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嫣柔笑道:“你若问别人我自然不知道,这位太爷倒是深知,也不是我妇道人家爱打听个市井新闻的,只因我当家的在镇上开个铁匠铺子,承蒙你家老爷关照,拉了好些个官人儿做主顾,因此上衙门口的新闻倒也略知一二,听说这琚太爷家里原是有个原配夫人的,因念着家中老大人还在任上,没人服侍的,却是单身赴任到此,把个家小都抛撇在原籍之处,只怕此番叫人做媒,左不过是要讨个外宅。”
飞天闻言方才放心道:“若是讨个外宅倒不妨事。”那水氏闻言奇道:“这是怎么说?我往日里冷眼旁观着,你那位好妹子表面恭顺和睦,私底下倒是心高气傲的,如今怎的宁愿说与人家做个外宅的?”
飞天闻言点头道:“倒不是她心甘情愿做小,只是不怕你笑话,我这妹子到底是在院中厮混过的身子,如今既然不能清清白白过门儿,做什么总要进去做正头娘子,那样锦被里的勾当,夫妻之间怎好瞒人的?万一因为这个,倒给我家老爷招出教训不严的罪状来,岂不是教他跟着吃了挂落?”
水氏闻言笑道:“成亲几日,就知道心疼人了。”飞天因红了脸只做不懂,左右自己家里事也打听明白了,如今打发了巫家妹子嫁过门儿去准不错的,因心中多少有些欢喜,并不是因为他是那容不下的人品,只因那巫俏手上握有婚书,一日不嫁,终是在家尴尬着,倒不如此番教她寻着了可意的人品,一来免得她闺中日日不顺心,二来方才见了那琚付之的架势,倒像是对自己颇为惊艳的,此番哄了他两个做在一处,自己与师兄两人岂不是摘得干干净净了。
飞天想到此处,因觉得这门亲事十分妥当,遂要起身告辞,那水嫣柔苦留在家吃了饭去,飞天摇头笑道:“若我还在东村上孀居之时,在姊姊家领了饭去原也没什么,只是如今给人家做了当家丫头,钥匙账目都在我身上的,如今家去晚了不好,一则外头高亲贵邻看着不像,二则他父子二人到家里也没个滚汤滚菜的,倒显得我不贤德。”
水氏听闻飞天说话在理,也只得笑道:“既然恁地,我倒是不敢虚留你了,你且等等,我到村口给你雇车去。”飞天因连声谦让,到底不依,在村口雇了一辆香车到了门首上,因提前会了车钱,打发飞天上车去了。
一时间回在家中,但见街门关闭着,看看时候尚早,想是他父子二人皆不曾回来的,因上前打门,金福儿接在家中,一问果然不曾到家,倒是那巫俏因今儿家中无人管束自己,打扮得妖妖娆娆上街闲逛了一回,至晚方回,飞天听了没奈何,自己又不是她正经嫂子,原也劝不得的,只得假作不知,一面想着叫金福儿上街面上迎一迎,不要两下里错过了,那金乔觉却依言到了东村之中迎迓自己,转念一想,他即便得了消息,总要将志新先送回家中再去,不如就在家里安心等待,因依旧在厨下整治了晚饭。
正上灶忙着,但听得门房处金乔觉的声音,很有些急切道:“大娘子家去了不曾?”金福儿因答道:“来家有一会子了。”那金乔觉方放了心,将坐骑交予马夫,进得门来,但见姒飞天自厨下迎出来道:“这样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才下了衙门么?也不见你去接了志新回来。”
金乔觉见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去一把搂在怀里道:“你可回来了。”飞天见状却是唬了一跳,又是羞涩又是惊疑的,只得推了他两把道:“青天白日,这是做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谁又跑了不成?”金乔觉闻言方知唐突了玉体,因搭讪着放了手道:“娘子别恼,原是我心里着急,一时让胭脂油蒙了心的。只因方才那酆玉材酆大先生到我衙门里对我说起日间之事,叫我近日来看紧了门户,若是你还不曾回来,就去村上迎一迎,我因先回家里瞧瞧,见你已经来家了,方才放心,志新那边不用忙,我已经相烦酆大先生顺路送他回来,想是不刻便至的。”
飞天闻言方才放了心,因复又蹙眉道:“那酆大先生也是个少见多怪的,怎的我就恁般不中用,没有你在家,还叫人撺掇了我去?”金乔觉闻言赔笑道:“他原是一番好意,只因当日你不甚随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是以不认得他,原是咱们上三门的门户,只是家中意欲他从科举出身,习武原是为了强身健体,倒不教他行侠仗义的。只是他虽无侠行,却有侠心,因见了今日之事,提醒你我,原是他的好意,若是他知道你是我门中小师弟,自然不用为你担心的。”
飞天闻言没好气道:“他不知深情底理也罢了,方才见你唬得那样,好像我这就收拾细软跟人跑了也似的,旁人不知,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底细,如今别说是个琚付之,就是当朝天子来了,只怕没个好性儿说句和软话,我也未必就肯放在眼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哎哎~四儿不该说这轻狂的话啊~来日后悔~
☆、第八十四回
志新童挑灯夜课,巫小妹巧逞梳妆
金乔觉闻言陪笑道:“你说的是,当日我识破你身份之时就知道了,若真是我那四儿,这十年光景倒也不算什么消磨了。”
飞天闻言,心中倒有些不忍心的,因一面进了小厨房中拾掇干净家伙捡菜,一面与他师兄闲谈道:“依你说法,我怎么就恁般铁石心肠的……”
金乔觉闻言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与其说你铁石心肠,莫不如说是不谙男女之事倒更为贴切一般,只是依我看来,万物贵乎天性使然,若要恁般较真,追求深情底理,情之一字却又有谁说的清爽,不过是觉得亲密,离不开,舍不得罢了,就如同你对志新一般,你二人因有天伦羁绊,此情就是母慈子孝恩养情份。
若在男女之事上,就是山盟海誓永结同心了,左不过是这样亲密和睦的情份,当日我将你当亲兄弟看待也是一般,只是其后大了,你渐渐出落得女相,心中就要几分不敢对人说起的想头,如今见你乐意嫁人,又与前夫生下子嗣,知道你将自家当女孩儿看待,我心中越发没有隔阂,只要回护照顾你们母子为是。”
飞天听闻此言,待要说出自己当日并非情愿,更不曾嫁人,只是话道唇边,又深知以这金乔觉师兄的性子,此番说了仇人是谁,他定要找人寻仇的,那钱九郎身为下五门门长之位,又岂是个好相与的呢,如今自己母子两个终身有靠,好容易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又将言语打发了钱九郎不再攀扯自己,此番又何必旧事重提,倒不如先打发了巫俏出嫁,自己带着孩子,与师兄好生过日子,不招灾惹祸的岂不更好。
因想到此处,遂点了点头道:“你若这么说,我心里多少明白些,只是这样的勾当,叫我一时半刻并不能马上答复你的,左右日子还长,我慢慢领会着,许是天长日久就想开了也未可知。”
那金乔觉听闻此言大喜,因见院中寂静无人,遂伸手携了飞天的手,在他十指青葱上捏了两把,又怕他恼了,方才住了手出了小厨房中。飞天给他这样一闹却也无法,少不得从了,因一面脱身之后,将几盘菜蔬整治齐了,端在书房外间打发金乔觉吃饭,一面又收拾了一桌清淡菜肴送到内院,忙了一阵,可巧志新回来,母子两个就在小厨房中胡乱吃些晚饭不提。
一时间吃毕晚饭,飞天打发了志新在对面小书房里夜课,金乔觉因说灯烛花火不够亮堂,又教飞天送了两盏过去,倒把那小书房映照的白昼一般,志新在外间念书十分受用的。飞天安排妥当之后,依旧回到金乔觉房中上夜,在春凳上做些针黹,谁知那金乔觉今儿得了四儿的几句温颜软语,却有些眷恋,不肯回在内间睡去,只搭讪着在外间陪他。
飞天见了没奈何,只得由着他说些闲话,自己做着针黹,有一搭没一搭与他闲谈,正说着,倏忽想起一件事来,因笑道:“我今儿去东村上打听明白了,敢情那相公老爷是要咱们家小妹子做他外宅,这话可好对巫俏说么?”
金乔觉闻言笑道:“这话你倒来问我?你虽然不是纯阴之体,到底这些年来与些长妇少女盘桓闺中,当日进门之时你也不是没瞧见,我长了三十岁往上,家里可曾使唤过一个丫头,这样女孩儿家心思我如何能得知呢。”
飞天闻言噗嗤一笑道:“看你,不过讨你一个示下,就非要恁般表白表白,你若是嫌我服侍的不好,有钱只管再买几个丫头,谁又拦你……”金乔觉见师弟此番娇嗔他两句,心中十分蜜意,因连忙赔笑道:“你可别错赖了好人,我何尝敢嫌你,只是这件事上,还要你拿主意,如今你应名是她长嫂,就替她做主,或是拿话问问她也使得,咱们家这小妹子倒也是个难得的人品,只是有些小性儿爱见怪的,先问明白了再出聘也不迟。”
飞天点头道“正是这话,我怕不问一声,就这么白眉赤眼的把人送去了,到时候两下里落埋怨,也叫你在衙门口里难做人。”金乔觉闻言低声笑道:“我难做人怎的?你这可是心疼我不成……”
飞天听他嘴里风言风语起来,因低了头不再搭理,认真做起手中针黹来,金乔觉见师弟有些害羞恼了,又连忙往春凳对面坐了陪个不是,缠得飞天无法,只得将针黹往针线簸箩里一丢道:“当日一处伴着,同行同坐同息同止的,却不见你恁般缠人,如今大了,倒贯会使小意哄人,你瞧瞧时辰,仔细明儿起不来,让我打发你睡下,自己也好歇歇眼睛。”
金乔觉此番听闻飞天言语,真也好似圣旨一般,因连忙答应着笑道:“不敢劳动娘子玉体,我自去内间睡便了,你且去瞧瞧儿子做什么呢,吩咐他且别念的天晚,省得明儿听不得先生授业。”飞天闻言答应着去了。
来在小书房中,但见志新依旧挑灯夜课,见母亲来了,因歪着头嘻嘻笑道:“娘不在爹房里上夜,为什么倒来孩儿这里坐坐。”飞天点头道:“你爹爹睡了,叫我过来瞧瞧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志新摇头道:“孩儿与别家学生不同,不乐意晚间夜课时吃东西的,存在心里,神识就不清爽起来,想也想不明白道理的,再说每日早起,爹娘还要拿出钱来给孩儿炖参茶吃,孩儿心里端的过意不去,晚上怎好再要什么吃的。”
飞天闻言,伸手在志新额头上一戳笑道:“看你念了几天书在腹内,这般会说,娘也说不过你,如今天色不早了,你又是个小孩子家正发身的时候,可别贪多,好歹明白些做人处事的道理罢了,谁又指望着你能中状元?”因说着,将志新的书本收了,打发他睡下,自己仍回金乔觉房里上夜不提。
次日清晨,飞天绝早起来,打发了金乔觉父子出门,回身依旧整治了像样饭菜,端在内院之中,但见巫俏春睡甫起,正在内间梳头,见他进来,因起身让座,飞天见手上托盘搁在外间桌上,一面坐了道:“妹子既然梳洗,我便在外间与你说罢。”
原来飞天因自己并非纯阴之体,是以不愿意到女孩儿家的闺房中去,那巫俏如何得知,又想着自己不知还要仰仗金乔觉将养几何,如今他既然是当家丫头,又做得金乔觉的主,自己原也应该好生笼络住了,因当下做出些亲密态度来笑道:“姊姊不愿意屋里坐,是嫌我这屋子脏么?”
飞天闻言倒不好推脱,只得进得房来,因见巫俏每日拾掇自家房子,端的春闺锦绣,只是样子上多有些轻狂之处,不似正经女孩儿的闺房,飞天一面看,一面搭讪着往绣墩上坐了,并不十分细看那巫俏梳头,巫俏原是院中卖唱的姐儿出身,旁的本事不曾学会,这梳妆打扮却是别致俏丽的,因见飞天每每都是寻常妇人的发髻,只以清水梳头,倒是乌云散漫,自有一段天然可爱之处。
飞天见巫俏停了梳妆,只管看着自己也不言语,因有些疑惑笑道:“妹子如何不梳洗了,想是我在此处误了你的事?这就出去等你梳洗完再来。”巫俏闻言连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道:“姊姊别恼,原不是小妹失礼,只是见姊姊一头鬓云欲渡,端的好材料,心中想着为什么不愿意梳妆打扮呢,我成日间见我哥哥恁般宠爱骄纵你的,见了我倒比我父亲在时还要严厉正色,你们两个独处之时,倒是恁般温柔腼腆的陪着小意儿,如今姊姊要想妆扮起来,问他打一副纯金头面,难道我这哥哥会不依你?”
飞天闻言摇头笑道:“我一个丫头,没得拾掇得恁般伶俐做什么,一时半刻往街面上办事采买东西,叫人看着不像话,我也是快满三十的人了,并不似妹子一般青春少艾,况且此番正有一件喜事,只怕这黄金头面纵使打出来,也要紧着妹子先戴的。”
巫俏闻言,羞得满面红晕,心中便知他此番定然是得了那琚付之的话,要进来讨自己一个主意,因故作娇羞,将身子扭过一旁道:“姊姊说什么混账话,都是给你爷们教坏了的。”
飞天闻言笑道:“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当大嫁,这原是天理人伦的勾当,并不是什么歪话,如今你哥哥出去营生,只有咱们在家时我才敢来问你的,你只要对我实说了,我方才好给你前头回复去,不然这般不爽快,倒叫我和你哥哥也做不得主。”
巫俏闻言觉得有理,只是待要说话时,又先把脸绯红了,因低了头不言语,飞天见状,又不耐烦与她在此攀扯着,只得点头道:“既然你脸皮儿薄,不如我拿话问你,你只回复就完事了,可使得么?”
作者有话要说:飞天就要开窍了哦也~
☆、第八十五回
金兰谱推心置腹,师兄弟笑谈前因
巫俏闻言低头想了一回,因点点头道:“这也使得,姊姊只管问来,妹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飞天点头笑道:“如此就恕我失礼了。只因前儿学里的酆玉材酆大先生来问过你哥哥一句话,他自己因有男女之别,又不好进来对你说的,少不得托我问问你的意思,说下的就是咱们县里的相公琚老爷,讳付之的,当日踏花节上,你们还曾经会过的。”
巫俏闻言喜得芳心欲碎,只是当着姒飞天的面,又不好流露一二,又要在他跟前卖弄自己的闺阁身份,因脸上一红扭扭捏捏道:“什么琚付之,我不认得他……”
飞天冷眼旁观着,这巫家妹子的态度暧昧,分明已经肯了,只是不愿意亲口承认罢了,因点头笑道:“如今不就认识了么,只是这位相公老爷旁的都好,唯有一则,我和你哥哥因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来拿话问问妹子,若是此事究竟不妨,我们两个也可以放心打发你出嫁了。”
巫俏闻言,却是忘了端着身段,因有些急切问道:“什么短处,姊姊且说来……”说到此处,倏忽想起自己闺阁女孩儿的身份,只得住了口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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