾不得身后的妻子,噶尔丹飞马冲进营地,也来不及齐聚手下的大将进行商议,自己这边不过数万精兵,可那天可汗却是连火器营都出来了,短兵相接自己哪是对手?此刻返回大漠,上了降书降表,等休养生息了再从长计议。
等第二日,康熙亲率的前锋到达营地时,只见一地的弃物,营帐、锅灶、粗苯的兵器,康熙冷冷笑着,举起了手上的马鞭:“跟着朕去狠狠揍这些尿性的逃兵!”士兵应声如雷!
这一追就是四天,整整四天,前锋营就没有下过马,每个人的屁股都被汗捂得发痒发痛,满脸是土灰满身是泥泞,除了啃点干馍馍就没吃过别的啦,可是唯有眼睛是亮闪闪的,敌人在跑!说明他们怕了,敌人怕我们,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次,咱们就等着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吧!
一口气从北孟纳尔山追到了拖拉阿林,不论是人还是马都受不了了,康熙终于让他们停下来等待后面的部队。
:“以领侍卫内大臣马思哈为平北大将军,率轻骑追剿噶尔丹,并往迎费扬古西路军!钦此!”
大将军磕头谢了皇恩浩荡,就领着部队走了。
昭莫多,蒙语为大森林,位于肯特山之南,土剌河之北,汗山之东。这里本是水草丰盛的地方,应该有漫天的白云,肥美的牛羊,可能还会听见悠扬的牧歌。可是从噶尔丹带着人马到达时,这里除了杀戮声外唯有死寂。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十三日,费扬古的大军到达了。
:“大将军,不知打算如何用兵啊?”大阿哥言笑晏晏地问着。
费扬古抬眼看看这位摆明是跟着来分军功的皇子,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应该表现愤怒,默默拿出地形图来,结果大阿哥瞟了一眼,招招手,就有亲兵上来拿出一份更详细的地形图,看着笑容满面的大阿哥,费扬古惊奇地发现,这一贯恃才傲物桀骜不驯的皇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
:“殿下,如今咱们先行一步,不如以逸待劳,设伏截击?”费扬古很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边山林密集,不如让一对人马依山列阵于东,一部沿土剌河布防于西,将骑兵主力隐蔽于树林之中,派振武将军孙思克率步兵居中,扼守山顶。这样天时地利都不错,大将军以为如何?”
自从这地形图拿到手,大阿哥就没少跟自己的部下仔细研究,离京前明珠还特地请了当年西征过的武将来出谋划策。换得现在大阿哥的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施施然等着被大将军附和赞美崇拜。
费扬古果然抚掌不已:“大殿下果然好心思,这样布开网子,不怕那崽子不落网!”
大阿哥享受着成功,哼,谁说爷只会闹脾气?爷也是有真本事的!难不成只有裕亲王才是对的?今儿非要立下大功给他看看!
旁边的殷化行却又开言了:“大殿下的布防的确不错,可是万一那贼子绕开此处避而不见可如何是好?”
费扬古也皱起了眉头:“他们的马匹比咱们的耐力好,若是要追击,只怕火器营跟不上,这边的攻击就弱了啊!”
大阿哥也在思考:“这话倒是不假,可是这边回去他的后方,并没有多少补给点,人可以不喝水休息,马也要歇个脚力吧?”
殷化行试探地说:“不如我们诱敌?”
费扬古心里一动:“殷总兵的意思是诈降诱敌?”
殷化行笑着点点头,这儿都是他的上级,话说三分自然有人懂,不用自己全说透。
外面冲进来了探子:“启禀各位大人,在特勒尔济口发现噶尔丹军队踪迹!”
三人对视一番,费扬古下令:“署前锋统领硕代、副都统阿南达、阿迪等率四百骑兵前锋迎敌,且射且退,将噶尔丹军引诱到昭莫多附近大军阵地。”
噶尔丹领着数万的队伍,日赶夜赶终于到了昭莫多,康熙的追兵一直紧咬不放,他们的队伍已经筋疲力尽了,到了这山清水秀的故土,饮饮马,歇歇脚,洗洗脸上的尘土,噶尔丹看着妻子阿奴明艳却疲惫的脸庞,心里涌起了些迷茫,这样,值得吗?
可惜没有什么时间给他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散乱的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了,草原的雄鹰不懂得什么是认输,哪怕是输,也要输得漂亮!
不过是支探路的骑兵,此时不乘机杀个痛快,更待何时?何况还可以抢了他们的粮草,多好!
那支骑兵果然不堪一击,几百人的小分队看见自己的大军焉得不败?且战且退,噶尔丹却是杀的兴起,口里咆哮着向着那企图逃跑的队伍追过去。
等到他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东方高山上有弓箭营,西边沿河有骑兵营,抬头看见那对面是火器营,噶尔丹知道今天是不死不休了,咬咬牙,身先士卒就冲进了包围圈的步兵中。
:“儿郎们,杀啊,杀啊!”噶尔丹的喉咙已经嘶哑了,却未曾停止过呼喊,阿奴鲜艳的衣裙上满是暗红的血迹,可她手里的弯刀没有停过。
西北汉子的骁勇剽悍从来都是有名的,从日中到傍晚,噶尔丹这边一点颓势都没有,反而隐隐有压过清军的样子。
大阿哥被费扬古拢在帅营这边,不许他上阵,大阿哥虽然不服,却也只能守着费扬古,不时举起手里的西洋望远镜观看战场。
平地上清军已经死伤大半,费扬古招招手,火器营就开始填火药放子母炮,轰隆隆几炮,对方果然死伤许多,只是烟尘四起,为了不误伤自己的人马,费扬古让火器营先暂停了第三炮。
噶尔丹听到耳畔的炮声就知道不对头,刚想回马去救阿奴,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震下马,等噶尔丹冲过去的时候,第二枚子母炮又过来了,巨大的烟尘中,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摇摇晃晃往那边去,身下的马受了惊,不住跳跃嘶鸣。
噶尔丹索性下了马,拿手擦了鼻子流下的血,向妻子奔过去,那红霜已经倒在地上抽搐,阿奴委顿在黄土里,满面鲜血。
噶尔丹把阿奴搂在怀里,只觉得心里一片空白,他拼命想擦干净她的脸,这么美丽的花朵怎么可以染尘?
阿奴却勉力扯了个微笑出来:“大汗,我的大汗。”手就垂到了地上。
噶尔丹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却奇异地觉得自己什么都听见了,当初自己不过是个穷小子,被哥哥瞧不起,可她却愿意对自己笑,唱歌给自己听,娶她的时候自己真高兴,比杀了哥哥更高兴!
放下阿奴的尸体,噶尔丹跌跌撞撞去找自己的黑云,翻身爬上去,举起刀:“儿郎们,今儿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跟着我,去夺山!杀他个够本!”
等烟尘散尽了,大阿哥惊奇地发现,噶尔丹居然开始向着孙思克率兵据险防守的山头发起了攻击,不过一会儿,那边就丢了一个山头!
大阿哥愤愤地向着费扬古说:“都说咱们八旗善战,如何如此软弱?”
旁边的殷化行忙跪下来请战:“末将不才,请大将军给我三千人,定将这山头夺回来!”
费扬古一贯器重这个汉将,除了三千精兵,还分了十门子母炮给他,要他用最短时间把山头夺回来。
殷化行带着三千人绕过东面,从清军溃退的西面登山,都弃了重兵器,只挪出人手来抬着火器上山,殷化行下了急行军的命令,一定要在天黑前登上山头。
登上山顶,那噶尔丹已经杀到了半山腰,殷化行忙让火器营的先放火炮,四五个炮弹后,那边的攻击终于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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