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浓烟往病房区跑了大约百来米,可见度越来越低,谨然心中焦急,脚下没注意,狠狠地个什么东西绊了下,他狼狈地跌倒在地,同时怀中的猫也被扔了出去,猫在地上打了个滚,尾巴被火星烧到发出愤怒的叫声,当它忙着转身用爪子去扑打尾巴上烧焦的毛的火星,趴在地上的黑发年轻人爬了起来,转头一看,这才发现绊倒了自己的不是其他的东西,而是一名身穿淡绿色消毒裤高跟鞋的护士的腿……
“喂,护士小姐,”谨然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摸索试图叫醒这护士,“请问你知不知道从别的病房转来的那个黑手党太子他——”
谨然的话语中止于他想要去拍那护士的脸让她醒来,却摸到一手的冰凉滑腻。
“?!”
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手,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时,他动了动唇,却没有尖叫出声,只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这才发现护士身上的淡绿色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而此时此刻,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她被割出一个大口的喉咙疯狂涌出……
原谅他一生放浪不羁读书少,别哄他烧伤是长这样的。
过年的时候他看过他老妈杀鸡,那手起刀落留下的伤口跟眼前这个……他娘个血色香蕉船完全一样一样的。
“这就是拍戏,这就是拍戏,拍戏而已,拍戏!”
谨然抬起手摸了把脸,浑然不知手上的血糊了自己一脸,他用双手捧着脸拼命将自己的面部肌肉往下拉试图保持冷静……
而此时,他感觉到手边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过,这让他猛地一个哆嗦后找回了神志,低头一看发现是那只虎斑猫在抬着头瞅着他,一双蓝色的猫眼炯炯有神,忽略那被烧秃了的尾巴,看上去气势十足,猫咪“嗷嗷”叫了两声,用小虎牙叼着谨然的衣服拽了拽,然后松开,往病房深处跑了两步,没有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它又停下开回过头,冲着黑发年轻人的方向催促地叫了两声——
谨然在身上湿乎乎的白大褂上胡乱擦擦手手软脚软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上虎斑猫的步伐,一边往前跑一边凑近了看病房门边上写的住院患者名字,一边不忘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川哥,先提前打个招呼,如果我们进你的病房看见个人拿着把菜刀站在你的床前面准备做点什么,我告诉你这绝对已经超出了我的业务范围……”
姜川:“……”
谨然:“真这样的话,你要么行行好赶快醒过来维护正义,要么咱们一起做亡命鸳鸯,看在我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份儿上,下辈子换我干你行不行?”
姜川:“……”
姑且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类已经紧张到语无伦次。
先是假装让徐文杰来刺杀,刺杀不成没关系,经历过一次危险后,放松下来的人们最没有警惕心。
随即展开第二次行动,放火烧医院。
甚至不用担心他大难不死被医护人员救出,因为来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第三重准备,派遣一名杀手深入病房,将可能救得了他的人杀的干干净净,如果事情顺利,他甚至可以在临走前顺手把他的命也带走。
根本用不着等大火烧过来。
火灾可来当作毁尸灭迹的收尾工程。
……这个人真的是恨他恨得不行。
光江洛成那种孬种,做不出这样的计划来。
虎斑猫目光沉着,镇定地在前面带路,途中经过无数惨遭毒手的尸体无数,那真正就像是美国大片里演的那样,鲜血溅得一墙,尸体横起竖八……
谨然从未觉得这医院的病房区有这么大。
一路上烟呛得他呼吸困难,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破旧拉风箱的尖叫……
终于他感觉到跑在前面的铃铛声变小。
他手扶着墙,一边用湿润的白大褂捂着口鼻拼命呼吸,一边抬起阵阵发黑的双眼去看,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在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某个病房的门被半开着。
门口躺满了各种黑西装保镖。
谨然在心里高呼一声德玛西亚,抬脚踹开了病房的门,一抬头,正好看见他的童年伙伴兼初恋情人安德烈先生正手握一把枪站在他现任老婆身边,枪口顶着不省人事的男人的头。
……这真的是彻底的超出了他的业务范围。
以及三观认知范围。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站在床边的人似乎是被门被踹开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来,在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是谁时,脸上的狰狞稍稍收敛,勾起唇角露出个放松的笑容,安德烈说:“日安,然。”
“……”
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叫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有一种强烈想改名的冲动。
“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告诉我你回国拍戏去了。”
“先把枪放下,”谨然完全没心思跟这人寒暄,注意力全放到他手上的枪上去了,“有话好好说。”
而令他意外的是,当他话语落下,下一刻安德烈还真的就把枪暂时放下了——谨然猜想,大概在安德烈来看,失去了意识的姜川,只是一名演员的谨然,还有一只傻乎乎的猫,眼下病房中能呼吸的大概没有谁能对他造成威胁。
而事实上谨然的猜测也没有什么不对,眼下安德烈确实准备浪费一点时间,跟眼前的人好好谈谈,试图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那些本来他已经准备放弃的,现在却自己送上门来的东西。
“把门关上,外面的浓烟要跑进来了,这可是医院,到处都是化学物质,吸多了对身体不好。”
安德烈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谨然默念了一声“反派死于话多”,然后乖乖照做,在他转身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听见安德烈又继续道——
“那个江先生的脑子不太好使,如果他在我指定的位置放置好设备,现在雷烈德的病房早就该变成一片废墟……不专业的人就是不专业,结果还不是我来帮忙擦屁股,否则那个可怜的小演员可就白白牺牲了。”
谨然“咔嚓”一下将门合拢,转过身,感觉到虎斑猫在自己的脚下焦躁地转了个圈,他弯腰把它抱起来抱在怀里,不无意外地问:“你们三个联手?”
“这个秘密除你之外没人知道。”
安德烈指了指墙角,谨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里被安置了一个奇怪的装置——稀奇古怪的造型外加一个只剩下十分钟并正在倒计时的时间表,傻子也能猜到那是什么。
这是安德烈的最后一层保证。
姜川再命大,也没办法从死神的镰刀下因为各种巧合逃脱四次。
谨然死死地盯着那炸弹,同时听见在他的耳边,安德烈笑着说:“他们不该联想到我身上,这就是为什么我不会在那些保镖的身上留下子弹的原因……至于雷烈德,我听说强烈的痛苦可能会让植物人从睡梦中惊醒,选择一个迅速结束他生命的方式也是迫不得已……我当然也会把子弹从他的脑袋里取出来,十分钟后,留给雷因斯家族的也只不过是一滩人肉烂泥。”
“……”
谨然稍稍后退一步,似被安德烈身上的阴郁吓到——早就该从他中学时期的表现猜到,他压根就是个为达到目的不折手段、歇斯底里的疯子!
而姜川的老爸早就有意无意提醒过这件事!
想想也是,光是一个普通如江洛城这样的人,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将一名身上背负刑事案件的人安排出国?!
谨然为自己的掉以轻心抓心挠肺。
“江洛成就算了反正他和你一样是疯子,徐文杰那个胆小鬼怎么可能——”
“啧啧啧,可不要低估人类在最困境的时候爆发出的卑劣本能啊……最开始徐先生可并不是那么乐意,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活着也并没有任何价值,只不过是被人们抛弃的垃圾时,只需要再让他知道雷烈德就是对他下毒手的家伙,并许诺给他母亲一大笔足够她奢华安度下半生的钱后,轻而易举地,他就动心了。”安德烈笑的微微眯起眼,“复仇心,贪婪,以及孝心,这三样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脸上的时候——啧啧,你该看看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有多精彩。”
“……”
徐文杰。
徐文杰确实可怜——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这样的,虽然让人完全同情不起来,甚至是想到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就想吐……
从一开始就扮演着弱者的形象,一副全世界轻薄了自己的模样,明明拥有者不错的皮囊和资源不好好努力,整天想着用歪门邪道争夺自己不曾拥有的……这样的人,把一手好牌打烂,沦落到今天背负上杀人犯的罪名,死于远离家乡万里之地不得善终,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
强行将那个恶心人的脸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谨然瞥了一眼安德烈身后的炸弹,发现时间已经在他们的碎碎念中浪费了三分钟,他走到姜川的病床前,此时男人还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副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模样……
尽管装着他灵魂的猫已经快要抓狂。
三分钟内,它五次试图咬着谨然的裤脚将他往外拖未果。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谨然抱着“要么一起离开要么一起死”的决心究竟有多么坚定。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令人心惊的爆破声,大概是什么仪器因为失火被点燃爆炸——那惊天动地的爆破音让整座病房都摇晃了起来,谨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扶稳了正安静地顺着输液管往病床上的男人身体里输送养份的输液器,抬起头,看着安德烈,强迫自己用听上去也很冷静从容的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可惜,那微微缩聚的瞳眸,以及完全紧绷的身体出卖了他的紧张情绪。
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决定,甚至不能很好地衡量一件事的利弊。
安德烈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会有一场谈判?”
“你放下了枪。”谨然回答。
安德烈吹了声口哨:“你从以前开始就那么聪明,这大概就是我对你始终欲罢不能的原因所在。”
谨然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安德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并不认为你对我——”
“你地认为没有错,我对你并没有电影里描述的那样轰轰烈烈的,“安德烈顿了顿,露出个嘲讽的表情,“爱情。”
“……”
“但是有深深的执念和想要占有的冲动——孩童时期的不到的东西,很容易成为长大之后的成功人士午夜梦回时的一个深刻遗憾。”安德烈说,“我的遗憾是你,如果当时你肯乖乖顺从我,或许……”
还好没有。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
谨然从来没想到原来让一个疯子对自己还保持有兴趣是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弯下腰,深呼吸一口气:“说说你想怎么做?”
谨然说着的时候,在他脚边的猫愤怒的叫了声,这一次直接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腿——刺痛传来时,黑发年轻人脑袋冷静下来,确定他肯定被咬出血了,但是他也只是稍稍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抬脚将脚边的猫推开。
任由它在自己的脚边喵喵乱叫。
“给雷烈德第四次机会,”安德烈低下头看了看手表,“距离炸弹爆破还有五分钟,而在这五分钟之内,雷因斯家族应该就会判断这是一企有预谋的谋杀,从而做出行动——如果速度快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已经醒悟了,并开始联系直升机以及人员准备救援。”
“然后?”
“你要你跟我走,”安德烈站在姜川的病床的另一边,冲着黑发年轻人笑的人畜无害,“我就把这剩下的五分钟留给你的小情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看他的造化。”
“你以为他醒过来能放过你?”
“我怎么会留下证据让他知道我来过?”
“所以你是准备把我带到个没人的地方,上一遍,然后杀人封口?”
大概是谨然充满了讽刺的语调因为心急而显得特别刻薄,安德烈笑了。
“当然不会,我可能会对你失去兴趣,但是还是会负责地安顿好我的小宠物的后半生,毕竟在其他人的眼中,你已经死于这场糟糕的……意外?”安德烈耸耸肩,“我的这位好兄弟,永远不会知道你还活着,他会以为你死了,死在前来救他的路上,陷入悲痛——如果他这样冷漠的人真的会\‘悲痛\’的话……喔,到时候搞不好我还会安慰他——”
安德烈说完,已经做好了站在床的另一边的人操起手边的一切砸向他的准备,毕竟他的脾气从来都像是被惹毛了就会炸毛的小狗——然而当他话语落下,却惊讶地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站在病床那边的人只是弯腰,将那只莫名其妙躁动不安的猫放到病床上,摸了摸它脑袋上的猫,抱起它,在它的耳朵边上亲了一下,而后迅速地说了句中文。
说的什么安德烈没听清楚,他显然也不在意一个人对猫说的话。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黑发年轻人的身上,看着他抬起头,咧开嘴冲着自己露出白森森的牙,说:“好,成交。”
出乎意料的爽快。
要么就是他太爱雷烈德。
要么就是他压根不那么爱他。
两种极端的答案。
在一人一猫双双注视下,安德烈皱起眉,突然感觉到一丝丝不安。
他不知道这不安究竟是从哪出现的。
毕竟这场交易在他来看除却没能立刻弄死雷因斯家族继承人之外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之外,压根就是万无一失。
此时距离炸弹炸裂只剩下三分钟。
窗外响起了直升机螺旋桨高速旋转震动的声音。
那个该死的雷因斯老头比他想象中反应更快一些!
意识到自己没有时间在继续纠结下去,安德烈鄙夷地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的男人一眼,迅速地绕过病床,一把扣住黑发年轻人的手腕,将他拉进自己怀中——与此同时,他一只手狠狠地扣住他的下巴,将那因为情绪的紧绷而微微失去了血色的薄唇拉到自己的唇边,他勾起唇:“先收个定金。”
然后……
然后安德烈最后眼中的一幕,就定格在了那张在自己的面前放大的、有些苍白的惊讶面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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