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言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个半死,使劲晃晃脑袋想把刚刚的想法从脑袋里晃出去。冉雍依旧乌云盖顶站着不动,任凭朱厌怎么撒泼打滚就是不进墓坑。
只是还没等朱厌再开口,蔺言突然有点疑惑的踩了踩脚下的土地:“这个地方土好像有点……”
蔺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此这句话硬是说到一半卡了壳。
朱厌也学着他的样子试了试脚下的土地,除了比一般的土更软了些,倒是没有其他的感觉。他现在满心都是我们快点去开墓啊,好多好多古物的!
冉雍伸手在土上一放,有点疑惑的咿了一声。他很少对什么事情有所兴趣,所以这样兴致勃勃的看着脚底倒是分外少见。
“这底下,是一条龙脉经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条龙脉好像被割断了。”
“那我们把这挖开看看就是了!”
朱厌可还记得这一次来的目的,他还记得空空如也只出不进的账本,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冉雍不置可否,从身上取出一只略小的雕刻物件,那物件迎风而长,样子像猪,叫声却似犬吠。一落地就用前爪不停的刨起土来。
蔺言见它一脸执着的刨坑挖土,却始终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狸力,你们人界的山海经里的应该也有记载,一旦出现就会大兴土木。”
蔺言点点头,他从朱厌的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发现他们所知晓的很多知识,在冉雍他们眼里却不以为然。在他们眼里的很多事物,和人界的相同,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比如说人界早已认为没有通往西昆仑的道路,但是在冉雍他们眼中有人能上达天界误入鬼界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因为三界本就没有完全被分割开来,尤其是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比如说七月十五这天,人和鬼的界限就会变得十分模糊。
“怪不得这条龙脉会被割断,原来是被血气压住了。这尸体被龙脉滋养着,再有断日子看来也会成一方大祸。”朱厌咂舌道。
原来土底下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面目已经看不清楚,狸力呆滞的收住爪子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再挖下去,僵硬的扭头看着冉雍。蔺言觉得从它的水汪汪的小眼睛里已经读出来那句:吓死宝宝了,宝宝害怕!
冉雍将它的耳朵一捏,狸力又变回了一只小小的雕刻被他放回身侧。
“怪不得。原本也是一方枭雄的命格,会被压成这样。”冉雍神色一变:“快走,有人想把我们困在这。”
随着冉雍这句话说完,四方无风而起,伴随着鬼哭声。蔺言哪里见过这个架势,被朱厌一把推入墓坑里,身后鬼哭不止,穷追猛赶。
几个人一路转弯蔺言好几次都感觉身后劲风都已经擦着耳边,却偏偏每次都被冉雍或拉或拽的险险避过。好不容易他们听不到鬼哭声了,蔺言拍拍胸口平复一口气。
却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朱厌不见了。
蔺言左右打量,“难道是刚刚朱厌和我们跑错了路?”
“不会的,是有人刻意把你我困在一起。”冉雍顿了顿,想不明白那人用意何在,“你今天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吗?”
蔺言摸了摸身上,是那个小布包。布包里的东西他们都很清楚,是那个生了锈的箭头。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消化不过来,因此也就没用把这个东西放下,一直都随身带着。
蔺言如今倒是对这个东西不太忌讳,再怎么说,也都过去了。只是昨天猛地一见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太想记起的事,不过现在有了心理准备,再见一次也无所谓。这东西还能再杀他第二次吗?
再说杀他的人也不在了。冉雍想起以前的旧事微微有点愣神,直到蔺言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老板,那里好像有个人啊?”
冉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来时弯曲的道路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硕大的一片空地,周围有不少殉葬的牛羊腿骨,在这之中有盈盈的一点幽火闪动,待看清楚,却是一个老妪对着他们,盘腿坐着正抽着旱烟袋。她满头银丝目光却十分清亮,穿着像是以前老家里的粗布衣裳,虽然旧却十分干净。
老妪从口中吐出一个烟圈:“这么多年了,终于见到了。再等下去只怕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耗完了。”说完把烟斗在地上一磕,“今儿你来了,不如也给我看看这个物件,看看可还能入眼?”
她说完取出一支箭身,末端带着有一尾箭羽:“后生把先前给你的东西可否交给我。”
如果只是一端生了锈的箭头当然对冉雍没什么威胁,可是如果再多了箭身。蔺言看看冉雍,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老人家既然要和我卖东西,你就听她的。我们不过都是生意人,有钱可赚就好。其他的事,你都不用多想。”
“还是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这后生没什么心眼,太多事瞧不明白哟。人活这一辈子,太短了,顾忌那么多做什么。”老妪接过箭头双手一按,两个手指顺着捋过,原本生锈的箭头焕然一新,竟然又像一支完好无缺的箭矢。
老妪笑眯眯的把箭矢递给冉雍:“老板你看,这物件如何。于洪荒之地射杀蛮兽,也曾诛杀妖邪无数。已经是上古的东西了,如今可没有第二件了。”
冉雍眉尖一挑:“这东西好是好,可是这样做新,我拿出去哪里还能有买的。老人家是好心,可总是枉做人情。”
“老板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老婆子在这等了你们快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这物件,老板乘着旧情,不也得收了。”
冉雍拿起那支箭矢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看看空旷的四周,“要我收倒也可以。老人家给我们指条明路,我就和你做这一单生意。反正最近鬼界要搞什么安全意识巡回展,我看这东西倒是挺趁他们的。一箭封喉,这技术含量他们还可以拿回去顺便警示一下鬼差。”
老妪干笑了一声,“你这是越发的狮子大开口了,我就是在这一个守门的,哪里知道什么明路啊。”
冉雍懒得和她兜圈子,“我最近入账了几年寿命,如果你指条明路出来。我就为你续上三年,也让你可以再享享人间的烟火气。”
“就现在的人间,雾霾都得按斤吃,肺里转个圈都能把人呛个好歹。老板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可是越发的会坑人了,一点都不实诚。”
“那你还准备怎么着。”冉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箭矢直冲着她,老妪丝毫不怀疑她要是敢说个不字下一秒就能穿心而过。
老妪把箭矢从冉雍的手中微微一侧,“哎,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图个什么啊,不就图个下半辈子好吃好喝。”
冉雍一字一字从嘴里挤出话来,“你放心,我回去就和陆然打招呼,不光让你好吃好喝,子孙满堂,从生到死一条龙包办,寿终正寝还让黑白无常亲自接你回地府。”
老妪虽然被冉雍吓的一哆嗦,只是想到冉雍的承诺还是喜滋滋的。她道了谢这才指出一条羊肠小道。那路弯弯曲曲,不时还有野草荆棘,要不是说他们现在在墓坑里,蔺言真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荒郊野外的无人区。
“老板,刚刚那个老人家为什么说自己是看门的?”
冉雍摇摇头:“从进来这个地方,这里的气息很古怪。很熟悉,又很陌生,所以我也没办法判断那么准确。”他的双手毫不在意的把荆棘从底下扯出,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蔺言见状也想上手,只是刚要去碰那些荆棘就被冉雍制止。蔺言被他一拦有点无措的站在他身后,等看到他手上的伤痕后就更加自责。
也是,无论一年何时,他手上的伤总是周而复始,结痂长出新肉,然后新痕再接旧痕。
“这条路只是很短的一段,你是凡人,愈合的太慢。”
意识到冉雍是在对他解释而不是怪他累赘,蔺言抬头看了看前面还是看不到边际的荆棘,“可是老板,两个人总会快一些。”
不等冉雍反应他已经先上了手,荆棘在皮肉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严重的地方伤口颇深,“不过老板你放心,我虽然不太中用,但是从小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
他边说边笑,冉雍这才发现虽然蔺言比他稍矮一点但是眉眼棱角可见,只是他天生心性单纯,再加上冉雍他们已经活了太久,所以看他才觉得格外显小。
冉雍见他插手后倒是没有再拦,三十三重天每年也会降生不少幼子。远的不说,朱厌就是他们一脉仅剩的一支。从小被宠着长大,性格虽然聒噪了些,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平时让他做这些,他倒也不是不做,只是不会罢了。
再看看蔺言随手把血在衣袖上一擦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不可抑制的去想他在人界的生活。只是这么说起来,蔺言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在人界的情况。有空一定要问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狸力:卧槽我好像挖出来个不得了的东西啊,麻麻!!!!
☆、第七章
这条路的尽头是用整块岩石做成的巨大石门,看上去没有留出一丝缝隙留给他们。蔺言嘴巴微微张着,还在震惊于眼前的景象,冉雍却已经率先找到了开门的位置,将那支箭矢放了进去。
箭矢被放在一只异兽的眼睛处,从蔺言这个位置看去活像异兽被箭矢击中了眼睛,尾部的白翎堪堪露在外面。他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唾沫,肾上腺激素飞快的分泌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石门从箭矢被放入后发出一声轰鸣,有不少落石滚过,只是很奇怪的没有一块落石经过他们身边。等蔺言窥得了全貌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字句去描述其中。
门后先是左右对称、一共八根的囚龙天柱,每条龙都神情狰狞的被困其中,锁链盘旋穿过他们的龙骨将其锁住。他们的龙角上都被深深的刻上叛者当诛的字样。脚下踏过的地板是以白玉制成,在这些白玉之上以写实的手法记叙了千年前的一件大事。
‘混沌初始,正邪两分,两方势如水火,不得结果。’‘帝怒,将其压于不知山下。’蔺言只看清这么几句,剩下的字句古怪拗口,就是他勉强能连成句也不懂其中的意思。只能看到最后一句,
“这说的是什么事?”
蔺言抬头问冉雍,却见他很少的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来。目光幽深的让他胆寒,他的声音很低,好看的一张脸被周围不知名的光线映照着,反射出一种玉石般的色泽,反而更加不近人情。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盯着脸上有点发热,但是身体却又本能的恐惧,蔺言被这样的感觉两下里拉扯,感觉神经都快要崩断了有一种迫切的想要谈人生的错觉。
“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人界流传着不少故事。虽然版本不同,但是大多结局都是一样的。”他沉浸在回忆里,满是伤痕的手遥遥指了指前方,“但是结局都是反派一定都没有好下场,这个故事也是。混沌初始,三界刚刚确立,人界对天界却没有信任,反而追崇生来便十分强大的魔道。天帝在鹿源一战中身受重伤,后来天界组织反剿,一举攻破魔界,将反派永生永世的镇压,不得轮回。”
冉雍顿了顿,“这里供奉的就是那个反派的骨头。”
显然他的话里模棱两可,漏洞百出,但是蔺言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整个人都被眼前的骨骸惊呆了,那是一只已经完全骨化的雄性龙形。龙尾高高扬起保持着腾空的样子,龙爪将一支箭矢踩住,在往上的身躯和龙首却被雕成了人的样子,只不过看不清楚面孔,只是一块囫囵的石头。
看得出还不是一件成品,可是龙形周围压抑的气息仿佛都能让人听到悲鸣。
“那按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供奉的……是邪神吗?”
“是。确实是一个邪神。死而复生,生吃活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不住的往衣袖里缩着,周围的囚龙天柱乍然变得灼热起来,被绑住的龙身在上面翻滚烙烫、皮肉开裂。
蔺言看着他们从剧烈挣扎到奄奄一息的样子,几次想开口问冉雍。只是话到了嘴边看着冉雍难受的样子又把话都囫囵吞了下去。
石门中的温度越来越高,冉雍拉着蔺言穿过那只巨大的骨骸,面前白光一闪,他们赫然又回到了不知山下。还是一样的摆设,被烧得浑身焦黑的朱厌正和梅瓶哭诉他是怎么甩掉身后的冤鬼,又是怎么才千辛万苦回来的。
看到没精神的冉雍拉着一脸茫然的蔺言回来。
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声音尖利的穿透耳膜,伴随着的还有一种凄厉的嘶喊。蔺言捂住耳朵,或许是他们穿过的石门没有完全闭合,所以那些被囚住的龙还在悲鸣。
冉雍不发一言,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伸手一划顿时清净。
蔺言被他这样沉闷的态度吓住了,从冉雍身上散发出一种冰冷沉闷的气息把人压的喘不过气。他又恢复了那种颓丧到不惹人喜欢的样子,是他在石门中的哪句话说错了吗。还是说那里面的哪些东西引起了冉雍某些不开心的事?
不知山阴沉沉的炸起落雷,远处相连的山脉遥遥望去就像龙首腾起,这么说起来他们这里是不是也像一条龙脉。山上的荆棘被风吹得瑟瑟,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也被吹得哗哗作响。雨点珠子似得落下砸在猩红色的泥土里,而远处的山脉也被冲刷着,有些不牢靠的泥土就被冲刷下去。
落地窗没有关严,有几滴蹦了进来,又冷又凉。蔺言看了看穿着单薄的冉雍,他从刚刚回来就没有再开口过,一直躺在卧榻上。
蔺言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冉雍留在他身上的气息起了作用。此刻屋里好像还有别的声音,是不同于龙首的威严正直,也不像梅瓶温润和缓的另一种声音。蔺言眨眨眼有点疑惑,难道他们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天辣噜,我们怎么落到这里来啦!”这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听上去像是个胆子略小的孩子。
“怕什么!都被封了几千年了,雨神娘娘也说了,让我们无论去哪都不要害怕。”这个倒是胆大,只不过见识过一把将怨魂拧成碎屑魂飞魄散的蔺言表示——你们雨神娘娘的消息好像不太准确的样子。
“都下雨了就不能好好关好窗户吗,这是要多懒啊。”这是先前那个胆小的声音,听上去都已经有了哭腔。
蔺言坐在竹椅上把落地窗户轻轻拉上,屋里柔和的光线映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水,莫名的让人感觉想要睡一觉。然而此刻蔺言的注意力,却全被窗前那两个细小的声音夺了去。他仔细在窗前找着,却发现声音是从两颗雨珠中传出的。
那两颗雨珠一颗略大些,一颗略小些。略小些的就是那个说话胆小的,略大些的就是那个胆大的。此刻蔺言和他们大眼对小眼。
胆小的已经哭了出来,她边哭身子边缩小,蔺言很方……她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哭没了……
那个胆大的则用胖嘟嘟的身子挡住蔺言的视线:“你你你你看的到我们,你干哈玩意!”
5/4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