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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捕文书——王老吉

时间:2015-07-20 19:12:23  作者:王老吉

☆、第百十三回

那钱九听了含笑摇头道:“哪里就恁般泼天的富贵了,只是那地方的少卿原跟我有些交情的,我此番进去就安排在天字号中,也不与旁人瓜葛,吃住都是自己单独在一处,倒也不甚腌臜。”
    姒飞天闻言蹙眉道:“原来你前番散布消息,说给人剔去了武骨,莫非竟是哄我的不成?”那钱九闻言连忙摇头道:“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子的。只因那大理寺的少卿原与正卿有些不睦,他们衙门里内斗起来倒将我牵连其中,是以那狗官趁着我那位朋友外出公干之际,以防止我逃走为名将我武骨剔去,幸而那行刑的仵作敬佩我钱某是条好汉,施为之际给我留下一点残肢断脉的,方能借助这点子活气将些金线联络起来,平日仗着自己的功体或可行走。”
    飞天闻言却是心中一动,只因他是自己孩儿的生父,却没由来怜惜起来,因咬了咬唇瓣道:“怪不得旁人都说朝廷鹰犬没一个好东西,怎的下这样的狠手,当真是个天打雷劈的勾当。”那钱九不过解释自己因何残废,谁知却因祸得福博得了这位娘子的怜惜之情,却也是意外之喜。
    因点头笑道:“这点小伤不值什么,且喜当年我那双儿妹子曾在我母亲身边贴身服侍过几年的,针黹女红都得过些她的真传,是以有那样妙手能为我织就经络重塑武骨,只是不曾想到当日赠与娘子一卷绣谱,却给你学得这样通透,却比双儿更为心灵手巧。”
    飞天听闻此言,倒想起当日那钱九曾经对自己言讲的,自己偶然获得的那卷绣谱竟是他家太夫人留给儿媳的见面礼,因脸上一红,不知如何搭腔,只得转了话头道:“这件事暂且不用说了,只是你既然早已因为双姑娘的手艺又能走动,为什么不当时越狱出来,重掌江湖领袖之位。却要那不见天日的地方隐忍十年之久?”
    钱九闻言苦笑一声道:“我一生连累至亲骨肉,就是老死狱中什么要紧,况且在里面时就听说你因要为我生下子嗣,隐姓埋名隐居在那穷乡僻壤之中,又深居简出从来不肯抛头露面的,你我虽然只得一夜露水姻缘,我却当你是个知己,自然明白你一片苦心都是为了这个孩儿着想。我因想着当日自己甫一落草就有命无运连累爹娘,如今身在无间不得自由,怎好再去打扰你们母子两个,倒不如老死狱中,也算是为了你们撇清干系,大家何等干净体面。”
    那姒飞天听了这话,心中倒是十分敬佩怜惜的,因忍不住对他柔声说道:“当日我恨你不假,如今知道你对我们母子两个的心意,咱们这样的冤孽就解了吧,往后我以朋友之礼待你,只是你千万别会错了意思,又要做那些尴尬事,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钱九听心上人这样说起,心中虽然颇为伤感,倒也算是有个由头能为他们母子尽一份心力,因点头笑道:“娘子既然愿意与小人冰释前嫌,却如何不好?我在那不得见人的地方拖磨了十年光景,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样儿了,此番你我身世相同,正是个伯牙子期的勾当。”
    飞天见那钱九此番温文,心中稍微放心了些,因试探着问道,既然如此,朋友之间倒也不必隐瞒彼此的,你只管对我说起,这件阵仗到底是否凶险,我心里也好有谱,来日倘或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心中也有个因应之策。
    钱九点点头道:“当日漂泊江湖之际,倒是多得了我母亲众多同门之助,因在市井之中不好安身立命的,便将我安置在绿林之中,因这侠义的勾当最是厌恶官府的,若是侯门之中有人得知我是假死出府,也断然不会想到一个侯府的公子会流落在侠义道中。只因那三上门的门户清规戒律甚严,又自诩为名门正派,受朝廷封诰多有驯顺,是以便将我安顿在下五门中,当日涤荡是非,与我几个小兄弟将原本那下五门中的势力肃清了,却是自己取而代之的,官面上如何知道我的出身,这钱九郎的名号也就这般在武林之中传扬开来。如今虽然身份败露,到底那朝廷鹰犬是轻易不敢攻破我那竹城水寨的,如今带了你们进去,无论我那位继母意欲何为,却也给人一夫当关,无计奈何了。”
    飞天听闻此言有些讶异道:“你们下五门中竟还有占山为王的反贼不成?”那钱九闻言笑道:“这是自然,你一个上三门的少爷,自然不想的这其中的买卖行市,别说占山为王了,前朝多少开国令主都是出身绿林草莽的呢。”飞天听他说的在理,也只得点了点头道:“若是这样说来,到你那一亩三分地上倒是可保孩儿万事无虞了,只是……”
    说到此处倒把脸绯红了,不知该怎么对那钱九郎说起,钱九见飞天此番神色有些忸怩,知道是为了那金乔觉的事情,因颇为豁达一笑道:“十年前恁般骄纵不讲理的,如今却做这样小儿女之态了,我知道你担心你家夫主,这件事情我却心中有个算计,又怕你说我私心藏奸,所以也不好冒然与你说起来。
    既然此番我那位继母是冲着志新来的,只怕在她眼中人命也算不得什么,虽然我与志新名份上算是侯门出身,她未必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那同室操戈的勾当,旁的相干之人却未必逃脱得这样劫数,如今你们母子两个愿意与我回转竹城水寨之中,若要再沾惹上金乔觉,只怕倒要给那捕头带些麻烦,我知道你肯下嫁于他时也曾私下里品度一番,听说你这夫主原是上三门中的首徒,想来功夫不差,只是到了我继母身边的护卫手上,却是未必可以自保,到那时咱们岂不是为了救下孩儿的性命,却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平白受害么?”
    姒飞天听闻钱九这一番良言,心中却暗自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不想十年前此人恁般飞扬跋扈恃武生骄,如今却能推己及人为那金乔觉绸缪一番,经他这样一番提点,自己倒也有些担心起这位金师兄来,若是他知道自己给这钱九掳在山寨之中,定然忧心忿恨,少不得前来营救,到时给那太夫人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只怕倒是连累了他。只是当日分别之际,早已约定风波之后要破镜重圆给他个机会的,谁知竟一语成谶不能完聚,若真如钱九说所局势那般凶险,只怕自己竟要跟此人断绝了关系方能护他周全了。
    飞天想到此处,竟不知怎的心中悲伤寂寞起来,眼圈儿一红就给那钱九郎看出了端倪,因摇头笑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将我想成恁般强抢民女的强梁不成?如今虽然是我继母掌权,只是她碍于脸面,自然久居内室不肯抛头露面的,哪里就知道这些江湖上的事情,况且她年纪逐渐大了,当日年少之时侯府争宠,只怕早已耗费心血过多,如今也算是到了油尽灯枯风烛残年之际,你且在我山寨里住上三年五载,到时少不得她也要还政于我兄弟,等到恁般光景,你与你那情郎要相聚多少日子还使不得呢?”
    姒飞天听闻此言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许多关窍,如今既然投奔了你来,少不得说与你知道的,那金乔觉原是我师兄,我弟兄两个就是上三门中最得门长宠爱的两个弟子了。”
    钱九闻言却是讶异笑道:“莫非你竟是当日那武林盛传的第一美人,四少侠不成?”飞天闻言脸上一红道:“少混说,我又不是女子,怎么倒说是什么武林第一美人的……”那钱九闻言笑道:“当日我既然领了那下五门门长之衔,虽然心中不甚愿意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只是那山寨之中外围村落镇店之中多是良善百姓,自然不好叫山中喽啰前去打劫欺凌的,这样一来,也就断了下五门的财路。
    我一人忍饥挨饿却也不甚要紧,只是苦了跟我从侯门出来的一班兄弟姊妹,当日我们几个便合计出一个主意来,竟在江湖上广发英雄帖,招纳那些有暗地的下九流货色往山寨之中躲避官府的追捕,以我那竹城水寨的势力,想要保住这样货色却也不难,只是若要投到我门下之时,总要孝敬些什么东西,方能列入我钱九郎的门墙。”
    姒飞天听闻此言却是噗嗤一笑,钱九见他如此,因不解问道:“娘子是笑话小人没有出息么?”飞天闻言摇头道:“这样也不算是没出息的,倒像是下五门中也与朝廷定例一般,却做那卖官鬻爵的勾当呢。”钱九闻言却是一怔,继而笑道:“原先做下这样罪过之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怎的你如今这样一提点,倒还真与我家中有些相似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发家致富的新路子~

☆、第百十四回

姒飞天听闻此言,心中品度他家中许是京城之内领了拍照的皇商也未可知,倒也怨不得一家子内斗这般惨烈了,当下并不在意,因继续问道:“你做这样保人原也有些伤天害理的,只是身在下五门中,许多清规戒律也就顾不得,这且不用说,为什么又牵扯出什么武林第一美人呢?”
    那钱九郎闻言笑道:“正是当日意欲作践你的那个探花郎告诉我的,当日他投在我门下时,我因见他轻功俊俏,倒也颇为赏识,只是厌恶他人品腌臜,是以不愿意收为弟子,只叫他在山门之中掌管些发卖蒙汗药的勾当,谁知那厮倒也会巴结,因我虽然做了下五门的门长之位,到底年为加冠,见识尚浅,那探花郎遂每每找些机会,将那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说与我听听,我见他说的热闹,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飞天听闻那探花郎的名号,却是秀眉微蹙颇有些厌恶的神态道:“怪不得当日你在我房里恁般手段,都是给这厮教坏了的。”那钱九闻言朗声笑道:“时过境迁,那厮也给我手刃为你报仇了,又何必心心念念的,况且你我前缘也是此人促成,若是没有他,咱们又哪来这么健康活泼的一个孩儿呢。就是当日你的艳名也是这厮告诉我的,说句不怕你恼的话,那时我心里只不信,心道是怎样一个翩翩少年,竟能在众多江湖儿女之中脱颖而出,得了那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若是早知道是你,也等不到几年之后方才一亲芳泽了。”
    钱九说到此处,忽觉自己失言,连忙意欲找补几句,早见飞天脸上一红,岔开了话头道:“你早年做下的那些作奸犯科的勾当我却不理会,只是如今你冷眼旁观着,到底这家中这位太夫人是否将要对我们母子两个不利,若是要紧时,我便请你想办法知会那金师兄一声,赐我一纸休书教他断了念想也罢了,倒没得为了我们连累他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那钱九闻言却是有些不解其意道:“我只道你心意归属于他,怎的如今倒说出这样决绝之言来?”飞天摇了摇头道:“自从诞育了志新,我也心灰意冷了,且从小不曾沾染红尘的,并不知道男女之情为何物,当日嫁给他不过是为了救你,其后虽然一家人亲密和睦,度其光景,只怕也要三年五载方能对他有所因应,如今我既然滞留在你山庄之处,他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一年不出来他等我一年,我若是十年不出来难道也叫他等我十年不成?他与你一般都是牛心左性不知变通的,如今不如好聚好散,他原是清白世家出身的正经公子,为了我倒一生无后,来日九泉之下也难见他先人。倒不如我还他几两身价银子,讨得一封休书出来,大家干净。”
    飞天说到此处,心中早已煎熬起来,常言道人间万般伤心事,无非生离与死别,如今他好容易与这金师兄有些情愫,一旦和离,怎能不伤怀寂寞。那钱九见了心上人这样伤心态度,心中十分怜爱道:“依我说倒不如暂且教他在外面略等一等,如今这样*辣地说出决绝之言来,来日万一有了转机,可就不好回头了。”
    飞天闻言摇头道:“我拖累他的地方已经不少,年少时更是得了他在荒山野岭之中救了性命,如今即便有甚转机,我本是不祥之人,也不愿意再带累了他,事情就这样办罢,还要劳烦你派些人手出去,探听得他的下落,我写一封家书转托人寄去,还了身价讨得休书,此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那钱九待要再劝之际,忽然心中一动,因想着若是这姒飞天当真愿意与那金乔觉和离,将来住进自己山寨之中,朝夕相对,只怕未必没有机会,到时志新却是父母双全,岂不是比如今叫他们母子两个流落在外寄人篱下的好。想到此处也就打住话头道:“既然娘子心意已决,小人这就派些细作出去探听你家夫主的下落。”一时间两人商议已毕,各自回房安置不提。
    次日天明,钱九率先起来吩咐了一应赶路事宜,因命双姑娘带着飞天母子两个坐一辆马车,自己带着剩下的小弟兄们骑马赶路。飞天闻言有些不服气道:“你也太小看人了,要我说,让我自己带了孩儿骑马倒也便宜。”那钱九闻言摇头笑道:“娘子这般装束骑马倒不便宜,只是这样荒村野店之中寻不得女子所传的劲装,若是裙装骑马,旁人瞧着也不雅观,再说志新尚在年幼,筋骨不全,常在马上颠簸恐怕对孩子不好。”
    飞天听闻此言方知那钱九郎江湖经验原比自己丰富许多,因也就不再与他争竞了,听话带着志新与那双姑娘上了马车,底下小弟兄几个骑马护卫,一路上无非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倒也无书可表。
    非止一日来在那竹城水寨之处,众人先到了河岸上一处酒肆之中落脚,那姒飞天生□好洁净,连日赶路却觉得有些腌臜,正欲快些进了山寨之中沐浴更衣,却见那钱九无缘无故带着自己一行人往这客栈之中歇脚,不由心中疑惑,口里问道:“如今离你的地方不过一射之地,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倒淹留在这么一个腌臜市井之处。”
    钱九闻言与一般小弟兄都笑了起来,那对江澄笑道:“长嫂不知道我们下五门的规矩,这个客店乃是进山之处一座险要的隘口,我们在此地停留一阵,一来可以叫此地的喽啰上山回禀,二来也可以哨探哨探背后可有追兵没有,如今长嫂这般心急进山,只怕是连日来旅途风尘仆仆,想要找个干净地方安置?”
    飞天见给那对江澄撞破了心思,只得含羞点点头道:“你这孩子倒是机灵的很。”说的众人多笑了,大家谈笑之际,忽听得前面吹吹打打之声,那钱九听闻此声笑道:“来了。”飞天不解其意问道:“什么来了,莫不是此处谁家娶亲的声音么?”
    那双姑娘闻言笑道:“这样穷山恶水的地方,哪里有姑娘肯嫁进来的,只怕是山上的兄弟知道大哥回来,安排了好大的排场前来迎迓的。”飞天听了此番解释方才放心,一面将志新抱起来跟着众人出门厮见。
    飞天此番心中还道那出来山门迎迓自己众人的会是个怎样三头六臂的角色,谁知出得门来却见一个年才及笄的少女站在渡口船头上蹦蹦跳跳的,见了他们狠命挥舞着手臂,笑声如同银铃一般道:“兄长你可回来啦,到底带了长嫂和我侄儿来了不曾?”
    钱九闻言笑道:“这不是?都行了及笄之礼的大姑娘了,还是这般活泼好动的,仔细来日嫁不出去。”那少女闻言娇笑了几声,身子轻轻一纵就从几丈之远的船头上一跃到了岸上,来在飞天身旁审看了他两眼,却是十分亲昵地携了他的手笑道:“好姊姊,原本我在这几个人里还算是个出色的呢,如今见了你这样的容貌人品,方知天下之大,钟灵毓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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