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猜到了面前的人并不是千树雪本人，在突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栗星雨还是愣了一会儿。
他不说跟千树雪有多深的感情，却毕竟是一起玩了那么久的游戏。每天上线待在一起，跟身边的人好像没有多大区别。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栗星雨有些难过，而且他知道千树雪是因为他才选择不继续玩下去的。
有很多说不上来的情绪。
这时，兜兜里没糖已经绕着他的尸体转了两圈了。
【当前】兜兜里没糖：“花间，你还好吗……”
栗星雨没回答，他拖动鼠标看着踩在自己身上的千树雪。
【私聊】花间意：“她再也不上了？”
【私聊】千树雪：“她把号送我了。”
而这时帮会里大家还在鸡血地刷屏。
【帮会】兜兜里没糖：“小雪好帅啊，你们没看到她杀老公时风骚的操作！”
【帮会】梧桐细雨：“你确定那是小雪？”
【帮会】靳小毒：“小雪姐，花间惹你生气了？”
没想到一直没在帮会频道发言的千树雪突然说话了。
【帮会】千树雪：“教训他一下。”
帮会频道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帮会】东皇太一：“真是千树雪？”
【私聊】花间意：“那你来杀我是什么意思？”
【私聊】千树雪：“说了，教训你一下。”
栗星雨即便为了千树雪的事情而不好受，也受不了对方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私聊】花间意：“你有病吧？”
【私聊】千树雪：“好过你玩弄别人感情。”
栗星雨这回是真确定他有病了。
他让花间意在逐鹿平原的幽冥神殿复活，神殿里面是安全区，除了死亡复活的玩家，其他玩家是没办法进来的。
幽冥神殿昏暗幽静，四周全部是形容狰狞的塑像，他原地站了一会儿，选择了下线。
栗星雨不是怕她了，只是这一刻不想跟千树雪纠缠下去，不管是原来那个千树雪，还是现在顶着千树雪壳子的陌生人。
他把笔记本电脑推开一边，躺在了床上，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傍晚，栗星雨一个人出去吃饭。
他租住的小套间在学校侧门街道的对面小区里，与这里相隔不远的是一所职业技术学校。
两所学校之间，为了做学生生意，开的最多的店面就是餐馆，除此之外还有网吧、酒吧、咖啡店。
栗星雨去吃他最喜欢的炒饭，那家小餐馆在技校的侧门外面，在这里出没的，往往是技校的学生更多。
两所学校之间其实是没有矛盾的。
可是C大是重点大学，学生在面对一所职业技术学校的中专生时，多少会有些心态不一样。技校的学生也明白，所以他们并不太常过来C大校门这边。
栗星雨进去小餐馆的时候，发现除了他之外，其他几桌都是技校的学生。技校的学生其实还挺好认，他们中有部分是出了社会回来读书的，整个学校的氛围都并不一样。
比如靠近门口的两桌拼成一桌，围坐着七、八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喝酒，红着脸在烟雾缭绕中聊天，看容貌年纪并不大，但是气质与社会上的成年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在C大，即便已经二十出头的男人，还依然像一群男孩。
栗星雨走到里面唯一一张空桌子旁边坐下，经过的时候有两个女生转头看他，随后低声私语起来。
他坐下来点了自己喜欢的鱼香肉丝炒饭，跟老板强调了别放葱，然后发着愣等他的饭被送上来。
揣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栗星雨掏出手机来，看到是易文超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易文超是他表哥，现在在这座城市工作，并且买了房子打算在这里安家。
易文超给他发消息，说：“小栗子，这周六有空一起吃饭吧？”
栗星雨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埋着头啪啪啪打字：“有事，下次吧。”
易文超并不勉强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栗星雨把手机屏幕锁了放回裤兜里，抬起头来时发现餐馆老板正把一个人带到他坐的桌子旁边，打算让那个人跟他拼桌。
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栗星雨发现对方是个很高大的男孩，穿着一套运动套装，头发剪得很短，配合着轮廓分明的脸庞，显出些凌厉的气势来。
那个男孩也看了他一眼，在他的斜对面坐了下来。
在这种小餐馆里，拼桌是常事，栗星雨并没有在意，只是跟一个男孩子面对面发愣就有些不自在了，他于是又掏出手机来玩了一会儿。
那个男孩身材虽然高大，可是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栗星雨觉得他多半是技校的学生。他翻看了一下菜单，同样点了一份鱼香肉丝炒饭。
栗星雨于是看了他一眼。
刚好对方也在他的脸上扫了一眼，随后神色沉稳地挪开了视线。
栗星雨的炒饭送上来了，服务员帮他放到桌上，他伸手拿筷子的时候注意到炒饭里面放了葱。他明明强调过不要放葱，老板也答应了的，顿时便有些不高兴，喊住了服务员，“我说了不放葱的。”
服务员是个年轻小姑娘，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老板，这时老板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于是只好说道：“可能是厨房师傅忘记了，不然你自己把葱给挑出来吧……”
栗星雨不悦道：“不然你来帮我挑出来？”
那些葱本来就切得细，翻炒之后混在饭粒之中，要完全挑出来很不容易。
服务员神色有些尴尬，下意识便要找老板来解决。
这时，坐在栗星雨对面的男孩开口说道：“你去跟厨房说，我那份就别放葱了，这份就先让给我吧。”
服务员听到有人帮她出面化解，连忙看向栗星雨，希望他能够答应。
栗星雨只是不想吃葱，而不是来餐馆找麻烦的，这时倒也没有要跟谁置气的意思，点了点头，接受了对面男孩的提议。
那个男孩对服务员说：“你快去跟厨房说，千万不要又搞错了。”
“谢谢，”服务员道了谢，匆忙离开朝后面厨房走去。
栗星雨犹豫一下，伸手把那盘炒饭推给了对面的人。
结果那男孩说了一句：“谢谢，”抽了筷子低头开始吃饭。
第3章
栗星雨吃完晚饭回去再上游戏的时候，千树雪已经下线了。
他拉开好友名单，看着对方变得灰暗的名字。因为在游戏里面有夫妻这一层关系，即便对方下线了，还是在他的好友名单最前列。
【帮会】东皇太一：“花间，晚上3V3对战场来吗？”
看到帮会里的消息，栗星雨还没有回答，先向东皇太一点了申请入队。
进队之后发现除了东皇太一还有日落依山在。
【队伍】日落依山：“上YY啊。”
【队伍】花间意：“等会儿，开始了再上。”
栗星雨向来懒得上YY，有时候即使上了也觉得太吵，喜欢一个人安静地蹲小房间。
《山海纪》作为一个国产玄幻网游，虽然一直号称什么开创网游新世纪，可是在整个游戏的模式和职业设定上，与其他网游并不见得有太大区别。
东皇太一的角色职业就叫做太一，硬甲职业，防高血厚，武器使用长枪和盾牌，一直是帮会的主T；而日落依山职业名叫龙辰，是软甲职业，物法双修，武器是长剑。
东皇太一让他们两个先去做任务，自己去了对战场排队。
栗星雨一边去做日常任务，一边看到日落依山和东皇太一在队伍频道跟他聊天。
【队伍】日落依山：“下午跟你老婆吵架了啊？你一下她也就下了。”
千树雪不玩了的事情帮会里还没人知道，大家都以为那个就是千树雪。
而栗星雨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那点事，于是回答得挺含糊。
【队伍】花间意：“嗯。”
【队伍】东皇太一：“看来是气得不轻，真把你给杀了？”
【队伍】花间意：“嗯。”
即便是千树雪把花间意给杀死了，大家还是当他们闹着玩儿，并不会有人以为是认真的。
三个人一起下了一晚上的对战场。
后来栗星雨临下线的时候，在帮会里面发了一条消息。
【帮会】花间意：“这两周我可能都不会上线了，要准备期末考试。”
【帮会】东皇太一：“那你老婆呢？”
栗星雨短暂沉默一下，开始打字。
【帮会】花间意：“我不知道。”
帮会里还有其他人跟他说话，可是栗星雨懒得看了，只匆匆留下一句“bye”，然后就下了线。
合上笔记本电脑，栗星雨打定主意要好好看书迎接他的期末考试了。
这两周时间里，他为了让自己不要再上游戏，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去了学校，停课之后更是完全在图书馆里泡着，复习考试内容。
他在图书馆待了不到两天，就有人偷拍他的照片放到学校BBS上面，说是在图书馆看到的大帅哥。
很快便有人给发帖的学妹普及，那是法学系大三的学生，名字叫栗星雨。
栗星雨的外貌太出众，不管出现在什么地方，都很容易成为周围人视线的焦点。这其实令他感到很不自在，相比之前，他觉得待在游戏里的时候才是最舒服的。
因为他哪怕站在主城最热闹的广场发上一整天呆，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在帮会里面，他也是存在感挺低的一个人，因为不怎么说话又有了老婆，女孩子们并不怎么会注意到他。
这种感觉挺好的。
期末考试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周的时间。
栗星雨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长长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虽然考得不算太好，但是应该不会挂。反正读书这些年，他一直坚持着所有考试成绩低空飞过却坚决不肯挂科的原则。
考完试，等到从考场出来，栗星雨掏出了手机来开机。
几乎是他刚一开机，就接到了易文超打过来的电话，他也不知道易文超是知道他的考试时间，还是刚刚碰巧这个时候打过来。
栗星雨接了电话，听到易文超跟他说：“考试是不是考完了？”
他站在教学楼的楼梯上，身边不少刚刚考完考试而略显兴奋的学生，于是下意识退后半步站到了墙边，对易文超说：“嗯，考完了。”
易文超大概是微笑了一下，“今晚一起吃晚饭吧，我现在就过来接你。”
栗星雨知道就算这次拒绝了，下次易文超还是会找他，终归是逃不过这么一次的，于是应道：“好。”
他从教学楼出来，在图书馆前面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等到易文超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才朝校门外走去。
易文超今年二十七岁，在市内一家大企业上班，收入不错，人也长得挺好。
栗星雨一直不知道易文超有没有女朋友，反正易文超自己没说，他也就从来不问。
易文超开着他的丰田车停在学校门口，让栗星雨上车，然后带他去吃饭。
刚开始，易文超问他考试怎么样。
栗星雨看着车窗外面，他问一句就漫不经心回答一句。
易文超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态度，并没有为此生气。
直到两个人在一家装修精致的中餐馆面对面坐下来吃饭，易文超问他：“暑假不去姨妈那里吗？”
栗星雨本来伸手去拿纸巾，动作停顿一下朝易文超看去，“今年带女朋友回家吗？”
易文超闻言噗嗤笑出声来，“至于吗你？”
栗星雨拿过纸巾，默默擦了一下嘴角。
易文超笑完了，说道：“你今年都二十一了吧？你妈这么多年一个人把你养大也不容易，你总希望看到她幸福吧？”
栗星雨沉默片刻，问道：“她真的幸福吗？”
易文超说：“难道她要一直一个人，等你以后有了新的家庭，她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才叫幸福？”
栗星雨静静听着，最后说道：“她幸福就好。”
易文超看他微微低着头的模样，又一次问道：“暑假去姨妈那里吗？”
栗星雨抬起头，回答道：“那是她现在那个男人的家，又不是我的家，我去做什么？”
易文超觉得自己说了那么多话都白说了，有些压抑不住心里的不高兴，“随你吧，有本事别花你妈的钱，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外面租房子住，一个月租金都七、八百。”
栗星雨仿佛被易文超戳中了痛处似的，他说：“那是因为我爸爸留下的东西，她现在才能赚那么多钱的。”
易文超说：“如果没有你妈妈那么辛苦，你爸爸以前赚的钱能够你读完高中就很不错了。”
栗星雨对他说：“我知道了，这些钱以后我都会还给她的，行了吧？”
易文超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小栗子，你心态不对。”
栗星雨问他：“你买房子我妈借你钱了吧？”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吃晚饭易文超还是送他回去了他的租屋，只是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
栗星雨的父亲在他初一那年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他父亲是个挺出色的生意人，父子两个的感情一直非常好。父亲去世之后，他的那些生意全部交到了栗星雨的母亲手上。
或许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很难扛得起丈夫遗留下来的那么大的担子，栗星雨的母亲很快便有了新的恋人。
栗星雨觉得很难理解母亲的这种行为，因为怀念父亲，甚至多少带着些怨恨。
然而栗星雨的母亲却是个出乎人预料的厉害女人，这么些年她一直没有选择再婚，恋人换了两、三个，但是那些钱一直被她牢牢握在了手里，生意也越做越大。
她现在这个恋人，栗星雨见过一、两次。他们从栗星雨读大学之前就开始交往了，关系很稳定，似乎感情也很不错。
可是栗星雨仍然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而且他也很讨厌一直来劝说他去接受母亲和她恋人的易文超，他知道易文超之前想要买市中心一个挺高端的商品房，家里在给他凑首付，多半最后还是他妈妈借了些钱给他的。
回到自己租住的一室一厅，栗星雨躺在床上依然有些气愤。
这套房子在这个地段其实算是比较便宜的，因为是没有电梯的老房子了，房东是学校的老师，三十多个平方的一室一厅租给他才七百块钱。
可是易文超说的话也是事实，他现在每个月花销都不小，就算他堵着气说要把钱全部还给妈妈，等他毕业了找到工作恐怕也要攒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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