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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慕容纸——橙子雨

时间:2016-12-23 18:50:30  作者:橙子雨

  “你说师父、师父他,他的心上人是……谁?”
  “喂喂,都说了是男子了,不至于吓成那样吧?你看你脸都青了!”
  ……
  镇远大将军,谢律。夜璞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燎然火光之中,那旗帜上飘扬的“谢”字。
  “据说那个镇远大将军谢律,以前和咱们一样,也曾是师父的徒儿,只是后来下了山,从此就再没回来过了。这事师父不提,你也只装不知就好了。师父似乎很是疼爱他,他负了师父,师父嘴上不说,其实难过至今,也是……很可怜的。”
  那一晚,夜璞彻夜未眠。
  思绪万千,煎熬异常。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喜欢谁人不好,如何……偏偏要是那个人?!
  弯月如钩,安仁银色盔甲,飞扬跋扈。剑尖血花满溢,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那样如罗刹厉鬼一样的人,如何会是温柔而纯良的慕容纸的徒儿?以慕容纸那般善良,怎么会教出那般出去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逆徒?!
  ……
  在初到听雪宫的半年里,夜璞虽常常含泪入眠,却并未生出过要找谁报仇雪恨的根深蒂固的念头。
  虽然一闭上眼,便始终忘不了那带头将领的模样,却也清楚那都是朝廷官军。而自己,不过区区一人而已,区区夜泽一族,想要同那整个大夏的皇权相抗,岂不等同于螳臂当车?
  二哥临终前曾对他说,夜璞,你一定要活下去。忘了这血海深仇,活下去,平平安安,我们就瞑目了。
  而今,幸福的可能就摆在面前。
  

第79章 阿纸持续被虐领域
  或遮住双眼贪求眼前的喜乐,或踏上复仇的炼狱之途,只在他一念之间。
  ……或许,我能放下血海深仇,就当是为了师父也好。
  于是夜璞做出了抉择,每日更加勤奋地练武,努力地研究药与毒,尾巴一般地跟着慕容纸,缠着他说话,给他做好吃的饭菜。
  他努力想讨师父喜欢,想令他展颜。
  他总是那般淡漠的样子,虽然对待徒儿们也算是关怀备至,可多数时候,就好像心中根本无欲无求的一般。不会狂喜,不会悲恸,不会感动。
  可他绝非无心无情的,对吧?他真正的笑意究竟是怎样的呢……想看。
  师父的床头柜中,一直放着些陈旧的物件。一把剑,几件衣服,年轻人穿的使的。
  隔三差五,慕容纸还总是会傻傻地拿出来洗了,晾了。还是会擦拭那剑,还是会上油,仿佛它们的主人总有一日会不期归来一般。
  “师父,您不要……不要再弄那些东西了。师父等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夜璞真的是破釜沉舟,才敢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他以为师父一定会发怒,可慕容纸却只是失魂落魄地愣了愣,缓缓道了一声:“嗯。”
  隔日,那些衣物和宝剑被锁在了落锁的旧屋子里,再也不在师父的床头碍眼。
  夜璞无比激动——师父终于想要忘了那个人了。
  这样,假以时日,他肯定能忘了他的。
  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我再……
  对于几乎触手可及的美好明天,夜璞如此深信不疑。可谁能想到,师父出门采药,回来的时候,踉踉跄跄抱着个冻僵的人。
  明明中了大祭司的巫蚕血蛊,早该毙命,却竟然能拖了半年还没死。
  而师父,竟然还对他余情未了。
  ……
  那段时日,夜璞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虽然完全不明白师父究竟记挂那家伙什么,不明白那家伙如何病入膏肓还能笑眯眯上蹿下跳。但是夜璞强忍着不乱阵脚。
  手中有毒,亦有剑。想要取那人性命,随时很容易。
  他却不愿。这听雪宫中,统共也就他跟阿沥两个外人。谢律若死于非命,师父能查不出是谁所为?
  于是只得面无表情、如履薄冰,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反正那人也没几天可活了,他只等着就好,等着他死就好。
  明明那人已一身病癯,脸色蜡黄形销骨立,根本与之前苗疆见到的利落英姿判若二人,全然不能算是好看,甚至不能算是能入眼的了。
  不仅如此,就连生性也与想象中不同。
  明明杀入村子时如同罗刹鬼一般,一张寒冰脸冷漠利落,可在慕容纸面前,却油腔滑调整日笑眯眯没个正经,完全就是个令人不齿的市井流氓状。
  可师父却还是喜欢他。
  不顾受伤也要陪他下山逛街,甚至不顾身体给他去枫叶山庄找药。在枫叶山庄,人多且杂,夜璞终于抓到机会落了毒,却没想到谢律真那般命大。苗疆最烈的剧毒,都没能弄死他。
  只得继续等,却等到师父傻傻为不惜分他一半的寿数,也还是要留住他。
  为什么……
  夜璞越来越迷茫。我哪里比不上他。
  为什么他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你的心?而我怎样努力你都看不到?
  夜璞后悔,当年大祭司要教自己蛊术,可自己醉心草药不愿去学。当年若是学了,催动谢律体内巫蚕血蛊发作,他早死了罢。
  结果,硬生生被他拖到宁王府的人拿着解药找上门来。
  夜璞可以咬着牙等他死,看着他变得日渐衰弱,只等着那尘埃落定的终日。
  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恢复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就要跟自己最重要的师父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若是连你这种人都能幸福……
  我的父兄、姐姐,我整个夜泽族被你夺走的安静祥和的日子,又要谁来还?
  够了。已经够了。
  谢律。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死。
  我信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
  ……
  可是,这世上,真的是善恶终有报的么?
  那人满手鲜血,满口谎言,可为什么师父却还是对他执迷不悟?
  “师父,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要等他?”
  窗外还在不停地下着暴雨。慕容纸的身子,这几日越发的形销骨立。他恹恹靠着窗,并无答话,只缓缓闭上眼睛。
  “师父——!您好糊涂啊!那日在云锦行宫他背着你跟那宁王说的话,您都忘了不成?!”
  夜璞生来性情温和,从未像此番简直有砸了这听雪宫的心。可就算砸了,都未必能唤得醒眼前装睡的师父!
  “我没忘。起初也难过,也觉得受伤,也觉得自己可悲可笑。可是这么反反复复想了数日,始终还是觉得,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点点滴滴,不像是假的。”
  “……”
  “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假的。我相信小……我相信谢律他不是那么坏的孩子,不可能会用那么恶劣的法子骗人。他绝对不可能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而已。”
  “他相信,他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慕容纸一双黑瞳平静如水,在那水下,却始终幽深着一丝暗涌。声音也仿佛从极深幽的地方发出来一般,虽不重,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等他有朝一日回来,给我解释。他若不回来,哪一天我等急了,便去找他,当面问问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若是当着我的面,他一定不会说谎。”
  呵……
  “云锦行宫就在不远处的云锦镇外,不妨就由徒儿先行,去替师父找镇远将军问个话吧。”
  “……你?”
  “师父这般成日心境低落亏寒身体,徒儿见着于心不忍;可若要师父降尊纡贵去见那人,徒儿也气不过!请师父准允徒儿代师父一去!徒儿此去云锦行宫,必问出镇远将军心中真意!”
  夜璞知道慕容纸,终是定会点头。
  半山腰,一只小小苍鹰便盘旋下来,落在他的肩膀。夜璞解下鹰脚上的密信,眼中微光一凛。
  自打在枫叶山庄结识夏丹樨,夜璞在私底下,便同成王府有了谢秘密的联系。
  无论是在慕容纸谢律面前,还是在成王府那边,他都不曾交代过自己真实的身世,而自称是南疆土族之人。这倒也并非是他全然瞎说——黑苗夜泽族已遭灭族,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只剩早早嫁到土族的大姐。
  可惜大姐迟迟不育,在土族势单力薄自顾不暇,他不好前去投靠。后来听谢律偶然说起朝廷骁骑营竟是从土族借道攻打的夜泽族,更是庆幸自己没有去投奔那全然不讲情面的姐夫。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上个月大姐终于得孕,身为土族少主正妻,若是能生下儿子,地位必然非同凡响。而成王那边给他开出的条件,就更是优渥——
  若他能说动姐姐姐夫,以土族之力号召南疆土、苗、白、水各族皆归服成王,将来成王一旦登基,便会封夜璞为南疆王,世世代代统领整个南疆。
  待我……成了南疆之王,一定一统各族之力守卫南疆,再也不叫大夏人欺负咱们。再遇到为大夏军开路的叛徒,定叫他全族都不得好死。
  到时候,再在重华泽境里修个竹楼,陪着师父在那里过着安稳悠闲的日子。那儿水草丰美瓜果鲜茂,重华泽境又民风淳朴,每晚大伙儿都会点起篝火,围着火堆唱歌跳舞,师父一定不会再觉得寂寞。
  如此这般,将来所有的一切,一步一步,夜璞都已经想好了。
  只差让成王府更信任自己的忠诚,只差除掉谢律这一块绊脚石。
  一箭双雕。
  谢律的武功,除去天资不凡,在第一次离开听雪宫之际就已崭露头角,更有那十年间屡屡沙场之上的一次又一次拼杀的成果。
  夏丹樨曾说过,整个成王府中,无一人是他对手。便是江湖之中,能与谢律平分秋色之人,怕也没有几个。
  非魔教段锡那等身手,根本无人能近他身。
  真的无人能近他身?夜璞微微一笑,师父就能。师父若想戳死谢律,一百个一千个也戳死过了。
  同样,我也能。
  那夜成王府前点着红笼摇曳,黑衣漆甲一片肃杀。成王殿下夜璞之前已见过,按照谢律一直以来的糟践形容,总叫人觉得该是个又蠢又傻又喜怒无常的矮胖子才是。
  可真正的成王殿下,却是个眉间带着些戾气的俊朗青年,与他三弟宁王的俊美风雅很是不同,周身是一种阴郁的冷傲。说话是有些急躁的模样,却没看出来哪里傻了。
  令夜璞吃惊的是,成王殿下身边,除了夏丹樨之外,还绕着他曾见过的那个宁王府柔若无骨的狐面人。堂堂七尺男儿,却像是歌妓一般柔若无骨地贴在成王身上,口上涂了丹朱,一笑媚得酥人骨。
  呵,这人不是……宁王的心腹么?
  原来这世上一人双面笑里藏刀的,远不止自己一个啊。
  ***
  没想到,谢律那已不能算是全尸的全尸,竟真从宁王手中换来了四片秘宝残片。
  成王府中,黑夜褪去天已光白。宴玉城不可自抑地喜上眉梢,一夜未睡却毫无倦意。荀长在他身侧勾着唇,执起玉残片眯着眼睛一件一件地明辨真伪。只有夏丹樨一人默默不语,似是多少对谢律之死心有戚戚。
  “果然都是真品,恭喜殿下了。”
  夜璞颇有些意外。本以为宁王对谢律纵然喜欢,但也该没有多么喜欢。毕竟既然当初都能放着他下狱枉死,后来又为何要用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可换半壁江山的物件,只换他一具残尸?
  可他却真换了。那秘宝龙片乃是黄玉龙,凤片乃是白玉凤,鱼片是花玉鱼,兽片是玄黑兽。四片秘宝温润生辉,直看得夜璞默然心里咯噔一下。
  这东西……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让他想起自己的那块青鸟玉佩。
  似乎剩余未出世的两片,一片是红虫,一片便是青鸟。
  

第80章 阿纸的师父要上线
  而当年谢律奉命遍寻苗疆无获的,也似乎正是那所谓的秘宝残片。(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所幸,他带着那青鸟玉之事,除了师父,也就只有阿沥知道而已。
  阿沥愚钝,自己初到听雪宫时看过那物一眼而已,恐怕从未放在心上。但为防万一,要先将他灭口么?
  影阁阁主如今人在成王府中,一个武功不高的影阁旧部,该不难杀才是。
  正好,他本也就还有别的事,要一起拜托荀长来着。
  ***
  “语凉哥哥,您可来了!您看这……唉。”
  “小英,你三哥呢?”
  宴语凉环顾英王府中四面缟素,微微叹了口气。
  自打车马进了这汉南城,就见满街白得有如国丧一般,英王府内外就更是白绫肃穆,府中下人各个披麻戴孝神色戚戚。明明……他们连此番究竟死了谁,其实都弄不清楚吧。
  “小英,这远违了制式了。这般吊唁,需是王侯方可,更何况死的还是本就不该在世之人。若让父皇知道你们这么搞,可如何了得?”
  “二哥,小英也不想的啊!可三哥那个脾气,二哥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说旁的,就他这几日喝的那酒……不给他喝,就砸我的王府出气。唉,如今下人们都怕得要死,三哥只听二哥您的,您、您快去劝劝三哥吧。”
  宴语凉无奈地摇了摇头。
  英王府五进院子,灵堂设在最内尽头,还未跨过灵堂前院的门槛,便远远见得晏殊宁抱着一大壶酒靠在棺边,醉眼朦胧地自顾自惨笑。
  “三弟节哀。莫要再喝了。大业未成,却为一时失意便如此消沉意志,可不像我认识的殊宁了。”
  被夺去酒壶,晏殊宁也不闹,驼红色的脸颊笑眯眯看向宴语凉:“你来了啊?”
  “我本不想来,来了也马上就要走。殊宁,此番我等中了成王阴谋,失了秘宝残片事小,失了谢将军事大,自此沧澜和沙柳的藏兵便再难调了。我如今正在积极联络西北各部,也望殊宁早些重整旗鼓,莫要耽误了大事才好。”
  晏殊宁眼波流转,只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抱着酒嗤嗤笑着。
  “以前……在京城里,大家都爱说我是诗仙转世。语凉,你知道……诗仙是怎么死的?”
  “……”
  “喝死的。所谓一醉解千愁,若能就此喝死,倒也一了百了了不是么?”
  “殊宁,莫说傻话了。”宴语凉伸出手,将宁王从冰冷的地上拽起:“适可而止!你将来可是要——”
  “将来……将来要做什么?!我将来要什么?语凉,我如今什么也不想做了!我只恨不得死了算了!什么皇帝,什么千秋大梦!我不做了还不行么?!呵……若是大哥能将昭明还我,若是大哥能将原来的荀卿还我!我让给他做就是,都让给他做还不成么!”
  “殊宁!你听听你自己,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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