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结起霜花的路面,咔嗤咔嗤地往前走着,山谷里倒是没有风,可两位来客毕竟都只穿着初秋的衣服,单薄的长袖T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冷气侵袭。
好不容易挨到了屋前,安远道已经成了“瑟瑟发抖的萌新”,傅江也好不到哪儿去。
木制大门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傅江裹着袖子敲门。前两声大概是太闷了,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他屈起指关节打算再重些敲——结果门就这么被他敲开了。
伴随着更加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傅江确定了一件事——这间屋子里没人。
傅江打开随身带着的迷你手电筒,拉着安远道往屋里走。屋子里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所有东西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墙壁和房梁上布满蜘蛛网。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远道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悉悉索索钻过家具的声音。
傅江在进门的墙壁处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了开关。“啪”一声,屋里亮堂了。
开了灯再看,倒是没有刚才那么陈旧的感觉,只像是主人家出门远行许久未归的样子。
傅江和安远道开始在屋里探索起来。
屋里的电灯是那种老式灯泡的样子,除此之外还在抽屉里备着蜡烛。除了灯以外,整个房里找不到别的电气设备了。亏得这灯隔了那么久依然能用。
房间各处打扫地倒是挺干净,除了蒙尘外一切都摆放妥当,井然有序。床上还有折叠整齐的被褥——当然已经生霉了。
床头有个木头柜子,摸上去潮得很。
安远道拉开抽屉,里面有个金色怀表,除了一点灰尘外,依然是光彩熠熠的样子。
打开怀表,表已经不走了。表壳里嵌着一张圆形小照片,安远道抹掉蓬尘,看清了照片里的人。
照片已经泛白,不过人像依然可辨。
那是个留着一小撮胡子的中年男人,照片拍到了胸部以上的部位,似乎是穿着一身褐色长袍。一副镶金边的眼镜带着条细长的链子,看上去像是个贵族。
不知为何,安远道觉得他有点眼熟。
再仔细看这栋房子里的各种陈设,这种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
“江哥,我好像来过这儿……”
“我没什么印象了,你一个人来过?”
“怎么可能……”
确实不可能。
安远道自小就没和傅江分开超过半天过。这儿偏远,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来过。
要么是傅江忘了,要么是他受到这里什么灵的影响产生了错觉。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多心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灵媒通常不会犯“多心”的错误。
傅江此刻已经把不多的几个房间和客厅都逛了一遍,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考虑到这儿灰尘大待久了不好,就催促安远道离开。
安远道想了想,还是把怀表放回了原位,跟着傅江关灯关门,回到了车里。
此刻已经过了零点,傅江向来睡得晚,倒也不觉得困,安远道则因为心里有事,一点睡意也没有。
没有信号的两人寸步难行,干脆决定在车里囫囵过一夜,等天亮了再走。
傅江怕没电没油,干脆关了车载空调,稍稍打开了一点车窗方便透气,又拿了后备箱的毯子出来给安远道盖着,准备睡觉。
车里空间狭小,傅江此刻整个人半趴在安远道身上,看着眼前人出神的样子,莫名又起了一股邪火。
当身体周遭的空气开始升温的时候,安远道终于疑惑地回过神来——可惜晚了。
傅江两条胳膊贴着安远道腰肢撑在椅背上,隔着毯子将人禁锢住,然后整个人凑上去。先是漂亮的耳廓,然后薄薄的耳垂,傅江灵活的舌头带着湿意流连在微凉的皮肤周围。
待到把安远道的耳朵都润红了,傅江才继续向下,一路到了脖子。
安远道能感觉到喉结被人啃咬舔舐的触感,同时随着傅江贴近的身子,也发觉了他另一处的状况——这个随地发/情的智障!
忍不住哼出声来的安远道大概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忽然清醒了些,意识到车里还有两个鬼——
“傅江,你先停——啊——”
本想推拒身上人,谁知倒被袭击了要紧部位,两只手正忙着使力想要推开傅江,哪有空拯救自己,自然一下子就被抓了个正着。
傅江一双大手恶意地摩挲着,这会儿安远道也被他挑起了兴致,他却仍是隔着裤子撩拨。这种“隔靴搔痒”式的挑逗让安远道难耐得很。又因为意识到小鲁和无尺都在后座看着——它们已经撑着脑袋兴致勃勃探头到前排座位来了——安远道一下子就被引到了比平时更加敏感的境地。
安远道强忍欲/望的模样取悦了傅江,他低笑起来:“今天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在车里做……”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失控起来,终于忍不住动手扯裤子。
车内一个动作就会碰到东西,傅江不小心按到了喇叭,一片寂静中忽得响起一记喇叭声,让安远道瞬间惊得整个人都绷紧了。
傅江也被他牵连到,着实吸了口冷气:“嘶——乖乖,你想吸干我?”
“我……”安远道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带着哭腔求饶。挣扎间又碰到了车内照明灯,一下子从漆黑一片中走出来,安远道睁不开眼睛,又觉得羞耻异常,想求傅江把灯关上,一开口却成了气声。
“关掉……嗯啊……把灯关掉……”
“别,这样挺好,我可以好好看着你的表情。”
后座的两只鬼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不过好在安远道已经没空留意它俩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就像一觉醒来,意识恍惚间,安远道忽得感觉体内一股热流——“靠……”
傅江的热情还没有结束,安远道只能勉强挤出这么个字,继续承受着爱人给予的一切。
眼前开始模糊,车内照明灯的光线晃悠晃悠,渐渐变成了一个个黄色的六角格子。
前方出现了一条泥泞的小巷子。巷子两边的房屋建筑都关着门窗,没有生气。一个乞丐趴卧在路边,似乎连乞讨的力气也失去了。
安远道觉得脸上有点凉,留神一看,才发现下雨了。
他上前走了几步,在乞丐面前蹲下,把手中捧着的一碗热粥端了过去——他甚至能感受到热气和大米的清香。
乞丐不住地向他磕头,一直磕一直磕,不管他怎么阻止都没用。
终于,乞丐在额头的血流到嘴角边时停止了谢恩,捧了粥碗一饮而尽。
安远道感到嗓子眼里卡着一句话,一张嘴,话便自己蹦了出来:“唉你小心烫!”
乞丐抬起头,愣愣得看着他,然后张开微微湿润的嘴,问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我姓安,叫安然。”
——不对,我不叫安然,我叫安远道。
乞丐脏兮兮的脸色两行清泪滑落下来,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磕头,眼泪混着血让他的无关更无法分辨了,可他还是不停地说:
“谢谢大恩人!谢谢大恩人!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报不了,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永远侍奉恩人左右!”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熟悉?
——他是谁?
安远道心里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惊,彻底醒了。
他睁眼看向傅江,后者还趴在他身上,却不是往常感受余韵的那副表情,反倒有些愣神,有些凄惶。两行眼泪挂在脸上,神情带着苦楚,也有些困惑。
“傅江?”
“……”
“傅江??!”
傅江这会儿才在安远道的呼声中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直到确定,刚才的景象他们两个都看到了。
只是视角不同。施粥的那人是安然,地上的乞丐是傅明——虽然不论是傅江那处被挖空的祖坟还是安远道手里那本残破的族谱中,都没有这两人的任何信息。
“江哥……你……”
傅江慌乱间擦了擦脸,紧张地看着安远道。
“你只说了要做牛做马,可没说是要做种牛种马,我要是早点知道,就不答应你了。”
“……”
傅江深感自己被戳中了心窝子,怒掀桌:“你嫌弃我啥?我这样的一夜七次郞,放在古时候可是民族英雄!是可以统治全村的!”
哼,这天大的福气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空山老宅(叁)
阳光透进车窗,洋洋洒洒倾泻了一车子暖意。安远道在一阵酸痛中醒来。
“死流氓,小爷我腰子都要断了……”
苦着脸揉腰的安小爷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傅江居然不在车里。昨晚将就着躺了一夜,又是在一番劳作之后,安远道只觉得全身不舒服,他傅江倒好,大清早就不见踪影。
后座的小鲁和五尺还没醒,依旧脑袋挨着脑袋睡着了。但其实他们都只是一包气而已,谁也碰不到谁,日常做的各种动作都全凭演技。
安远道看着好笑,就支着脑袋看俩影帝飙演技。
傅江踏着阳光回来时,就看到安远道白痴一样盯着“空空如也”的车后座傻笑。
利索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饿了没?我去前面探了探路,大概知道出山后是在哪个方位了,现在就走吗?”
安远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走干嘛?等着开花啊!”
对于媳妇突如其来的傲娇,傅江倒是一笑了之。毕竟昨晚体验这么好,挨一顿嘲讽也是应该的——反正要开花也轮不到他。
车子缓缓驶离了那栋空无一人的砖头房子。
安远道从后视镜中不着痕迹地目送它彻底出了自己视线,在心里叹下一口气。昨夜在那栋房子里时熟悉的感觉让他现在都心有余悸,再想想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看到那番景象倒还好,毕竟他是灵媒,受幽灵鬼魂这些东西影响看到些它们生前的画面也是常事,但傅江也一起看到了,这就不太正常。
更何况出现在他俩梦境中的主角,一个姓安,一个姓傅。现在想来,倒觉得像是他俩的前尘往事一般。
只可惜这两个名字太陌生了,已经无从考证。
倒是那个在床头柜的抽屉中发现的怀表还有点头绪——那张让安远道觉得无比眼熟的照片总归也算条线索。
回头公寓,这里依旧保持着他俩离开时的脏乱差。
安远道躺会床上去补腰子了,傅江此刻倒清醒得很,坐在电脑前拿了纸笔来整理思路。
不管杨家之前是做什么的,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现在已经成为普通人了。
假设杨家以前是封印世家,那么他们就一定因为某种原因才会在历史上绝迹,而且看杨家村现在的样子,恐怕也已经没有封印师了。
不过事无绝对,可能他们是按照有无封印师的才能来分了家,现有定居在乌溪浜的那个杨家是明面上的,已经脱出了封印圈子,但暗地里还有一个活跃着的杨家,是传承了封印师资质的。
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乌溪浜的杨家和他们所想要找的那个杨家完全没有关系,一切只是巧合,或者是什么人故意误导。
不管怎么说,杨诚是地地道道的乌溪浜出生的杨家人,如果他真是被人坑了,那只能说坑他的人和乌溪浜杨家的关系并不好。
此事有太多种可能,现在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很难下定论。傅江只能简单做了些整理,把几种可能性分别列出来,等有了新的资料再进一步猜测。
午后,安远道在饭香中醒来。
傅江正在和搬家公司打电话,商量明天来搬运行李和家具。
“新家通风什么的都搞定了?”
向来做甩手掌柜不管事的安远道没想到进度这么快,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问。
傅江喜欢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凑上去偷了一嘴,就把安远道细弱的小身板儿搂在怀里不肯撒手,嘴上还不忘邀功:“那~是!我什么效率~?”
安远道此时腰不酸背不疼了,回味昨晚的疯狂还觉得有点义犹未尽,看傅江也顺眼不少,于是果断奖励一个甜腻又湿哒哒的吻。
这个由安远道发起的吻很快就变了节奏,傅江开始发狠的时候安远道甚至来不及说一声“我的中饭”。许久之后当他再次坐在饭桌前,他的中饭自然都已经凉透了。
下午两人开始分工收拾行李。
虽说他俩才毕业,租房子的时间也不长,可东西依然不少。安远道开了橱柜门,把需要的东西——其实就是全部——丢进脚边的大纸箱。
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间,埋了一个精致的铁盒子。
安远道看到盒子时手上的动作就顿了下。
终于把面上其余物件清了,那个铁盒子才被小心翼翼地捧起来。
那铁盒的外观真是十分少见的一种精致。漆釉色的底面配上花纹繁复的图案,青金石和绿松石粉末作为颜料上的色能维持上千年不褪色,更别说盒子自身还有一股淡淡的丁香味。
打开铁盖子,里面是一本破旧的本子,用早年那种尼龙绳捆扎着书脊,封面上空无一字,封底已经被人撕去。
这就是安家的族谱。
安远道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活,坐在床沿上拿出族谱来看。
其实里面光是些人名和树状图,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这本族谱全不全,可是每次看到它,还是会从头开始翻看一遍。
不过今天得把东西都收拾完,他大概是没时间从头翻起了。
安远道遗憾地抚摸着书皮,然后随意一翻,就翻到夹着照片的那一页了。
这张老旧的合影照一直夹在书页中,从老院长交给安远道那天起就在了,照片中的人安远道自然一个都不认识,却也是百看不厌。
此刻他又把照片拿出来看。
这么一瞧倒是奇怪,总感觉比之前一次看时的颜色淡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特别是左手边第一个人,连五官都有点要看不清了。
安远道疑惑地又盯着每个人细细查看了一番,接着竟然有了惊人的发现……
“江哥!你看这是谁!”
安远道指着老照片里正中间那个人,一脸激动地问傅江。
“谁啊?不认识……”
傅江当然不认识,因为他没看过安远道在那栋砖头空屋里发现的怀表——安远道手上这张照片里的这个人,正是他那天在空屋里发现的怀表内嵌的圆形小照片里那个人。
“这么说来,那栋房子可能和你们家有关?”
“确切地说是和这张照片有关……不行,我想回那栋房子看看!”安远道说着就想立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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