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就是在一个灵光间,突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做。毫无违和感,也毫无意外。
像是淹没在很深的水里,季然的感知凝聚成一条线往那个方向,闯过空茫的雨帘,快速掠去。如果那感知有实体,定是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凶兽,用最快的速度扑上去。
看到了。
那个人带着斗篷站在那里,手中握着比人还高的法杖。周围极黑,纯粹得没有其他可分辨的东西,好像在那里是没有方向的。
唯有法杖顶端半月形的镰刀发出恍惚的光,借着那隐隐约约的光线,季然可以“看到”那个人高挺的鼻梁。
雷迪尔……
很快季然的感知就被弹了回来,应该是那隐藏在斗篷中的人发现了他窥视的目光。
季然皱眉,头顶是白热化的战斗。甚至只能看到残影,或者利用雨水被阻隔的停顿判断他们的位置。
他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影随形地纠缠而上。季然猝不及防中,几乎被这样的不安淹没。他突然发现,所有不合理都有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想要高喊却又被扼住声音。
好在季子御与他几乎有心灵感应,蛇姬的血已经到手,他也不恋战与白炎两人及时抽身。
“怎么了?”季子御看季然脸色都白了,有些担心。
季然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衬得他一双漆黑的眼眸沉沉,不见光亮。
伸手把季子御挡在身后,季然表情几乎有几分狠戾。他从空间戒指中拿出极少用到的法杖,嘴中快速地念着一长串咒语。
治疗师就在一旁,一向淡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连忙扯着还傻愣愣地医师往后急退。
对于危险有着本能反应的佣兵们,也不再看着俯冲来来的蛇姬,而是快速往后掠去!
太强悍了!
那像在身体四周不停挤压着自己的压迫力,密集暴动的魔法元素。
带着骇然的表情,他们看着季然猛地一抬头,湿掉一半的漆黑头发被甩出很大的幅度,在众人眼中划出一道浓浓的黑色。
然后一条巨大的蛇就那样出现在季然的法杖上,用一种绝望的凶猛姿态一扑而上,瞬间就缠住了蛇姬的尾巴和身体。
黑色的,带着幽暗火焰的蛇身与蛇姬相触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蛇姬在混乱中无法自控地嘶吼。
就在季然举着法杖打算来第二次的时候,一道光骤然出现,就像从黑压压的云端里劈下的闪电,直接笼在了蛇姬身上。
在蛇姬消失之前,众人清楚地听到那个属于女人的恶毒声音:“我洛无烟记住你了!”
雨依旧和倒下来一样,季然晃动了一下身体用法杖撑住了。转过身的时候,他漆黑的头发乖顺地服帖在身上,漆黑的眼眸中戾气未曾消尽。
被季然这样的眼神看着,就好像被那条随着蛇姬洛无烟消失的黑色巨晕紧紧绞住身体。一种迫近死亡的危险让众人静若寒蝉。
楚云国的十八殿下。
黑子殿下。
原本只是因为习惯,亦或者传闻对于黑色有着不喜的情绪。现在看到季然的样子,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招致不详的黑子”这个说法。
这不是招致不详,而是致命。
比黑暗更加浓厚,比邪恶更加恐惧。那双黑色的眼睛敛尽了世间的冰冷无情,阴暗刻毒。
季子御却似好无所觉,一点停顿都没有,走过去给季然披了一件衣服才半抱着他:“逞强什么!”
话语间还有些责备和不满。
季然阖上眼,靠在季子御结实的肩膀上,有些手脚发软。
季子御看他一脸苍白,手脚无力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他,手上用力就把他往帐篷里带。
木子沛和白炎连忙追上几步,季然本来就中毒了,刚才那魔法一看就是禁咒级别的。
真是太乱来了!
木子沛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还是小包子时候的季然,眼睛明明看不见却什么都要自己来。不管什么课都不愿落下,全身都出着虚汗还要进行体能锻炼。真是……从小到大就没有变过,不让人省心。
季然的魔法虽然是朝着蛇姬去的,那骤发的魔法元素形成的暴风直接摧毁了不少没有固定完成的帐篷。
季子御就那样半搂着季然,从一路狼藉中走向完好的那个。经过两个佣兵团的人的时候,浅金色的眸子一扫而过。
那些原本正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季然的佣兵,一个激灵差点坐倒在地上。
他们这些刀口舔血过活的人,竟然被一个少年的眼神扫过就那么胆颤,说出去谁信?然而,他们只是吞了吞口水,别说嘲笑对方了,连眼神都僵硬了无法转移。
这就是黑白双子。
所谓招致不详的黑子和高贵的白子其实是一个娘胎,几乎同一时间出来的。只是发色、眸色不同,怎么就会让人觉得不一样呢?
他们是一样的,一样可怕。
季子御刚才那个眼神不咸不淡,只是那样扫过就让他们觉得浑身僵硬。冰冷的,连阴鸷的情绪都不存在的眼神。没有情绪的冰冷,竟比那种凝聚了所有黑暗的冰冷更加可怕。
在这种眼神下,他们已经不是活物。所以他们只能像死物一样,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木子沛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撞在季子御的枪口上了也算他们倒霉。
季然中毒和现在的状况明显让季子御心情很糟糕,这些人又用那种眼神看着季然。木子沛朝着他们温和而安抚性地笑笑,走过身,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连他看了都忍不住心中的杀意,更别说季子御了。
白炎抱着手臂在后面看木子沛,然后摸着下巴笑得一脸下流:他的宝贝儿真的是什么表情都好诱人喔!好想就在这里扑到他,用力亲——
“喂!”拍了拍医师有脑袋,治疗师示意他,“他们拿到血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医师还是保持着一脸呆滞,然后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十七殿下和十八殿下简直……简直……”
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合适的词,医师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后说道:“连十八殿下的魔法蛇看起来都那么威武!”
治疗师有些无语地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回头看了看完全空旷了的头顶,而且刚刚那条只是形状像蛇吧……治疗师确定自己有看到那条所谓的魔法蛇长着角和爪子。
医师被推了一把才有所顿悟,然后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帐篷:“现在就去哪……我还是等他们叫我吧!”
里面是两位殿下哎,他怎么可以随便乱进!还是等传召吧……
于是,鸵鸟心态的医师屁颠颠跑去救帐篷去了。
“感觉怎么样?”木子沛好气得看季然,“也不知道到底几岁了,没个分寸。”
季然有些无辜地看了他一眼,配合着乖巧模样和苍白的脸还真是有几分可怜:“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啊!”
有些委屈地看了眼给他梳理湿漉漉头发的季子御,季然扁了扁嘴。
季子御看他表情有些好笑,揉了揉被他扯痛的头发,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对啊,然然你生气的样子太可怕!”白炎的表情夸张。
说到这个,季然的眼神又突然变得冰冷起来:“我们惹上大麻烦了。”
150.目的,神格?
听季然这么一说,众人一开始有些不明白,后来稍微一想,脸色也慢慢差了起来。
说好听了,季然和季子御是受了皇命来解决友国的危机,同时也把可能危及自己的事情扼杀在摇篮中。仔细一想却会发现太多不对劲的地方!
季傲天是有多相信这两个二十岁都没有到的儿子,知道他们单独上路之后没有任何追兵追来。如果季傲天说得通,雪依莱特呢?
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不放心,然而她派出的人到哪里去了?应该是某种错误信息误导了,不可能在伯格魔林里找到他们了。季傲天还不至于做这种事,那么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还有出现了两次的蛇姬,没有明确伤人,也没有捕食的样子。
这种混乱抓不住重点的感觉让他们有一种被利用了,却不知道谁在利用自己的感觉!
你不知道下一步的做法会不会正好合了前后的人的心意,然而面前的情况又不允许他们什么都不做。
季然一下子坐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伸手捏住季子御的下巴:“老实交代你和那个雷迪尔的关系。”
白炎在一旁看着两个少年那样子就和两只小魔兽你一爪我一拳地互相推搡,有些羡慕地用手臂捅了捅木子沛,示意他:你看。
木子沛不知道为什么就明白了白炎的意思,想到季子御和季然的身份,再看看两人现在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意识到白炎在看,木子沛的笑容立马就收了回来,回归正事:“和雷迪尔有关?”
白炎有些遗憾地摸了摸下巴,然后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对斯普雷维尔有执念,想要证明什么,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季子御看着季然一脸故意摆出来的控诉,还有另外两人一脸打算看好戏的神色,伸手捏住季然的手腕,然后凑过去用灼热的唇舌覆盖了季然的微张的唇。
白炎和木子沛几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两个吻在一起的少年,唇舌间的交缠他们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外面巨响的雨声都抵挡不住缠腻的声音。
这种堂而皇之的感情没有避让,没有羞涩,大大方方的样子。那样浓烈的吻放在季然和季子御身上,就好像只是普通的搭个肩膀,那么自然而然就让别人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木子沛终于有了切切实实的感觉,这两个人是活得比他久的人。
说这种行为坦然,倒不如说这种行为有几分炫耀的姿态在里面。
无意识地炫耀,表示自己拥有怀中的人。但是又足够坦诚,谁的目光都可以不在乎,因为他们足够相信对方,也足够强大。
让人看了,就不由心生羡慕。
一吻完毕,季然呲牙笑:“用美色贿赂我也没用!”
季子御只是挑眉看他,浅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欲望。
季然咳嗽了一声,未免真的被欲望占据了理智,他移开眼神,道:“雷迪尔是雷系的是不是?”
看到季子御点头,季然吸了一口气,道:“蛇姬是他的手下。”
“什么?”木子沛有些转不过弯来,“你是说他控制着蛇姬,并且让她两次袭击你们?原因呢,为了什么?”
季然盘腿坐着,一只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子御:“是啊,为了什么呢?”
他拖长音调:“我想来想去,能从上一辈子执着到这辈子,为得应该也不是这张脸,也不是皇子的身份,对吧?”
白炎找了个地方坐下,摸摸下巴:“然然你想说这是真爱么?”
季然瞥他一眼:“真爱?然后因爱生恨,让蛇姬来攻击我们。但是到最后关头又于心不忍,所以多次收手?”
白炎咧着嘴笑了几声,显然看出季然是还在气头上。这说话噼里啪啦的,一个字连着一个字不带顿的!
木子沛看到白炎听懂瘪,心情好了一些。不过想到季然的话又觉得忧心:“然然你的意思是,他为的不是什么爱恨情仇?”
季然皱皱鼻子,想到小时候的季子御,不由笑:“如果他能对着上辈子的小御有什么爱恨情仇,我也佩服他的。”
上辈子,季子御完全把自己弄得和一把武器一样。冰冷,锋利,坚韧,没有感情。
谁会对着一堆冰铁块谈情说爱,因爱生恨呢?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爱恨,从上辈子就执着到这辈子——季然眯着眼睛满眸子的风雪呼啸:“想来想去,除了灵魂一样,斯普雷维尔和季子御还一起拥有的就只有一个东西了。”
“神格……”这下子,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木子沛脑仁又开始疼了,不由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坐在一旁。而白炎,在猜测雷迪尔的目的是神格后,总是不正经的脸上露出一抹忧色,眉头紧皱。
季然冷哼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而且我猜测,他其实早就确定了小御的身份,只是为了万无一失所以才一再试探。而他越是束手束脚地试探,我们就越可以猜测——要得到神格,不像得到魔兽的魔晶一样,宰了直接拿就是。”
“所以你提起子御上辈子和雷迪尔的关系,是想找找线索?”木子沛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是的。”季然点头,“总不可能是斯普雷维尔死掉之后他才想得到神格的,应该是更早之前就在筹划。”
季子御在一旁想了想,以他绝佳的记忆力,也实在想不起与雷迪尔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值得注意。不过季然的话提醒了他:“要让蛇姬言听计从,这不是容易的事情。”
虽然季子御和白炎都没有完全恢复,然而那蛇姬能在与他们纠缠那么久,绝对是实力不俗。
季然一脸在意地眯眼瞧他:“你可要想仔细了,上辈子一点一滴都不要放过,想清楚那个人有任何怪异的地方都要说出来!”
被季然这么一说,季子御倒是真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事情……他和斯普雷维尔那个家族的人关系很亲厚算不算?”
“嗯?”季然愣了一下,然后想到季子御上辈子的性格,肯定是和家族没什么感情。可是他知道季子御是斯普雷维尔之后,偷偷摸摸地查过一些关于这个“天才”的信息。斯普雷维尔对于那个家族算得上是维护了……
现在想来,还真是怪异。
不过季然抬眼看了一下季子御,决定他不说自己就不问!
季子御还在想关于雷迪尔的事情,一边想一边说:“应该说是斯普雷维尔的家族特别欢迎他,甚至是尊重他。”
“会不会是因为他以你朋友的名义自居,又是修炼成神格的,所以……”木子沛说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个说法立不住脚。
斯普雷维尔的家族——凯萨家族,完全以前斯普雷维尔的修为为傲。所以当斯普雷维尔在年轻的时候,开始有一点点天才苗头开始,这个家族开始不留余力地到处宣扬。以至于大概只要是有心的人,谁都可以写一本“斯普雷维尔成长史”。
如果凯萨家族知道有所谓的“神格”,那么现在泽雅大陆应该是人人都知道了。而不是还是觉得武魂和大魔导师是最高境界。
“现在凯萨家族怎么样了?”木子沛突然问道。
季然挑了挑眉:“他们以前那么嚣张是因为有斯普雷维尔在后面,后来斯普雷维尔成了季子御,你说他们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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