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不必拘礼,请便。”如今五郎君也知道关心他自己和主君以外的人了,这半年里可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燕秋尔颔首致谢,而后便与燕新堂一同去了西苑。
两人对常安燕府的构造熟到不能再熟,可以往皆是以主人的身份在这里肆意行走,如今却要拘着客人的礼,不能再随心所欲。
这条路燕秋尔每次来燕府都要重走一次,直到今日,当初的那种纷杂心绪已经渐渐淡去,剩下的只是一种安然。
而燕新堂却是离开之后头一次回来,难免激动,走着走着就突然开口道:“我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离开燕家的一天,这条路走过许多年,这些风景看过许多年,那样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里是我们的归处,却不想转眼间就变成了是别人家。”
走到曾经住过的小院,燕新堂试着推了推院门,却没想到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燕新堂有些讶异地看向燕秋尔。
燕秋尔解释道:“当初走时,燕生就说过不会动这西苑,但西苑至今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我认为只是因为燕府里的人都懒得管而已。这片地方如今就算是改建,也没什么用途。”东苑剩下的那些人连东苑都住不满,燕老夫人也没胆子将燕家的各路亲戚全都招来,故而这西苑也只能空着。
听燕秋尔提起燕生,燕新堂的神情一变,犹豫着开口问道:“秋尔你与燕家主是……是何时的事?”
“呃……”燕秋尔一窘,偏头看着燕新堂问道,“三哥问这个做什么?”
“有些好奇。”
好奇……这是要他向兄长汇报爱情史吗?
燕秋尔抽了抽嘴角,含糊道:“不记得了,总之离开燕府前就在一起了。”
燕新堂愕然。那还真是够早的啊……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住在一起呢,怎么就没人察觉到呢?
“要瞒着别人,很辛苦吧?”燕新堂兄长爱突然爆发,不自觉地伸手拍了拍燕秋尔的头顶。
燕秋尔向上瞄了眼头顶的大手,撇嘴道:“没刻意瞒着谁,不管是常安还是洛阳,燕家的管事们都知道,秦九他们也知道,商界封家、骆家、岑家、吴家也知道,其他家可能也知道吧。”
燕新堂的眼角狠狠一跳。合着他们西苑的和燕老夫人是住得离燕家主和秋尔最近的,却是最后才知道的吗?这两个人还真是没想着要瞒啊,不瞒着也就罢了,燕秋尔这样一算,他们倒是弄了个天下皆知,真不知是该说这两个人大胆还是傲慢。
在燕府的西苑里走走停停消磨了半个时辰,燕秋尔与燕新堂才折返回腾远堂。坐在腾远堂里用完早饭,燕老夫人才缓步踏入腾远堂。
“哎呦,这人啊,岁数一大,睡得就多了。你们两个,没等多久吧?”燕老夫人故意摆出一副慈爱的笑脸,眼神中却不乏得意。
燕秋尔暗自翻了个白眼。燕老夫人常年在鸡鸣时便起身到佛堂诵经,怎的自打知道了他跟燕生的事情,就突然变得能睡了呢?连经都不念了?她这也不怕长睡不醒了!
然而燕秋尔也只是默默腹诽,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与燕新堂一道向燕老夫人行礼问安。
燕老夫人入座,而后看向燕新堂,问道:“老身听说新堂你远行寻亲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寻亲一事可有了眉目?”
“劳燕老夫人记挂,晚辈是昨日才回的常安,至于寻亲一事……随缘吧。”
这么长的时间,燕新堂虽然没走多远,可仔细算算也快马加鞭地走了不少地方,尤其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燕家西苑的事情早就该传得沸沸扬扬了,若他们的亲生父母想要寻回他们,早就托人打探了,然而那样的人却连一个都没有。
冷静下来之后,燕新堂也想明白了,他并非没有家人,他并非没有归处,他的家在常安,他的归处在西苑,与血缘无关,那是远胜于血缘的亲情,更不用说在那个家里还有他心爱的女人在等着他,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事情而让巧娘子受苦。来日方长,一切随缘。
燕老夫人叹一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该是你的,总会成为你的,不要急,不要贪,更不要执着。”
“晚辈谨记燕老夫人教诲。”这位燕老夫人除了难伺候点儿,其实还算是好人。
“嗯。”与燕新堂客套完,燕老夫人才转向燕秋尔,那表情依旧是笑着的,却又与面对燕新堂时的笑容有微妙的不同。
燕秋尔自然能分辨出这微妙的不同,只以不变应万变地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笑容。
与燕秋尔对视一会儿,燕老夫人便无趣地转开了头。这小子最近越来越皮实了,不管她如何刁难,这小子都不露半点不满。
“梁成啊,去把东西拿来给他吧。”
“是。”梁成给了燕秋尔一个微妙的笑容,而后便转身离开腾远堂。
燕秋尔眉梢一动,猜不出梁成能与燕老夫人合谋做些什么。
梁成很快就回到腾远堂,回来时手上捧着两个锦盒,那锦盒里像是装着什么贵重的东西。
示意梁成将东西直接交给燕秋尔,燕老夫人才开口说道:“今儿是你生辰,那蓝色的锦盒里,是征儿要给你的礼物。还在府里时,征儿就待你极好,即使走了那么远,也惦记着你的生辰,特地掐算好了时间托人捎回了礼物。
不过府里的事情征儿怕是还不知道,故而这礼物是送到我们燕府来的。征儿的这一番心意,你便手下吧。
至于另外一个锦盒里,是老身给你的,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闭上嘴收着便是。”
燕秋尔愣愣地打开了两个锦盒,看完锦盒里的东西才想起来向燕老夫人问道:“今儿……是谁的生辰?”
听到这话,再看燕秋尔那傻愣愣的表情,燕老夫人和梁成皆是一愣。
看着燕秋尔不明状况的样子,燕老夫人有些心疼了,招手将燕秋尔叫到身边来,燕老夫人拉起燕秋尔的手,轻声道:“今儿是七月十八,是阿生在西北雪山上捡到你的日子,便将那日定做你的生日。其实说来那也确实是你的生日,是你的重生之日。
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生的,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被丢弃的,打从十五年前的七月十八开始,你便是燕秋尔。
西苑里,你是唯一一个由阿生亲自捡到带回来的,你在他身边生活了大半年,就那么大点儿,又那么脆弱,他得克制着自己的力气、克制着自己的粗鲁,他得温柔地对待你才能将你养活。
正是因为这样,你对阿生来说一直都是特别的。兴许,这就是命吧。”
燕秋尔愣愣地听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燕老夫人又叹一口气,松开燕秋尔的手,在梁成的搀扶下起身:“快回去吧,回去热闹热闹,今儿是个该开心的日子。”
燕秋尔转身,对燕老夫人一拜,道:“多谢燕老夫人。”
☆、第158章 生日的礼物
傻愣愣地抱着两方锦盒回到西苑,直到西苑的人开始为他的生辰忙碌开来,燕秋尔也对这个被他遗忘已久的日子没什么实感,只有一个想法在心中盘旋:今天是他的生日,燕生却不在。
见燕秋尔一直神情恍惚,燕新堂在燕秋尔的背上拍了一把,笑道:“只是知道了自个儿的生辰罢了,也没必要惊慌成这样吧?”
闻言,燕秋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方锦盒,蹙眉道:“倒也不是惊慌,只是先前与燕生和梁管事讨论过这件事情,可却谁都不记得,原本以为不会有庆祝生辰的机会了,却又突然得了礼物,这礼物还是从燕老夫人手上得着的,总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燕秋尔转头看着燕新堂,撇撇嘴,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燕新堂想了想,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而且瞧燕老夫人的态度也算是默认了你与燕家主之间的关系,只是抱不成孙子才想要刁难你出出气吧?要我说这点你不得不受着。”
对此,燕秋尔深表同意道:“我也这样觉得,不然三哥以为我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应邀前往燕府去见那个不待见我的燕老夫人?”
燕新堂轻笑出声,道:“也是,你小子从来不会吃亏。不过咱们这西苑难得碰上个什么可以庆祝的事情,即使你自己不在意,也让弟妹们乐一乐吧,没什么不好。”
“也是。”
燕秋尔将两份礼物送回房间,就恢复了一贯的笑脸。
西苑里,巧娘子领着仆婢们都聚在厨房里为这场生日宴忙碌,燕新堂、燕秋尔、燕浮生、燕思仁和千无则围坐在院子里,品着香茗,聊一些平日不会聊的趣闻琐事,停课休假的小不点们则围在几个人身边嬉笑打闹。
待快到晌午,秦九、林谦、青玦和左宁也闻讯赶来,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虽然左宁的到来让燕秋尔感到些许意外,可瞧着秦九的神色,燕秋尔便知道那两人之间怕是又勾搭上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相同的朋友。
燕秋尔自然也不在意,今儿是个该开心的日子,能闻讯上门给他送上一份礼物庆生的就都是他的朋友。
才这样想着,燕秋尔就收到了一份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礼物,那是暂住常安的淮安王派人送来的礼物,不是什么用来恐吓的东西,而是一份正正经经的礼物。
燕秋尔不放心地让千无检查了一下,确定那份礼物上没附加什么要命的东西,才让金豆将东西收起来。
忽略这一小段插曲,众人在西苑里度过欢乐惬意的一天,无需考虑政事,无需在意商事,或品佳肴美酒,或煮茶听琴。
然而作为主角的燕秋尔除了快乐,还感受到一丝遗憾。而且已经离开燕府,想必束发之礼也是不会办了,虽然并没有奢望,可对这个十五岁的生辰燕秋尔还是抱有一丝期待的,只是这期待终究还是落空了。
闹了一天,将到夜禁的时候,这欢宴才散,送走了秦九一行来客,又看过累得早早睡下的弟妹们,燕秋尔才提着一坛酒,一脸落寞地回了房间。
然而推开房门的瞬间,燕秋尔却愣住了。
房间里,桌边,燕生的面前只摆了两只空杯,似是一直望着门口等着燕秋尔一般,只要燕秋尔推开房门,就会在第一时间见到他的笑脸。
“就知道你会带酒回来。”
听到声音,燕秋尔还是没能回过神来,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却发现坐在他房间里的依旧是燕生。燕生……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南下运送兵器去了吗?
被燕秋尔傻愣愣的模样逗乐,燕生忍不住调侃道:“精明的燕阁主是怎么了?才一段时日未见,就不认得我了?”
“燕、燕生?”燕秋尔一脸难以置信地向燕生走过去,连脚步里都透着犹疑不定。
还从未见过燕秋尔这样的表情,燕生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燕秋尔,等着燕秋尔走到他的身边。
见状,唐硕从燕生身后的阴影中走出,向燕秋尔行礼问候之后,便走到房门口,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被关上的房门阻住了光亮,使房间陷入昏暗。燕生早有准备,便有条不紊地点亮手边的烛灯,而后继续看着燕秋尔。
“我是打算给你惊喜,却没想到你会吓成这样。你当真以为我会错过你的十五岁生辰?”
燕秋尔眨眨眼,茫然问道:“你知道我的生辰?”
终于等到燕秋尔走到面前,燕生迫不及待地拉住燕秋尔的手,将燕秋尔拽倒进自己怀里,而后答道:“以前是不知道,可事到如今,怎么会连你的生辰都不知道?我早就让梁成查了出来,原本连你的束发之礼都准备好了,却不想出了岔子,可押运兵器一事是由皇帝直接下的命令,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对不起。”
燕秋尔摇了摇头,又疑惑问道:“押运的队伍此时该都出了关内道了吧?你是怎么回来的?”
燕生为两个人各斟了一杯酒,低声答道:“唐硕手下有人精通易容之术,便让其中两人扮作我与唐硕,跟随队伍继续南行,我与唐硕则提前两日往回赶。只要在真假兵器交接掉包之前赶回去即可。”
燕秋尔突然叹一口气,咚地栽进燕生怀里。
燕生的胸口被燕秋尔的脑袋撞得发疼,对燕秋尔此举感到疑惑,低声问道:“怎么了?”
“唔……没什么。”燕秋尔的身子一歪,直接躺进了燕生的怀里,“只是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你是真的很爱我。”每次都为了他做这些白费力的事情,还一副乐在其中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说的是哪门子废话?燕生摸着燕秋尔的头,笑道:“彼此彼此。心高气傲的燕阁主不是也为了我整日去讨好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燕秋尔睨了燕生一眼,道:“要是让燕老夫人知道你这样说她,看她不用她那根拐杖敲断你的腿!”
燕生将燕秋尔又往怀里拽了拽,不以为意道:“到时候就劳烦燕阁主动用你与鬼医的交情,帮我接上了。”
“别说那么吓人的事情!”燕秋尔瞪了燕生一眼。
“不是你先说的?”燕生轻笑出声。
燕秋尔冲天翻了个白眼。就算他先说了,也不必非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吧?
“对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燕秋尔一脸期待地看着燕生。
他绝不是有意刁难燕生,只是燕生既然都回来了,那定是会做完全的准备,燕家主可不会在冲动之下让自己做丢人现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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