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恺听完他的话,也不生气,而是从兜里掏出七百块钱,朝他递去:“你今天表现很好,没有浪费我的胶片,所以我多给你两百。”
顾流光看着手里的钱,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为了来这里,他今晚已经把酒吧的演出全推了。虽然并不算很辛苦,但若什么都不拿,岂不是白费了这一天?
“名片你也拿着。”说着,曾恺又将名片塞到了他手中,“我们既然认识了就是朋友,以后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来找我,我如果有合适的小角色也会尽量帮你留意。片酬大概也就跟今天一样,不多,但是绝对比你唱歌要轻松。”
看顾流光一副又想拒绝的样子,曾恺忙道:“你也要为你妹妹着想一下。而且,这种小忙是举手之劳,毫不费力,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的。”
顾流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握紧手中的东西便走了。
他离开以后,曾恺回到了片场。知道他去找顾流光谈话了,编剧凑过来问:“怎么样?”
曾恺摇摇头:“太傲,不好说动。”
编剧松了一口气。
“但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有想要制服他的冲动。”曾恺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克制不住的谷欠望。“真想看见他哭着求饶的样子。”
编剧打了个寒颤,迟疑着道:“我看晏总对他好像也有兴趣?”
“那又怎么样?这地方谁没个几个床亻半?再说了,那个愣头小子手底下可不缺长得好的人,就算他现在对顾流光感兴趣,估计没多久也就腻了。”曾恺冷笑一声,“更何况,我都没法说动的人,我不信他有办法。”
那个愣头小子真以为自己开了个公司,有几个小钱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这圈里谁混得比较久,想跟他抢人,还嫩了点呢。说完,曾恺又不屑的想到,明显忘了刚才自己害怕得罪那个人而一脸谄媚。
挥挥手,曾恺道:“好了,继续干活。”
一个小时后,那个曾恺口中的“愣头小子”又匆匆回到了《那年夏天》的片场,四下寻找着那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盘踞在他脑海里的身影。
曾恺毫不意外晏东霆会来,当即叫了停,起身朝晏东霆走去。
“晏总。”曾恺叫道。
遍寻不见顾流光,晏东霆脸色并不是太好,直截了当的问道:“他走了?”
曾恺道:“是的,拿了钱就走了。”
晏东霆道:“你说他在酒吧唱歌,是在哪个酒吧?”
曾恺侧身将晏东霆引向休息室,掩住心思道:“在城东的‘流雁酒吧’,每天晚上8点都有场。”
“恩。”晏东霆淡淡的应了一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今天大概是见不到了。
不如明天吧,既然固定每晚都会在,那么应该跑不掉。晏东霆想到。
打定主意,他收起心思,和曾恺进入休息室里,商讨起下一部电影的合作来。
而此时,那个被他一心记挂的人早已背着吉他,往自己租住的小屋走去。
因为今天赚了不少钱,顾流光在进家门前特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些水果,打算给在家里等候着自己的妹妹一点惊喜。
推开家门,那个正伏在桌上写写画画的小人儿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向顾流光,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你今天回来好早呀!”
墙上,指针才指向九点十分。
顾流光心中一暖,关上门走到她身边,柔声笑道:“是啊,哥哥想你了。”
顾宁扬起脸,朝顾流光张开双手。
顾流光弯下腰,她勾住顾流光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弯着眼睛道:“宁宁也想你。”说完,将刚才自己正在画着的东西拿过来,献宝一样的举到顾流光面前:“宁宁刚才画了你,你看像不像?”
顾流光看了那乱七八糟的画一眼,笑着点头:“很像。”随后举了举手中的袋子,道:“为了奖励你,我给你买了点你最喜欢的葡萄。”
顾宁闻言小心翼翼的道:“贵吗?宁宁可以吃吗?”
顾流光心里一酸,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道:“当然可以。”
顾宁摇晃着小脑袋,满脸幸福的道:“哥哥,哥哥,我的哥哥最爱我了。”
顾流光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取下背上的吉他,到屋外将葡萄清洗干净,又转身折了回来。
顾宁盘腿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满足的吃着水果。
“你今天有没有乱跑?”顾流光坐在她身边,取过绒布,一边擦拭着吉他,一边问道。
顾宁道:“没有,宁宁今天一直在家里。”
顾流光道:“一个人很无聊吧?对不起,哥哥没能陪你。”
“不无聊,”顾宁笑道,剥了个葡萄,递到顾流光嘴边,“宁宁一直有在想你。”
“哦,难怪我今天一直打喷嚏。”顾流光吃下那颗葡萄,笑道。
顾宁被他逗得咯咯笑:“真的吗,你不要骗宁宁。”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顾宁和顾流光聊了一小会儿,便困了。
顾流光洗好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抱着迷迷糊糊的顾宁躺上床,轻抚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哥哥,”顾宁依偎在他怀中,叫道。
“恩?”
“宁宁还是喜欢你短头发的样子。”顾宁说道。
顾流光几不可闻的一叹,“哥哥太忙了,没有时间上理发店。”而且,也没有那个闲钱去乱花。
“没关系啦,你这样也很帅,我没有嫌弃你。”顾宁连忙道。
“我知道。”顾流光轻拍着她的背,开始哼起摇篮曲来。
顾宁的意识渐渐迷糊,却还不忘说出心中的话:“要不……哪天宁宁帮你把它剪了吧……”
“好。”顾流光失笑,又不由有些惆怅。果然太长时间没有打理自己,连宁宁都开始嫌弃他了吗?
顾宁睡着后,顾流光又从床上翻坐起来,将今天赚到的钱全都放起来。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妹妹,他轻叹一声,捧着装着存折的盒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坐在台阶上,借着楼道里微弱的灯光,顾流光翻看着存折,计算着上面的数字。
辛苦了一年多,加上今天拿到的,他省吃俭用存了差不多九千块。这已经不算是小数目了,但若要给患有心脏病的妹妹做手术,这些钱是远远不够的。
无奈的撑住头,顾流光看着远处被灯火映红的天空,眼中满是迷茫。
他真的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那高昂的医药费?
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打工挣钱了,白天去给人家的餐厅做服务生,晚上辗转在各个酒吧唱歌,有时候忙得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的,那个导演能一下拿出七百块给他,而自己却要为一天几十块的工作而从城东奔走到城西。
唉,要怪只能怪他出身不好,学历不高,又没什么本事,连累了宁宁为他受苦了。
不知怎地,他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突然出现在片场里的男人来。
那个男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根本无法忽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更何况,他刚才还紧紧盯着自己。
想起那道灼热得直入灵魂的视线,顾流光眉头一拧,心里越发的烦乱起来。
那人是谁?是这部电影的主演么?
算了,管他是谁,总之他们横竖都不会是同一类人。
收起存折,顾流光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与此同时,《那年夏天》临时片场。
晏东霆与曾恺谈完事出来,经过拍摄场地时,又不由得停下脚步朝那里看了看。恍惚间,他以为那个少年似乎还坐在那里,正随性的弹奏着他的吉他。
晏东霆接触娱乐圈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长得不错的演员,但却从没有哪一个能像那个少年一样,第一眼就能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仿佛就像是两团急速旋转的漩涡,要将他的灵魂吸噬殆尽。
顾流光,顾流光,当真是流光溢彩。
回到车上,车子平稳的朝他住的地方开去。
他拿出手机,给冯毅拨了个电话:“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知道关于顾流光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过节,双更!种球快乐!
☆、番外一 七年(3)
第二天,顾流光照例起了个大早。
做好早餐和午餐,洗漱穿戴整齐,吻了吻顾宁的额头后,他便出了门。
他今天本是要去餐厅上班的,不过因为昨天去做了个临时演员得了不少钱,便寻思着请个假到医院去一趟。虽然还没凑够手术费,但他还是想试着说服医生,能不能先支付一些钱,先把手术给做了。
虽然宁宁跟着他来到这里后就很少再犯病了,但他不敢保证未来的事。他很害怕自己还没能凑够医药费,宁宁就承受不住疼痛先一步离开他。他这辈子没什么指望,就希望他这个唯一的亲人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着。
乘着公交车来到医院,顾流光找到了顾宁的主治医师。
听完顾流光的恳求,医生面露难色的说:“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这个手术风险太大,光是前期准备工作就需要不少费用,你的那点钱……实在做不了什么。”
那点钱……顾流光脸色瞬间变白。他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在别人眼里却只是“一点”而已么?
“如果宁宁是先天性心脏病,我们医院倒是有相应的救助政策,只可惜……”医生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顾流光垂下眼,失望的道:“我知道了,还是谢谢您。”
“其实你今天可以带她一起过来的,我正好顺便给她做个检查。”医生道。
“下次吧。”顾流光摇摇头,“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
“你也别太悲观,只要饮食作息合理规律,注意保暖,避免情绪激动,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好。”顾流光点点头。
跟医生道别后,顾流光就离开了医院。走出医院时,他看了看灰暗的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算了,既然没有办法先做手术,那么就努力工作吧。只要那个女人不出现,他有信心可以保护好宁宁,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唉,话虽如此,可是照他赚钱的速度,再攒个四五年,也未必能攒够宁宁的手术费。
难道,真要听昨天那个导演的,接受他的帮助么?那个人说过,做主角,可以挣到六位数的片酬。见识过曾恺的豪爽,顾流光有些动摇起来,但随即又紧紧拧起眉头。
不行,不能去。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只是欣赏他,就愿意帮助他,让他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当他是没见过世面的三岁小孩儿呢?这些年在社会里混,他可是见多了这种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从你这里索取着一切好处,跟吸血鬼似的。
冷笑一声,顾流光不再考虑这个问题,转身朝公交车站走去。
回头他就把那张名片给撕了。
经过一家影楼时,顾流光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镜中那个头发老长,看起来颇具艺术家风范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假都请了,横竖他今天白天也没地方去,不如去把头发剪了吧。实际上他看着自己也挺不习惯的,活像个娘儿们。
想到这里,顾流光便开始在附近寻找起理发店来。可走了半天,找到的全是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发廊,里头那些员工一个个都跟掉进染缸里似的,看着就不像好地方。当然,顾流光也是问过价钱的,光剪不洗,都要10块钱,更别说洗剪吹全套服务了。
果然不是个好地方。顾流光脸色不好的离开了这片地儿,搭上公交车回家了。
回到家时,顾宁早醒了,正在吃着他做的早餐。见到他回来,她又惊讶道:“哥哥,你今天怎么也回来这么早?”
“今天休息,哥哥回来陪陪你。”顾流光笑道。
顾宁十分高兴,将早餐吃完后,便开始缠着顾流光给她讲故事。
顾流光从未拒绝过妹妹的请求,依言将她抱起来,到树底下坐着,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指着远处高低各异的房子,还有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轿车,讲起故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的低头看向妹妹,目光中带着无穷无尽的宠溺和疼惜。而这温馨的一幕,被躲在那辆轿车里的人尽情的收入了眼底。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晏东霆也依然能够看清看着顾流光脸上的笑容,以及那几乎可以溺死人的温柔目光。
与昨天晚上的惊艳不同,现在的这个少年温暖美好,令人更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想要让他也这样看着自己。
察觉到心口传来的滚烫,晏东霆抬手按了按,发现心跳早就乱了方寸。
这个叫做顾流光的少年太危险了。晏东霆想到。
倏地,那个少年忽然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晏东霆一惊,连忙将身子往后隐了隐。
被发现了么?
随后,晏东霆就知道是自己多心了。顾流光只是很随意的看了这里一眼,然后就移开了目光,继续和他怀里的小女孩说着话。
晏东霆知道,那是顾流光的妹妹,叫做顾宁,是个心脏病患儿。
皱起眉头,晏东霆低下头,再次翻了翻手中的资料。
顾流光,18岁,C市人,母亲名叫顾婕,生父不详。两年前带着妹妹离开C市,在附近几个小城市停留过一段时间,最后在一年半以前来到A市,之后就一直在这个——破旧的地方住着,开始了白天在餐厅兼职,夜晚在酒吧唱歌的打工生涯。
曾恺没有骗他,顾流光的确在“流雁酒吧”唱歌,但不止在这一家,他一个晚上需要赶3个酒吧的演出。其中的两个还是在城西。从城东到城西——这样的跨度,不可谓不辛苦。而这样的辛苦,全都是为了他怀中的那个妹妹。
晏东霆眼神黯了下来。
两年前……两年前顾流光不过才16岁吧?与他同年纪的少年们那个时候还在学校里无忧无虑的念着书,而他,为什么那么早就离开了家,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得了心脏病的小女孩?
目光停留在“生父不详”四个字上。
就算他和顾宁都是私生子,没有父亲管,但至少他们还有个母亲,不是么?难道就连他们的母亲也不管他们么?
晏东霆再次抬起头,原本坐在树底下的那对兄妹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晏东霆正惊讶时,顾流光和顾宁又出现在了视线中。
顾流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手中抱着的旧窗帘铺开,绕到脖子后绑住。顾宁搬出一张小凳子,搭在他身后,摇摇晃晃的踩了上去,看得晏东霆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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