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想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到时候多给外甥捎点就是,犯不着对此耿耿于怀。
车轮滚滚前行,扬起漫天尘土,这样的状况直到进入四川境内才有所改善。四川同黄土高原不一样,这里阴雨天气较多,道路上的扬尘少了许多,倒是方便马车出行。
眼看即将到达应州府城,商队一行人都轻松惬意了几分。行商终究是一个苦差事,病逝途中的也并不罕见。每次出门,都要备上常用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车队中有两个孩子,文卓成在这方面就更上心,药材备的不少。
☆、第98章
碍于规矩,在进入其他郡之前,需得将多余的药材转移到商队货物中。商队和探亲队性质不同,货物数量不限,只要规定数目的人员能照看过来,能带多少那都是他们的本事。
各家商队都是满负荷运作,马车多了,挤一挤总能余出一些地方,正好方便文卓成这样的人行事。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同行的商队三家人都乐意给季家人行这个方便,以后他们需要仰仗季知府的事情很多,他们巴不得能同季家打好关系。
两个小家伙适应力还不错,除开刚出行那段时间稍有不适,生了场小病之外,后面的行程就一帆风顺。小孩子精力旺盛,难捱的漫漫旅途,在他们眼中,和郊游没什么区别,长时间远行,人是瘦了,却精神得很。
反倒是那些随行的下人反应比较大,他们都是各自主子面前得用的人,没怎么吃过苦,长途跋涉下,或晕车,或水土不服,好一番折腾后才算平静下来。
婢仆终归是婢仆,在文家时需要他们忙活的事情不多,文家又是富户,他们的吃穿比起寻常百姓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真到了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也只得努力克服各种不舒服,他们是来服侍人,而不是来享福的,没的那么多时间让他们好生休息。
同文家派出的嬷嬷丫鬟小厮拉拉杂杂一大堆人不同,季家下仆都是正当青壮年,又常年锻炼,一个个看着就很有精神气,光他们这些人就让人觉得不那么好相与,劫匪打劫之前都得好生掂量。
凡事有利就有弊,反之亦然。现在这当口,经商探亲都限制重重,同样的,他们也赶上了好时候。停战才几个月时间,基于种种原因,各郡王爷都在竭力肃清山匪路霸,特别是主要干道,来回都有兵丁巡视。商队运气还不错,一路行来畅通无阻,连劫匪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光是季家随行的商队,其他多数队伍都是如此。这都是拜各郡政策所赐,不然的话,战乱刚过,各个势力错综复杂,若不下狠心整治,流寇乱匪不要太多,出行可不得小心再小心。一个弄不好,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也未尝不可能,更加糟糕一点的,身首异处,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仅从这一点上看,锦朝分为五郡,倒也不失为错有错招。
离应州府城越来越近,邱成作为季家此行的领头人,在距离应州府城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路程时,他就派知福快马加鞭回季府报信。文二老爷同自家主子关系颇好,当得起主子们到城门口迎接的礼遇。
这一天不凑巧,季宣和还在府衙里办事,季府中只有邵云辰能够出面。他听到知福的禀报,一时愣了愣,稍后才反应过来,二舅亲自过来,可是他不曾想到的。邵云辰稍微整理了下仪容,换上较为正式的衣衫,叫上邱伯段妈妈,再从府内调了几人,迅速赶往北城门。
眼下这个时节,外面天寒地冻,段妈妈让人准备了几个暖手炉,邵云辰思量后,欣然接过。他没有骑马,自己揣着一个,和邱伯段妈妈一起坐在马车上,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刚涌起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从京城到应州府城,几乎跨过了整个锦朝,真正称得上是千里迢迢,二舅能走上这么一趟,宣和的心意总算没有白费。邵云辰思绪翻飞,战前他大舅也亲自走了一趟西林县,有人惦记着,总归是让人舒服的事,这趟潘明杰没来,倒也没有出乎邵云辰的意料,反而是文卓成的到来,大大超出了他们夫夫的预期。
两地相距实在是太过于遥远,来回一趟起码要花费好几个月时间,不是谁家都有这个能力出行的。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行事,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周全,哪方面出了岔子,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古代出行不易,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没点经济能力,出门远行那就是遭罪。
邱成时间算得很准,邵云辰到北城门没多久,就看见一个车队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有些远,还看不清楚。他估摸着这个车队应该就是他要等的车队,随手示意马车再往前一点,找到合适的位置,静静地等候着。
城门前等候家人归来的可不只邵云辰一家,商队三家人都得到了消息,同邵云辰一样,每家各占了一个地方,正翘首以盼。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近,车队打头的镖师和第一架马车已近在眼前,等到自己相等的人,相关人等呼啦啦一拥而上,激动之情简直无以言表。远行的风险太高,能平安回来就是对家人最好的回报。
邵云辰掀开马车帘子往外张望,车队前面都是商队人员,直到这部分车马进了城,他才在车队中间段看到季家人和文卓成一行人。等到自己想等的人,邵云辰随即便步下马车,迎上前去。
邱成提前接到了讯息,引着文卓成他们一行人驶离车队,都到了应州府城,就没必要再与商队共同进退,他早先就和商队负责人交代过,见到他们出队,商队人员仍旧按部就班往前行,一点都没耽搁。
邵云辰来到文卓成马车前,恭敬地说道:“二舅,今天不是府衙休沐的日子,宣和还在府衙里忙着府务,只我一人迎接,望二舅不要介怀。”
话落,邵云辰示意邱成将几个暖手炉递给两个外甥,他则亲自拿了一个,送到文卓成手中。
“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讲究,十来年不见,怎么反倒客气上了。”换成其他人,文卓成还会客气一二,自家外甥吗,他从来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对于外甥君郎,他也是爱屋及乌,拿对待外甥的态度对待他,“走吧,对我用不着那套虚礼,外面怪冷的,别冻病了。”
邵云辰从善如流,确实,大冬天傻傻地站在城门官道边上,挺没意思的,他便随了文卓成的意,一行人重新启程。
季府第三进院落一直就没启用,按说那属于后院的范畴,不该留作客院。季府情况特殊,不存在女主子,邵云辰这么安排倒也没太过失礼。
本来,前院足够安置文卓成爷孙三人,只是前院人来人往,住在那里很难有清静的时候,未免扰了三人的休息,邵云辰干脆将他们挪到了第三进院子。那里有小厨房,稍微整饬一下,就能开伙,三餐间隙想吃点什么,也不用劳烦大厨房,二舅他们吃用定能更加舒心一些。
舟车劳顿,文卓成爷孙仨洗漱一番后,就各自歇下,午膳早在途中就已经用过,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好生休息。邵云辰不是愚钝之人,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就留下文卓成三人自行休息,他则开始准备晚上的接风宴。
“爹,听说来了两个小表哥,我和弟弟能和他们一起玩吗?”季宁悠两兄弟来到季家近两个月,原本蜡黄的脸色不再,身量也不再像原先那么瘦削,已经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嗯,晚上就能见到小哥哥们,别玩疯了。”眼下邵云辰有很多事要忙,却也没有不耐烦,很是细心地回答大儿子的疑惑。
“爹,我也要,跟小哥哥玩。”季宁然不甘落后,嚷嚷着他也要参与。孩子小,忘性就大,季宁然显见得比季宁悠更快地适应了新家的生活。
“好,好,晚上就让你们玩个够,爹现下有事要忙,你们自个玩去。”邵云辰示意平嬷嬷将俩孩子带下去。
季宁悠和季宁然有些不舍,却很听话,和邵云辰告别后,才有礼地退下去。两个月来,两兄弟学的最多的是各种常规礼节,不是邵云辰刻意为难他们,而是再过不久,他们就得被放到台面上。失礼对两兄弟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被人背后言说,传进两兄弟耳中,对他们的成长并无好处,听多了指不定还会平地起波澜,这并不是季宣和夫夫希望看到的。
季宣和得到二舅来看他的消息,尽快处理了当天的事务,一到下衙的时间,就准时回府。晚上的洗尘宴,季家没有邀请外人,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厨师精心烹制的家常便饭,倒也其乐融融。
季家主子没几个,季宣和夫夫同甄老夫子和文卓成一桌,文梓辛和文梓午以及季宁悠季宁然两兄弟另置一桌,四个小家伙,最大的不过七八岁,最小的才三岁,特别是文梓辛文梓午两个堂兄弟,平时锦衣玉食惯了,胃口并不怎么好,看着两个小表弟吃得欢,两人随之食欲大增,一时间筷子纷飞,你来我往间一碗米饭就下去了,还嚷着要嬷嬷们再给添一碗,吓得服侍的两个嬷嬷好言好语一阵劝说,才打消了两人续碗的念头,换成每人一碗汤才作罢。
规矩越大,越显得死板,文府的规矩多沿袭自未分家前的文府,用膳期间,大部分时候都是鸦雀无声,开言也只是长辈们的权力,小辈们除非特别得宠,要不然都没他们说话的份。服侍文梓辛的何嬷嬷和伺候文梓午的郝嬷嬷,两人矗立在自家小主子身后,默默观察着季府的行为处事。
显然季府规矩是有的,只是没有大家族那么一板一眼,轻易不得逾越一步。在这样的人家生活,主子们能松快不少,这也就是主子少的门户才有这个条件,一旦主子多了,自然规矩就多,不然无规矩不成方圆。人越多,越难以管束,必须有规矩加以束缚,才能维持一大家子大面上一碗水端平。
两人心中清楚,自个服侍的小主子在府中不算得宠,这次能出来,还是托了老爷的福,希望两个小主子能抓住这次机会,在老爷面前多多表现,争取获得老爷的垂青。文卓成孙辈众多,他没有那么多精力面面周到,印象比较深的就那么一两个,文梓辛文梓午两人在父母面前都不算多得宠,能在文卓成面前晃悠的机会自然更少,不得他重视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文卓成倒是没什么偏见,只是闲暇时间就那么多,感情拢共也就那么些,分的人多了,每人能分到的自然也就少了。除开特别耀眼的孙辈,其他孙子孙女他多是一视同仁,偶尔闲着叫过来逗逗乐子,再多就没了。
☆、第99章
像这次出行,途中与文卓成长时间单独相处的机会,对文梓辛和文梓午两兄弟来说,可谓是绝无仅有的景况。有了这次的相处,两兄弟同他们祖父间的距离很自然就拉近了不少,至于后续,就看他们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饭后,几人稍微聊了会就散了。来日方长,文卓成一时三刻不会返程,舅甥间有的是时间交流,不急于一时。
邵云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季宁悠和季宁然高高兴兴跟着两个小表哥玩耍,直到累了才被各自的嬷嬷带回房歇息。
邱成这一趟没有白走,该他的任务都完成了。季宣和拿着手中的分宗文书,心里颇为感慨,这下子,他同季府是彻底断开了,他这一代也许还会有联络,下一代就别指望了,更大的可能是见面不相识,跟陌生人几无区别。
最重要的事情完成,压在季宣和身上的无形桎梏算是彻底解开,之后他既是一家之主,又是一宗之主,开宗立户可是件大事,只不过这属于家事,只需要自家人见证即可,用不着昭告世人。
离年关不远,是时候将孩子们推到前台。想起自家过继的两个孩子,季宣和还是很满意的,经过近两个月的调养,两孩子面色红润,虽比不上大户人家从小精心教养的儿孙,一眼看去,已经看不出出身贫户。想来时间长了,孩子们定能很好地融入新身份中。
听说外祖父母都已经去世,就算与他们没多少感情,季宣和作为外孙,不知情时还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已经知晓,为他们守孝就成了季宣和应当应分的事。文老太爷夫妇去日已久,作为儿子需要守重孝的文卓成都过了孝期,更不用说只是外孙辈的季宣和夫夫。
两人在请示文卓成之后,选择着素服半月以表哀思。这样做也算是合情合理,临近年关,有孝在身可不利于交际。正常情况下自是要合乎规矩,没人会因为这个就视孝道于不顾。
这不是情况特殊吗,这样的事并非季家的特例,很多地方都发生了这种天人永隔,直到几年后才发现亲人亡故的事件,之后只能视情况而定,怎么弥补大多是亲人间商量着来。
因为守孝的问题,季宣和夫夫闲暇时间轻易不外出,这半个月,就只能让文卓成自己带人在应州府城闲逛。冬天景致也就那样,文卓成一行人不远千里来到应州府城,途中还不觉得怎样,一旦到了目的地,狠狠休养了好些天,才一个个又重现变得生龙活虎。
文卓成还算好的,年纪不小,却常常行走在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完全扛得住,其他基本没出过京城的婢仆则全然不同,好几天之后才缓过神来,私下里谈论起来,一个个都觉得走南闯北真不是人干事,寄望于以后能宅在府中安然度日。
季宣和没同文卓成客气,该上衙时就上衙,没有刻意腾出时间来招待他二舅。文卓成也是如此,行动间很是自在,半点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舅甥间相处极为融洽,十来年没见,半点不见生分。
当文卓成知道季宁悠季宁然两兄弟的身份后,很是慎重地观察了几天,见两孩子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便没说什么。过继可是大事,特别是像季宣和这样自立宗门的,身后没有家族做依靠,要是过继的孩子秉性不善,这对整个季家来说可谓是一大打击。
等季宣和夫夫老了之后,总归是需要儿孙照看,没有其他人压着,就只能指望孩子们能够孝顺两老。锦朝讲孝道,那也只是外在的东西,外面光鲜,内里乌糟的事层出不穷。通常都是父母长辈占优,大环境如此,但也不能排除个别特例。
季宣和对此不怎么担心,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算有信心,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有过一遭看走眼的情况,他也算是锻炼出来,不说眼光有多精准,至少偏差不会太大。他相信两孩子只要没被人诱惑,性情就糟糕不到哪去。
况且,他也没指望让两孩子养老,他有手有脚,现在还正当年少,离需要人照顾,怎么都得等到几十年之后。到了那时,他积攒的家业除去留给两孩子的,剩余部分足够他和云辰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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