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点了两份食物,很快,顾流光就后悔了。真的是太难吃了!闻起来香,怎么吃起来味道这么奇怪!
放下刀叉,顾流光有些尴尬地道:“还是回去自己做吧。”
晏东霆恩了一声,道:“的确没你做的好吃。”
结了账,走出餐厅,顾流光回头看看招牌,不由得感到有些无奈和好笑。出国了还要自己做饭,这算什么事儿?国外的东西,果然还是吃不惯啊。
找到超市,购买了一些食材,两人便返回了酒店。经过一番烹煮,顾流光总算是做了一顿让自己和晏东霆都满意的午餐。
吃饱喝足后,困意顺利袭来。换上睡衣,倒在酒店的大床上,顾流光将脸埋入泛着香气的枕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那餍足的模样,像柔软的羽毛一样拨弄着晏东霆的心弦。
躺到床上,晏东霆撑在顾流光身侧,手掌温柔地摩.挲着那张脸,低下头去,他们鼻尖相抵,气息交.缠。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深吸引着自己的眼睛,晏东霆情难自持,口勿了下去。
“你……这次打算回去看看吗?”
某人的胸膛因为笑声而震动着:“怎么,这么着急见家长么?”
“去你的!”
捂着被踹疼的膝盖,晏东霆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委屈:“真下得去脚。”
琥珀色的眼珠里立即盛满盛气凌人的笑意:“我就这样。”
“恩,早就习惯了。”晏东霆笑着说。“放心,为了让你多了解我,我一定不会食言的。”
“不过……”顿了顿,晏东霆道,“你可能还需要再等一等。”
看着晏东霆忽然暗下去的眼神,顾流光心疼了:“如果觉得难受,我也不是非去不可的。”
揉了揉顾流光柔软的卷发,晏东霆笑了笑:“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那个早已断绝来往的人。
“没事,我可以等。”顾流光道。
晏东霆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睡吧,这几天先适应一下时差,其他的,等到时候再说。”
顾流光忽然笑了起来:“所以我现在是该说午安,还是说晚安?”
“入乡随俗,午安。”
虽说还没准备好,但晏东霆清楚的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于是,三天后,他开着租来的车,载着顾流光来到了旧金山隔壁的城市奥克兰。
从最初相遇的时候开始,顾流光就清楚的知道晏东霆和自己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那种差别不仅仅是事业上的成功,更关系到根本的家庭出身。尽管晏东霆说过自己早已与家里断了联系,但当那个略微有些宏伟的别墅逐渐出现在视线里时,他才真切的感觉到,他和晏东霆本就不该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如果晏家父子之间没有反目,他们两人之间,恐怕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吧?
穿过一条爬满藤蔓的长路,车子果然停在了那幢别墅前。从车上下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阴影中的建筑。
“就是这里吗?”顾流光问道。
晏东霆嗯了一声,眼中有着道不清说不明的复杂情绪。
身后忽然传来汽车行进的声音,似是有所感应,两人转过身,一起朝后方看去。
有车从入口朝里缓缓开了进来。见到那辆车,晏东霆身体一僵,心头开始剧烈地突突跳了起来。
那是一辆黑色的,款式颇有些过时的劳斯莱斯,车牌号依旧没变,一如停留在记忆里时那样鲜明。
车子停稳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车上走了下来。
时间仿佛像是被人按下了放慢键,不过短短几秒,对晏东霆来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时隔多年未见的人,终于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刻,又重回了彼此视线。
那个人下了车后,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不负期望地朝晏东霆看来。只是那双鹰隼一样深邃的眼睛里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他们就这样彼此对望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倒是跟着下车的那个人在打量过晏东霆后,发出了激动与难以置信的惊呼:“Calvin?!真的是你?!”
这声惊呼惊醒了晏东霆,移开视线,他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那个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视线却从晏东霆那边转移到了顾流光身上。
顾流光本就有些紧张,被这么一看,顿时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但好在那个看似晏东霆父亲的人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迈开腿朝那幢建筑里走去。
那个冲晏东霆打招呼的人见状,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抱歉的笑笑,朝前追了上去。
目送着那两人一步一步离去,晏东霆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就这样吧,本来也就只打算回来看一眼而已。
主动的握住他冰凉的手,顾流光轻声道:“走吧。”
像是找到了支撑点,晏东霆忽然有了底气。将顾流光的手紧紧抓在手里,强撑着笑道:“我带你在这附近转转。”
在心内叹一口气,顾流光点点头。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们,面露不悦:“还等人请你么?”
晏东霆一愣,心脏再次快速跳动起来。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他牵着顾流光大步跟了上去。
进入屋内,晏安泓随手将手中的公文包交给身后的人,道:“准备晚餐。”说完,便拄着拐杖径自朝楼梯上走去。不等晏安泓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晏东霆便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住了。
“欢迎回来,Calvin。”
那是一道时隔多年,仿佛跨越沧海般的喟叹。
心头一酸,抬手拍拍对方的背,晏东霆叹道:“好久不见,慕叔叔。”
松开晏东霆,那个被唤作慕叔叔的人笑了起来,脸上满是难以克制的怀念和欣慰。随后,他看向晏东霆身边的顾流光,似是早有预料,波澜不惊地笑道:
“Calvin,不介绍一下么?”
晏东霆对顾流光介绍道:“这是慕长清,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就跟在那个人身边工作,是那个人的得力助手。”
顾流光泰然地和慕长清握了握手,道:“你好,我叫顾流光。”
“顾先生长得真英俊。”慕长清毫不吝啬的赞美道,“像是Calvin会喜欢的类型。”
顾流光的耳朵顿时红了起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倒是晏东霆敏感的察觉到什么,看着慕长清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他性格比较害羞,不太爱说话,希望慕叔叔多担待。”
“没事,我这人很好相处。”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慕长清转移话题道,“对了,顾先生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清淡点就行,他胃不太好。”晏东霆说。
“真体贴,”慕长清了然于心地调笑着,“行,我马上让厨房准备。”
慕长清离开后,客厅里就只剩下晏东霆和顾流光两人。看着跟前几乎是自己那间小公寓三倍的客厅,顾流光不由得想,他现在简直就像是古德最近接的那部狗血豪门偶像剧里的贫穷女主角一样,愚蠢又滑稽。
看出他心里的别扭,晏东霆道:“十几年没回来了,当时走得突然,什么也没带,不知道这里变成什么样了。流光,你陪我去看看吧?”
心里的不适被这句话给冲淡,顾流光点点头,跟着晏东霆一起,终于真正的走进了少年晏的过去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晏的奇幻漂流
☆、番外二 少年晏的那些往事(2)
晏东霆从懵懂记事的时候开始,就发现自己与亲生父母并不太亲近。与其说是不亲,更不如说是形同陌路。
起初保姆哄他说,他的父母亲工作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他,想给他最好的生活。那时候,年幼的他深信不疑,也并不以为意,直到偶然间在自家来访的客人中看到其他孩子与父母亲亲昵的画面,他才明白过来——
他是特别的。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很忙,几乎没有回过家,即使哪天能在家偶然碰到,也从没抱过他,更没有叫过一声他的名字。
而他的母亲,除了叫他到身边问一些重复的、简单的问题之外,对他的态度也很冷漠。有时候他能感觉到她想要尝试对他好,但每当被她抱在怀里时,他都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尤为明显的情绪。
厌恶,没错,就是厌恶。
那时候他不停地、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他不听话,惹父母不高兴了?也许是他不够独立,给工作繁忙的他们添麻烦了吗?
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他孤注一掷地找到了他的父亲,主动要求去学校念书。而他清楚也的记得,那是他父亲第一次正眼看他,开口与他说话。尽管只是几个字,也足够他高兴很久。他不由得想,这也许是一个好的开端,说不定将来有一天父亲还会教他怎么解决课业上的问题,母亲也能多一个必须见自己的理由。
去学校之后,他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也开始不自觉的学习起父亲处理事情的手段和方法来。他以为看到这样的自己,父亲或是母亲能对自己改观,可随后他发现他又想错了。
无数次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拒之门外之后他才明白,其实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他们对自己的态度都不会改变。父母之所以跟他不亲近,并不是因为工作太忙,身体太累不想被打扰,而是因为他们都不喜欢自己。
可此时的晏东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子,他开始变得要强和执拗起来。他想,既然不讨人喜欢,那就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他其实也过够了这种需要看人脸色,毫无希望的日子。
于是,他彻底封闭自己,变成了一个孤独冷漠,沉默寡言的孩子。
十四岁生日那一天,少年晏那单调晦涩的生活终于有了一点别的色彩。
他的母亲不知怎地,竟开始对他温和起来。不仅给他准备了生日蛋糕,还手把手的教他折纸风车,教他唱民谣,还告诉他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记得不要辜负——她那天所做的一切,像是要在一天之间把这些年来亏欠他的关爱全部偿还似的。
少年晏头一回见到母亲对自己笑成那样,也第一次觉得母亲美得极致。原来被人温柔以待的感觉是那么的好,他欣喜若狂,如获至宝。
可如同灰姑娘的梦一样,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支撑到第二天就彻底破碎了。
他的母亲死了,死于无法医治的疾病。她临死前才想起自己应该对那个忽视了多年的孩子留下一点什么回忆,多么虚幻,也多么残酷。
母亲的突然离世让少年晏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恨。他恨这种如同烟花一瞬一样的温情,明明已经抓在手里,却又被狠狠剥夺;也恨自己能力不足,永远都只能被动的接受别人伸过来的手。
母亲下葬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来了,包括他的父亲。但与其他亲朋好友的悲伤不同,他从父亲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悲伤,甚至还有一丝解脱的快意。
少年晏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不仅仅是对他,他的父母之间也形同陌路——他们卧室之间的距离隔得非常远,只要有一方在家,另一方就不会回来。而除了必要的家族聚会,他们也几乎从未一起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
他们之间毫无感情,更别说同床共枕。
母亲死后,少年晏也开始整天整夜的不回家,他主动尝试和不同的人交往,想从中寻求那一点微薄的温暖。但常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他根本学不会该怎么与别人相处,以至于每一次都结束得很狼狈。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生日那天,他突然的想要看看母亲临走前教他做的风车,就回了家。然而在经过父亲的书房时,却意外的听到了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今天是Calvin的生日,你就不能分出一点点的时间来给他定份生日礼物吗?这一年来你知道他都是怎么过的吗?他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死的!】
少年晏认出这是一直跟在父亲身边那位助手慕长清的声音。没想到居然有人关心自己,少年晏还没来得及感动,随即就被父亲的回应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与我无关。】
多么冷漠而又残酷的回答。
【那是你的儿子!】慕叔叔气急败坏地为他争辩,谁知他父亲却说——
只要身上流着她的血脉,就永远不是我儿子。
少年晏永远都忘不了他父亲说那句话时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就如同年少时母亲眼中露出的厌恶一样。
原来他们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厌恶他。
为什么?!难道他不是他们的亲生的吗?可他的确长得像他父亲,五官中也有几分母亲的影子,他是他们的孩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是吗!
仿佛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他惶惶不安地在这个家里寻找着想要的答案,尽管怎么都找不到,他也执拗的不肯放弃。直到有一次父亲被电话匆忙叫走,他借机潜入父亲的书房里,才终于得知了那个让自己寻找了很久的“真相”。
他在父亲忘了上锁的抽屉里,看到了一份由他父母亲笔签署的体外受精和胚胎移植(IVF-ET)报告,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们双方的身体指标,以及胚胎从最开始的受精到顺利生产的情况。
少年晏越看,身上越冷,直到看到最后那张新生儿的照片,竟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知道他的父母亲之间没有感情,但却没想到他们连同房都不肯,却又为了家业的继承,采取这样的方式培育后代。
这样的“家庭”,正常吗?
悲哀到了极点的少年晏异常冷静,他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那份报告。看着火舌吞卷着向上攀升,少年晏心中感到无比畅快。
他感觉手中焚烧的不是纸,而是某个隐藏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罪恶。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父亲回来了。见到少年晏和那份几乎燃烧殆尽的报告,他父亲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另一种表情。
随后,他们之间发生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
【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噩梦,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会后悔,后悔当初让你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愤怒的少年晏很快就被更为愤怒的父亲用枪顶住了头部。
【开枪吧!杀了我!既然我让你这么恶心,那就让我永远消失吧!】
少年晏声嘶力竭地吼着,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来的委屈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枪声到底没有响起,他父亲忽然之间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个对他丝毫没有感情的陌生人。
【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无法用言语形容那一刹那心中的感觉,少年晏握紧拳头,转身便走了出去。他没有从这个家里拿走任何一样东西,甚至是钱。他就像最初降临这个世上一样,两手空空的,踏上了另一条毫无希望,却完全属于自己的路。
听完这些往事,顾流光紧紧地握住了晏东霆冰凉的手。天知道他们在这茫茫人海之中相遇到底有多不容易,从一个国度到另一个国度,只要过程中所作出的任何一个决定发生改变,他们今天就无法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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