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小时候寄宿学校怕学生多吃,故意加重了点口味就会吃少点吧。”梁泽从来不知道,但想了想也只能是这个原因。
“那也不能多吃,吃太咸了对身体不好,你们两个都学医的,就要懂才对。”温新海口气略重些叮嘱,这个可不是开玩笑。
“您放心吧,自打我发现咱们梁子是个重口味青年开始,我就在有意识的给他慢慢减轻口味,一点一点他也差觉不出来。”温树搂过梁泽的肩,大大方方无拘无束的搂在怀里。
好好的一顿年夜饭,就在一片重口味中进行着,不一会就能听到外面欢闹的人群和几声脆响的鞭炮声,因为限制燃放烟花炮竹,也没有更响亮的声音传来,就只隐隐约约听得到万家灯火那整齐划一的:“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春到春来,春到春来,……拜年了,拜年了,……道一声,过年好!”
梁泽满面潮红的帮着一起收拾了碗筷,把水果切一切,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温树则坐在一旁的地毯上靠在梁泽的腿边捧着杯热咖啡,他今晚要养足了精神头,好好跟梁泽探讨一番对于他姥爷的复古雕花床的研究,想想就把温树笑的嘴角像月牙般的透亮又清爽。
春晚常户的冯巩才刚上场,梁泽的电话就一串尖叫的铃声响起,梁泽推了推温树的脑袋,朝另一边坐着的长辈们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欠了欠身去屋里接电话。
半天没怎么听到梁泽的声音,就见梁泽面色惊慌的冲出来对着长辈们鞠了个躬:“叔叔,阿姨,二姨,不能陪你们一起过年了,对不起,我得先走了,对不起。”
梁泽连连说着对不起,一转身脸上已是两行厚重的泪水沿着蜿蜒的痕迹一路顺着脖子流下去。他着急忙慌的扯起外套跳着脚蹬上鞋子就往外跑,也顾不得后面诧异的长辈和摔掉杯子的温树。
梁泽下了楼就开始拼命的奔跑,除夕的晚上他看不到晚上有什么车辆经过,偶尔有一两个,也飞扬着尘土呼啸而过,也许是赶着回家和家人团圆,压根不会注意路边还会有人夜跑还是晨练。
凌冽的寒风吹过流满眼泪的脸颊,刺骨的疼痛,梁泽觉得这是对他的惩罚,这样的惩罚还是太轻了,就算刮过来的风是一把把匕首,割在脸上的是一道道血口子,他也无怨无悔的迎着匕首风雨前进,这是他应得的,他就必须得承受。
出门出的急,围巾手套任何御寒用具都没有的梁泽,任凭泪眼模糊看不清路的飘在眼眶里,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了可还是一路疯狂的奔向车站。
跑了一路,顾不得脚软,等他横冲直撞地跑进车站的时候,骤然接触车站大厅里温暖的空气霎时扎的冻僵的脸和手生疼。
春运的高峰期已过,可除夕的夜里还是有少许的旅客排队等待着买车票,梁泽跳着脚着急的样子一路顺着队伍问过去:“对不起,我有急事,能让我先买吗?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站在队伍前面的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老大哥估计实在是看不得一个年轻小伙子什么事急成这样就差蹦起来冲出站台去了直接跳火车了:“你站我前面吧,我让你先买。”
后面的人群就算有意见看着这么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也没有乱说什么,梁泽急忙声声的感谢,终于轮到梁泽的时候,着着急急的报出地址就往进塞身份证。
“哎,你急什么,重说,去哪儿?”
“x县。”
“明天下午五点,几张?”
“明天?不行不行,现在,现在有吗?”
“最早明天下午五点,要不要?不要后面还排着队呢!”售票员一连几天的春运,早不耐烦了,直接把梁泽的身份证扔了出来。
梁泽一低头捡起了身份证,眼泪又夺眶而出,焦急、慌张、无助、绝望一瞬间倾泻而出。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回去。
梁泽站起来缓了缓神儿,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珠,蹦起来,去汽车站!
旁边的汽车站同样的待遇,除夕夜间不发车。
最后一个办法,去机场!只要能离家近一点,大不了下了飞机再想办法。
梁泽这边出了汽车站怎么都打不着车,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实在没辙了,终于想起来摸出了手机,69个未接来电,全是温树的。正出神的盯着屏幕看清楚那69的数字时,铃声又骤然响起来,响的梁泽心惊肉跳。
“温树。”电话接通的那一霎那,梁泽委屈的心揪成了一团。
“你在哪儿,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温树怒吼着,这是温树第一次冲着梁泽吼。
“车……站。”站字还没说完,屏幕就暗了。
温树这头拼命的跟着梁泽追出去,可还是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岔路那么多,他跟在后面吼叫了那么多声,就是不知道梁泽冲向了哪个方向。
要是说梁泽无助绝望,温树怕是更加的无助绝望,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真心话要当着爸爸妈妈和最疼他的二姨说给梁泽听,他想要说这一辈子就只他一个,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都愿意跟梁泽一起承担,一起度过,他希望没有父母的梁泽也能有机会叫自己的父母一声爸,一声妈。
虽然心里根本没底,但最坏的打算他是怎么着也不可能想到梁泽会临阵脱逃啊,没有主角这戏还演个屁!
一肚子火气加不知道缘由的不知所谓,温树都快炸了,绕着小区和旁边的公园跑了三圈还是没有梁泽的身影,这下子温树着急了,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温树越想越害怕,什么事?什么事啊?!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温树都快哭了,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可梁泽那一声委屈又外加难过的无以复加的情绪都加注在“温树”两个字上深深打进温树的心里。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温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这个人满腔满意在乎和担惊受怕,不顾一切的对着电话大吼,你在哪儿啊,你先让我找到你在哪儿!
刚说了一个“车”,温树就不顾一切的冲到车子旁边,开车直奔车站,不管是火车站还是汽车站,一定是车站,一定是车站,温树笃定的开车飞驰而去,离这儿最近的车站车程十五分钟,梁泽没车,全靠俩条腿,一定就是个城东的车站。
“温树!奶奶,我奶奶,奶奶让车撞了!”梁泽已经泣不成声,被冲过来一把搂在怀里的温树温暖的怀抱一包围,所有的担心害怕,伤心悲痛和撕心裂肺似是洪水一般全部倚靠在这个宽广厚实的肩膀下,“我买不到票!”
“我开车带你回去!”温树说完这句,毫不犹豫的拉着他的手,把浑身颤抖不已的梁泽抱到车里。
“轰——”二人朝着高速路口疾驰而去。
☆、我爱你!
“温树,充电器……”没有电的手机他没办法联系到姑妈在哪个医院。
“这个方向只能路过我那儿了,我们回趟家吧。”温树直直的看着车前灯照射下昏暗不清的三车道,此时更像是只通往梁泽心底的一条通路而已。
“对不起……”梁泽缩在副驾的座位里紧紧的包裹着自己。
“没事,啊,就是你以后记着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就行了,别让我到处找你。”温树温柔的看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搓着他细长的大拇指。
“让你陪我吃了半年多的盐块子,对不起……”梁泽难忍的挤出一点点笑容挂在嘴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
“嗯,等奶奶好了,你给我补回来,啊。”半响,温树才回过味儿来抬手摸了摸梁泽的头:“奶奶会没事的。”
梁泽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还没有亲口对奶奶说一句:我想你。
奶奶还在等他。
温树和梁泽没有耽误一丁点时间,回家跟温新海和李秀莲他们简单的说了下,温树把一些该拿的东西一股脑都塞一个大旅行袋里。
“先装进去,路上再收拾吧,你看你还带什么?”温树站在床边问。
“不带了,走吧。”梁泽心里急,要带什么东西什么都想不起来。
幸好,有温树。
“那走吧,想到什么临时再买吧。爸妈,二姨,你们别担心,我们回去看看情况,有必要就转我们医院去,毕竟还是大医院,没事,回吧,过年好了,呵呵,早点休息。”温树微微翘了翘嘴角,示以一个温暖可人的微笑,拉着梁泽下楼。
“叔叔,阿姨,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梁泽也愧疚极了。
“没关系,走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温新海还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但足以表达出这个威严父亲的担心。
“奶奶有什么情况,就给我们打电话,小树,开车注意安全。”李秀莲虽然对这个突发的事件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但同样也更加担心这么晚要在路上三四个小时的两个孩子。
“别着急啊!”二姨张了张嘴,二人却已经消失在渐渐合上的电梯门里了。
温新海,李秀莲和李秀兰的叮嘱在身后一直拉长声音到渐渐变弱,电梯那个醒目的数字已经很快跳到了底楼。
“梁子,你别着急,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上车了你先把电充上,好好通个电话问问。”温树把梁泽推上车,从袋子中拽出一条毯子轻轻搭上,关好车门才径自上了驾驶座。
这辆小越野是温树工作几年加上自己的一部分积蓄买来犒劳自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虽然也或多或少的缺少父母关心疼爱,但总算没有长成一个流氓混混,还能有能力挣钱,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太长脸了。
想到流氓混混,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被人家指着鼻子骂流氓就是被现在身边这个透着满身骨头里的无助又失神的梁泽。
“喂,姑妈,刚刚我着急蒙了就往出跑,奶奶怎么样。”
“梁泽啊,奶奶一直昏迷没醒,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但是……但是怕……算了,你回来再说吧,奶奶嘴里一直嘟囔着‘小泽,小泽’,你是奶奶的一块心病啊,要是能赶回来,你就安安奶奶的心吧。”
“姑妈,我在路上了,麻烦您照顾了,我马上回去。”
挂上了电话,梁泽稍稍心安一点,刚刚太冲动了,没问清楚就先自乱了阵脚。奶奶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才是最重要的。
“别着急,我们三个多小时,最多四个小时就能赶回去。你睡会吧,回去还真得需要你,但是需要的是精力充沛的你。”
“我睡不着。”梁泽拽了拽毯子,刚刚跑的太急了,现在回暖的身子反而感觉全身皮肤透着冰冰的凉意。
“我专心开车,你也别想了,闭着眼睛就睡着了。”温树开大了一格空调。
梁泽竟然真的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也许想到了温树那句到了之后需要更充沛的体力,也许刚刚跑的稍微有些脱力需要补充,总之,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温树就是那个总能在他最慌乱无依无靠的时候给他一剂安心剂的那个人。
转眼就过了收费站口,过年放假期间不收费,路上也鲜少有车辆,温树一路畅通,一会就开出了这座满城喜庆迎新的繁华城市的地界。
梁泽时不时微微煽动的睫毛在温树的余光里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疼,刚回神专心看好前方的路,温树垂在车档前的手就被梁泽冰凉的左手轻轻穿过握在了一起,梁泽顿了顿,没睁眼睛。
“大树,谢谢你!”
“……”
温树刚想说点更煽情的话回应这么煽情的时刻,梁泽突然睁开了眼睛盯着温树:“大树,我想撒泡尿。”
“……”
“这儿离最近的一个服务区还有10km了,能坚持坚持不能?”温树笑了笑,什么时候梁泽也被自己神奇的脑回路传染,估计也只有自己才能适应了梁泽这种瞬间跳跃的思维。
“能,不能也得能呀,我总不能撩开裤子在这尿?”梁泽指了指外面黑漆马虎雾蒙蒙的一大片,看着怪瘆人的。
“能,可以,我给你开车灯。”
“你好好开车吧,我到服务区。”
温树到了最近的服务区,去拿车里的壶灌满了热水,给梁泽拿杯子晾了一杯靠在车上等着他出来。
“大树,大树,厕所里没灯,风都吹到里面了,呼呼的,吓死我了!”梁泽急急忙忙的跑出来,一蹦蹦到温树身上。
“你慢点,烫着你。”温树赶紧把端着热水的胳膊伸出去老远。
“大树……”梁泽看着热气背后的温树,突然就眼眶一红,夹杂着担心奶奶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这一晚上是要把一年的泪都哭完了。
梁泽抽出双手,变幻了姿势,重新把胳膊插到温树胳膊窝下,一边脸侧枕着躺在温树宽阔的肩膀上,嘴唇紧靠着温树温热的脖颈子。
又一次。
幸好,有温树。
“上车吧,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温树看不得梁泽掉眼泪,梁泽一哭,他觉得自己钻心一般的疼。
走了一路,也不知有多久,只知道一路上的烟花爆竹越来越多,越离开繁华热闹的大都市,这些二三线小城市的炮竹声越来越响,头顶上漫天飞舞的灿烂烟花,要不是梁泽有心事,就是一个最浪漫最温馨的二人世界。
“大树,开天窗吧,烟花好漂亮。”梁泽抬抬头。
“嗯,很漂亮,你要喜欢以后每年我给你放。”温树按下了天窗按钮。
“尽瞎说,城里不叫放烟花。”梁泽裹了裹毯子,心里却压抑着满腔的悲伤难过,有那么一瞬间,梁泽有个强烈的念头。
“只要你喜欢,我一定给你放。”摸了摸这个吹了一路空调有些红热的脸颊。
“大树,开窗吧。”
“嗯?开吗?冷吧。”
“开吧,开吧,你不开我开了。”
“……”
温树还是打开了天窗,梁泽没等温树反悔,腾地就站了起来,脑袋伸出去吹着冬天刺骨的寒风。
“你回来,着凉!”温树一手死抓着方向盘,一瞬间灌进的冷风让他感觉车有些打晃,另一只紧紧攥着梁泽的裤子。
“啊——大树!”梁泽张大了嘴巴大声的吼叫。
“啊——我——梁泽——感谢——温树——一辈子!”大口大口的吃了满满一嘴的冷风。
“你疯了啊,下来!”温树几乎是命令的死拽着梁泽的裤子。
“你别拽我裤子啊,要掉了!”梁泽低了低头。
“你下来,你不下来我就把你裤子脱了!”温树朝上吼着。
24/27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