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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捕文书——王老吉

时间:2015-07-20 19:12:23  作者:王老吉

    一来她初到你家之时,就是冲着正房奶奶的位份投亲来的,当日穿的是一身重孝,并不曾看见如今这般穿的花红柳绿,描眉打鬓傅粉施朱的,可见还是欺负你家男人老实,连个窑姐儿与良家也分辨不清,此番且喜是你先进了门,如若不然说句不好听的,只怕我那老实本分的金家兄弟,此番却是给人蒙的做了活王八也未可知啊。
    二来她是见你比她先进了门,虽然不曾收房,家中上下人口谁不拿你当主子奶奶看待,是以又想出了这么一个哀兵必胜的招儿来,将自己说的可怜,沦落风尘只为传句临终遗言,倒将自己说得好一似那怀抱琵琶千里寻夫的赵贞女一般,你说好笑不好笑,如今你我也算是出身大户人家的正经女儿,若是真如她命运不济,落入画舫贼人之手,就是跳入河中抑或嚼舌自尽,也绝不的叫自己的清白身子给那千人骑万人压的辱没了祖宗门风,如今你只推己及人的想一想,便知你这巫家妹子人品如何了。”
    飞天听闻这水氏娘子一番金玉良言,虽然自己心中多少也能猜测那巫俏是个有些嫌贫爱富耐不住清贫的,方才投身烟花之地,只是她到底是金乔觉的故人之女,总要给师兄留些脸面,再则此番金乔觉在衙门口里新换了老爷,此时正不自在,若是在这个当口儿惹得那巫俏心里不痛快,竟手持婚书将此事闹出来,只怕金乔觉未必压得住局面,因心中很有些为自己的师兄担心绸缪,这些细节内情之时,又不好对水嫣柔说起的,
    因只得支吾笑道:“姊姊的话原是不错,只是单凭她持有婚书一件,到底来历比我名正言顺些,如今我不过是金家的通房丫头,连个姑娘也没挣上去的,怎好与他家的世小姐这样争竞攀扯起来,就是我们老爷知道了,面上也不好看,姊姊最是一个贤惠能容人的人,依妹子的愚见,不如此事就算了罢,等会子我们老爷将这巫家妹子寻访回来,咱们也就不提了。”
    那水嫣柔听闻此言,因摇头笑道:“成日间我只说你是个菩萨哥儿转世你只不信,若不提婚书倒也罢了,你且仔细想一想,当日山洪爆发起来,她又正要换衣裳洗澡的,谁家正经大闺女就将这样臊人的东西贴身带着,若是婚书不假,自然是这巫家妹子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再不然,那婚书只怕也有个不清不楚的来历。”
    飞天闻言噗嗤一笑道:“这可是姊姊多心了,那婚书是我们老爷比照着家中昔年往来书信对照过的,绝不会错,再说那巫俏妹子将此物贴身收着,原也是小儿女心思,虽然有些香艳,到底不伤风化,男女大防之上原不算什么错处。”那水氏见飞天是个省事的,一味退避谦让,自己倒也不好如此咄咄逼人的再劝,只得岔开话头与他说些针黹女红的闲话。
    放下飞天姊妹如何议论巫俏不提,却说那巫家小姐因负气跑了,却又不是个很有气性的女子,若要真是三贞九烈,当日失贞之时早就一头碰死了,又怎能苟活到今日,因给那水嫣柔奚落了两句,又见那金乔觉不但不回护自己,反而帮着小老婆说起自己持有婚书没过门儿的正房奶奶来,因心下一时想不开,跑了出来混在人群之中闲看桃花,一面心中寻思,就算那金乔觉不肯前来寻找,飞天倒是生性贤德随和,自然是要劝的,那金乔觉只将姒飞天的话当做圣旨一般,自然是拗不过也要来寻觅自己,到时找个台阶儿下了,教他陪个不是,日后在金门之中,自己也好做人。
    谁知此番却是打错了算盘,站在显眼之处假作赏花的勾当,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因气得双颊绯红眼圈氤氲,眼看就要梨花带雨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水嫣柔大姐姐么么哒~

☆、第七十七回

琚烽火英雄救美,巫小姐再遇良缘
    却说那巫俏斜倚桃花,做个轻狂样子卖弄了一回身段儿,只等那金乔觉前来寻觅自己芳踪陪个不是,谁知苦等不来,倒惹得许多浮浪子弟前来观瞧,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因有个半吊子念书的公子上前调笑道:“小生看小姐此番面犯桃花眼圈儿都红了,可是给情郎爽约了不曾前来相看么?”
    巫俏见自己任性一回,等不来金乔觉,却惹来这般不入流的一群闲汉,偷眼观瞧之际,却是一个能拿正眼瞧的也没有,左不过是些人品猥琐言语粗俗之辈,原先在窑子里倒也没什么,什么样的汉子都要满脸堆笑的应付着,如今跳出火坑,又恢复了大家小姐的身份,却是有些受不得这样的闲气,因绣口之中啐了一声,转身意欲回避了。
    谁知那做文生公子打扮的学生见她要走,因不依不饶上前拦住了去路笑道:“小姐别恼,学生这话却是话糙理不糙的,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供得起小姐日常的吃穿用度,嫁谁还不都是一样么,既然你的情郎失约不来,不如倒让咱们弟兄几个补了这个缺儿,也算是桩美满的姻缘哩。”
    那巫俏从良之后,平日里最恨别人言语轻浮,还当她是窑姐儿一般的看待,如今见了这几个泼皮破落户言下之意十分露骨,自己又没什么功夫在身上,如今跑出金门才几步,就给人这样作践欺负了,因少不得芳心屈辱羞涩,也顾不得当着众人的面,回身扑在那一株碧桃的树干上嘤嘤哭泣了起来。
    那起子无赖见巫俏此番服软儿了,因十分得意上前意欲轻薄玉体,但听得身后却有人笑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是何道理,莫非本县连王法了没了不成?”
    众人回身细看时,但见一个头戴方巾,身穿文生公子打扮的念书人轻摇折扇缓步而来,众泼皮中有人眼尖认出来,原是镇上开着书院的酆玉材酆大先生,因素日知道他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是衙门口的幕宾,算是半个官人儿,因有些胆怯的,嘻嘻哈哈插科打诨了几句,兀自去了。
    巫俏兀自垂泪之际,但听得身后调戏作践之人渐渐散去,便知此番自己给人救下,因回身抹了抹眼泪,轻提裙摆盈盈下拜道:“小女子多谢先生仗义相助。”因说着微微抬眼观瞧,但见面前站定两个年轻公子,一个是念书人的长衫打扮,另外一个却做富家公子行头,却又与寻常纨绔子弟不同,竟隐隐露些官威。
    书中暗表,客官定然生疑,那巫俏不过一个寻常烟花女子,如何却有识人之明,只因本朝风俗严谨,若非烟花之地,男女不可同席,是以良家女子多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的,倒是窑姐儿这一行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么人不见,什么事没经过,因虽是贱业,到底比旁的妇人看得更为通透一些。
    如今见了这两个年轻公子,倒都是正人君子的气象,因冷眼旁观着,那隐有官威的公子似是有些属意自己的模样,深看了好几眼,却不想姻缘竟在此处,因也不曾过于流露闺阁手段,却做出那般娇娇怯怯的女儿态度来,上前福了一福道:
    “奴是这镇上衙门里,金乔觉金捕头的妹子,因跟着哥哥嫂子前来看花,我略吃了两杯黄酒,有些不耐烦,遂禀明长嫂,容我出来找个人少的地方略散一散,谁知竟遇见这般不良之人,若非两位公子撞见,此番只怕于奴家的清白有碍,说句不知深浅的话,此事上两位公子倒有个见证,还请劳烦两位送我回在自家铺盖之处,对我哥哥说明此事,才好洗清误会,不然叫小女子日后闺中如何做人呢。”
    那酆玉材闻言咦了一声道:“我如何不知金头儿有个这般出众的妹子,想不到他竟金屋藏娇,却不说与我知道。”还要再说时,但听得身后那威严的公子轻轻咳嗽了一声,酆玉材却是有些忌惮的,因收敛了神色不再多说。
    三人正闹着,忽听得身后金乔觉的声音奇道:“你们如何认得了,却在此处。”因上前厮见之时,忽见了那威严公子,倒是唬了一跳,因连忙躬身施礼道:“卑职金乔觉,见过大人,不知尊驾到此,未曾前来随侍,还请青天宽恕。”
    旁人听闻此言倒也罢了,谁知那巫俏听了,因心中暗暗点头,复又抬眼深看了那公子两眼,谁知那大人似是也有些心思,对着金乔觉拱拱手还了接手礼,却只拿眼睛瞟着这巫俏姑娘,因两个视线一对,巫俏故作娇羞把脸绯红了,别过脸去避开了视线。
    那大人见状点头笑道:“金捕头严重了,本县因初到贵地,并不知风土人情几何,听闻酆大先生说了今儿原是此地热闹节下,是以微服出来体察民情,不想却撞见令妹,也是咱们两家的缘分,方才见令妹在此与人有些龃龉,因叫酆玉材上前分辩劝阻了一番,现下已经没事,如今完璧归赵。”
    书中暗表,这位新上任的大人倒是个知书识礼的,因心中顾念巫俏的清白,是以并不曾说破她给人作践调戏了,只说与人起了争执,倒叫金乔觉面上好看些,那金乔觉久在公门,人情世故上原也十分了得,听闻此言,心中便知是那大人给自己台阶儿下,因十分感念道:“此番小妹得蒙大人襄助脱险,乔觉代父母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因说着复又深施一礼,对酆玉材点了点头,因领着巫俏回去了。
    放下酆玉材与本县太爷如何游历不提,单表那金乔觉带了巫俏往回走时,这巫家妹子竟将从前之事抛诸脑后,并不十分念及旧恨,只缠着她世兄说些那位大人的事迹,金乔觉给他缠得不耐烦时,正欲打发她几句,但听得从旁的战天刃笑道:“你这妹子倒是好个眼光,依我看这位两榜出身的太爷倒是人品端方兢兢业业的,只是年轻心热,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治下未免严些个。”
    金乔觉闻言蹙起眉头道:“若真是如此却也好办,我们既然投身六扇门中,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是做了朝廷的鹰犬,一辈子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就是给太爷打发几句什么要紧,只是这位太爷是新科进士,难免锐气未消,情、理、法三字之中独占一个‘法’字,只怕将来就算历练出来,也难脱宁成、张汤一流的人物,倒是可惜了他一个青年才俊。”
    战天刃听闻金乔觉话中之意,虽然这太爷是本县第一流富贵人品,倒也不曾十分看上,虽然这巫家妹子春心已动,怎奈金乔觉似是无疑与他攀亲家,又见巫俏听闻此言,便知世兄不愿在此事上为自己做主,面上就现出些泫然欲泣的表情来,因从旁插科打诨道:“若说这本县太爷,倒也是有些来历的,他原是琚姓大族,因生于乱世之中,讳就是烽火,表字付之,原本家中意欲养下这个男孩儿来,将来从军戍边保家卫国的,谁知日后战乱平息,却是个太平盛世的景象,他家萱堂赏下的名字倒也不甚有用的,却只得做个弃武从文的勾当,因从举业上起家,这老爷倒也聪明,未过舞象之年就已经进学了,如今是两榜进士的底子,只因当日家中却是节度使出身,老大人原是封疆大吏,是以虽然是个偏偏文士,武学上原也有些手段,只是校场之上倒也不曾亲见,谁知道是否还有些家学传授。”
    金乔觉因不甚中意这门亲事,听见战天刃讲解的这般详细,倒也不甚以为然道:“太爷家里的事,咱们小门小户如何得知呢,只是此番闹了一场,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两家人会齐了,先到城中兄弟的下处,教您弟妹整治几个小菜,我与兄长吃两杯,越发就在我家中住下,明儿白羽上学倒也便宜。”
    那战天刃闻言笑道:“这么一大家子人倒你家里去很不便宜的,如今你拖家带口,与不如往日单身之际,招呼咱们一盟兄弟几个吃酒赌钱的无甚避讳,再说弟妹忙了一天,又要招呼咱们兄弟二人,又要看顾两个小弟兄,连带着服侍她金兰姐妹们,倒也是难为她,依我说,不如咱们省些事,往城里的聚友楼吃两杯,我直接打发了我浑家带着孩子雇了车先回东村,你也将弟妹和这巫家妹子送回家去,我再叫上酆大先生,咱们弟兄几个在聚友楼会齐了,越发痛快吃两杯,若说倒你家中去,一来地方局促,二来内间住着女眷,咱们吃多了酒吆三喝四的很不像话,倒把你姐妹们腌臜了,却不是咱们的过失么。”
    金乔觉听闻义兄所言却也有理,因含笑点头道:“这话很是。”一时间回在铺盖之处,从远处唤来听差的门房与车把式等人,收拾了铺盖食盒等物,分两车坐了,到了城门口分手独行,各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辣椒出场~

☆、第七十八回

侯檀郎三更灯火,伤往事秉烛夜谈
    闲话休提,放下几家的爷们儿如何往镇上聚友楼中吃酒不提,单表那姒飞天带着巫俏与志新回转家中,因志新来日又要上学念书的,少不得先安顿了巫俏往内院儿睡了,那巫姑娘兀自与他说了好些那琚付之救下自己的详情细处,飞天因耐着性子听她说了半晌,心中早已猜到只怕这巫家妹子的姻缘却在此处,因试探着笑道:“既是这么说,倒也有个缘故,妹子且先睡睡,等老爷回来,让我去探探口风,先问个年岁家世如何,再往细处定夺。”
    巫俏听闻此言甚合心意,面上却故作娇羞之态,把脸绯红了道:“姊姊这是做什么,妹子拿你当个正经人,不过说些新鲜故事,倒越发会编排起人来了……”飞天因见她女孩儿家忸怩,自己又原不是纯阴之体,却有些肉麻不耐烦的,因支吾了两句,先打发她睡了,自己兀自去小厨房的鸡笼橱里取了今儿踏花节剩下的一盘子点心,沏了一壶春茶,将个托盘捧住了,往志新的小书房去。
    志新因知道母亲和那巫俏小姑姑在内院儿说话,那巫俏最是缠人爱说笑的,只怕一时半刻回转不来,因自己早已挑灯念了一会儿书,他们学里不比别处,只以念书进学为要,却是看重知书识礼的,因遵循古法,读书皆从三代以上学起,如今却念到第一本诗经,正瞧见“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句。
    因已经过了舞勺之年,往日家中又贫苦些,却是早当家的,虽然瞧着那笺注上所写无非“彰显后妃之德”,然则心里却明白这分明是一首情诗,复又想起今儿碧桃树底下,母亲与金师伯伉俪情深的情境来,因心中倒也觉得他们两人容貌人品恁般般配,倒像是往日画中瞧见的金童玉女一般,况且如今知道金乔觉就是自己的师伯,对母亲曾有救命之恩,又是百般呵护的态度,如今见母亲除了面纱,只怕两人早已相认,此番家中必定和睦,论理倒也替母亲欢喜,只是不知怎的,却总觉得若是那碧桃树下竟是那钱九郎换下金乔觉的位子,倒也合适,因此念一生,顿觉自家心下腌臜,连忙继续低头温书不敢再去胡思乱想,以防心魔再生。
    那姒飞天端了茶果进来,但见孩儿努力温书,如何得知他心中却恁般心猿意马的,因点头笑道:“天色这般早晚了,也不必只顾着念书,把眼睛看坏了,也不是长久之计,读书明理,原不急在一时的。”
    志新见母亲给自己送来夜课的茶果,因心中十分欢喜笑道:“不妨事的,爹爹家中这样大好蜡烛,晚上念书眼中清亮,心里也明白些,倒劳烦母亲玉体为我奔波,快请坐下,让孩儿也服侍娘吃些茶果,我见娘今儿累了,只怕晚上爹爹还要有甚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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