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任?”许苡仁问,“他晚上没走吗?”
师兄咂着嘴品了品粥里的海参:“你不知道吗?他这几天一直都住在医院靠着。刚才他那个被连捅十八刀的病人又快不行了,抢救去了。唉,不是我说啊,我看这回够呛,谁的心脏切八瓣再缝起来还能好用的啊。”
在没看手术记录之前,许苡仁大概会做出和师兄一样的判断,可现在他更希望,甚至是相信林琅能把人救回来。
那是一个代表奇迹的高度。
这种时候就觉得他敬爱的师兄乌鸦嘴十分碍眼了。
许苡仁:“师兄,你怎么还不下班。”
查完房听说是病人还剩最后一口气又被抢救回来了,不过还没脱离危险。
许苡仁特地搓了搓脸,活络了下面瘫的表情,准备找林琅道歉,但是值班室的小床上还是只躺着林琅那只超大号的平板电脑。
在病区逛了一会儿,他拉住走廊里经过的一个小护士问:“百寻的林主任还没回来吗?”
小护士撅起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许大夫,你还不知道啊?刚才来了一大群医闹,把ICU那层楼刚下电梯的那道玻璃门都打破了,林主任胳膊受伤啦。”
许苡仁皱眉:“他怎么会在那?”
“好像是路过吧。那几个医闹逮着谁就不放,抓着好几个护士和医生让院领导出来给个‘说法’,林主任过去拉开他们,就被钢管打到了,后来保安才上来的。听说林主任好厉害,一个人拦住他们四五个人呐。”
林琅能打,他是知道的。
那年童话参加了一个比赛,在相隔不远的一所艺术院校举行,他们几个作为室友当然抽出时间去捧场了。
童话发挥的很不错,连唱带跳的居然有点明星范儿,把艺校的那几个选手都比了下去。评委给出的成绩也很高,他们几个盘算了下都觉得不是冠军也能是亚军,奖金肯定没跑了。谁知道童话刚下场,他们身后一排座位的人就开始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大意是一个医学院的凭什么能拿这么高的分,肯定是有黑幕,这些评委又不缺钱,指不定是怎么贿赂的之类。
许苡仁听了非常生气,心想难道你们是聋了吗?唱的好赖还听不出来?正准备跟他们理论,被林琅一把按了下来。
当时林琅静静地转头看了一圈,那些说闲话的人还嚼舌根嚼得如火如荼没有察觉到。
散场之后,林琅难得的没有嫌热嫌挤第一个跑出去,反而在人群后忽然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吧。”
许苡仁和李超越对视一眼就猜到了他想干什么。怕他吃亏,没有走远,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对方好像也是一个寝室的,几个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走着。走到人少的一条小路上的时候,林琅忽然上前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在那人回头的一瞬间一拳就把人放倒在地。
李超越和许苡仁都吓了一跳,他们两个好学生什么时候看过这种现场斗殴的画面?赶紧上去帮忙。
剩下的几个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的要按住林琅,没想到林琅看着瘦瘦弱弱的,打起架来力气大得惊人,还不等许苡仁和李超越出手,就把几个人撂倒了一地,爬都爬不起来。瞥了一眼他们二人,说了一句:“跑。”
他们俩故作镇定地出了艺校的大门,李超越停下脚步问了一句:“刚才林琅是一个打了六个吗?”
许苡仁回忆了一下:“看起来是的。”
李超越自言自语:“这好像有点反科学。”
许苡仁点了点头:“听起来是的。”
李超越望天:“我觉得刚才地上有一个人鼻子好像歪了,这搞不好不是民事案件,是刑事案件。”
许苡仁:“有吗?天太黑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哈哈哈哈哈,”李超越大笑了两声:“许哥,有你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有些“医闹”是半职业化的,游手好闲就指着在医院闹事讹钱,肯定是有备而来,外科医生的手有一点伤口都不能上手术,更何况是被钢管打了一下?
许苡仁问小护士:“林主任现在在哪?”
“不太清楚呀。”小护士想了想,“刚才路主任过去看他,听说带他去拍片子了,要不你给骨科打个电话问问?”
许苡仁回到值班室,刚拿起电话,就听到里屋传来说话声。
“说了没事,他们大惊小怪的。拍什么拍啊,烦死了。开你的会吧,拜拜拜拜。”
许苡仁敲了敲门走进去:“林主任,你受伤了吗?”
“哦。”林琅又架起了他的平板电脑开始看综艺,指了指对面桌子,“帮我把葡萄端过来。”
许苡仁回头一看,背后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十足林琅式的精美五彩琉璃大碗,里面盛着洗好的葡萄。
他把碗递了过去:“对不起,我为我那天说的话道歉。关于手术的事情。”
林琅吃着葡萄的动作一停,抬起金贵的眼皮扫了他一眼:“哦,没事,算了。”
许苡仁看了看他的胳膊,一只手在揪葡萄,一只手在屏幕上划动着,看不出哪边受伤了,就问,“听说你是被钢管打的,伤的严重吗?别硬撑。万一是骨裂呢,还是去拍下片子吧。”
“许苡仁啊。”林琅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发现你怎么这么娘啊?是不是男人?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帮我把那包桃子倒出来,抽屉里有碗。你要是有空就帮我洗洗,要是没空就帮我出去叫个百寻的人来洗洗,谢谢。”
许苡仁:“……”
他考虑了一下自己毕竟是来道歉的,本来就空着手,光用嘴说说好像是有点过不去,何况林琅平时作风也是这样,并不一定是故意要他难看,只好端着碗出去帮他洗了。
果然,林琅接过来的时候拿起一个看了看,似乎还有点欢喜,表扬道:“洗的真干净!”
许苡仁:“……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喂。”林琅叫住他,“许苡仁,你眼睛怎么了?”
许苡仁回头看了看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眼白靠近眼底的地方有些红血丝,黑眼圈和眼袋也很明显。
“可能是晚上没休息好。”
岂止是没休息好,根本就是一闭上眼就想起来李超越,他即将达到顶峰时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和急切的喘息像被存进了海螺里,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最后彻夜未眠,闹钟一响就爬起来了。
林琅轻嗤了一声:“趁早查查血去吧。”
许苡仁:“……”
这是林琅对他唠叨他、让他拍片子的反击吗?
你这么幼稚你们院长知道吗?
好在这一天除了医闹事件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下午许苡仁按部就班地叮嘱完一圈之后就回家了,从晚上八点一觉睡到了次日六点。
他毫不意外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那是五六月份,草长莺飞,阳光煦暖,在五楼宿舍窗口都能闻得到风里的花香味,实在是他们学院那个山头上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有一天,许苡仁拎着水壶回了宿舍,看到李超越正在晒被子。
楼下也有专供学生晒被子的一排支架,但是他们学校发的被褥是粉红色的,每次抱着出去晒都有种异样的感觉,更何况大家的被褥都一样特别容易拿混,于是他们就经常用简易的方法晒——直接打开窗户,把被子搭在窗台上晒。
这项操作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离开人。只要一会儿没人看着,就会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椿象——也就是俗称的“放屁虫”落在上面。那么大的虫子自然是不会在被子上呆久的,但是一旦对着你的被子放个屁,太空棉就充分吸收那股味道,几个星期都散不了。
许苡仁回去的时候,李超越正趴在窗台上“守护”着自己的被子,头伸出窗外,一边抽着烟一边和其他宿舍的“同行”聊着天。
梦里的场景连同外面的天色都没有变,他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花香。唯一变了的是,那人身上什么都没穿。
一回头看到他回来,李超越对他招了招手,说:“许哥,你过来。”
许苡仁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贴着他站在了他的身后,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搭在了他结实的臀部上。
李超越第6肋以上都探到了窗外,身体几乎形成了一个折弯的直角,他拉着许苡仁的手向自己的身后摸去。
许苡仁手指刚一触及,就知道那里经过了充分的润滑和扩张,湿软得不像话,像是勾引着他的手指向内探索。比之更不像话的是他自己的胀痛,似乎腰带和牛仔裤都成了束缚人类进步的桎梏。
梦里的他好像也知道这只是个不像话的梦,于是毫不犹豫地就着这个姿势挺身进入,运动之间,李超越背上清晰的肌肉和汗珠、以及呼唤他名字和喘息的声音就像是昨夜的翻版,许苡仁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记挂当年那一幕记挂了很久,终于在昨夜完成了相应的素材收集,于是迫不及待地在梦里开始合成和渲染。
一番冲刺过后,他从李超越体内退了出来。
他应该是没有弯腰或者做其他动作的,不知怎么,视角就切换了,他看到白色的液体顺着李超越的大腿内侧缓缓流了出来。
第15章
梦是人的大脑对残存刺激的一种整理,据说纯粹的梦应该醒来的时候什么情节都不记得了,而越是潜意识主导下产生的梦境,醒来的时候记得的部分也就越多。
很不幸,许苡仁简直什么都记得。
粉红色的被褥,绿色的纱窗,阳台白色的瓷砖,楼下开着小白花的大树,风里清香的味道,还有李超越皮肤的触感和身体的撞击。
许苡仁沮丧地干搓了几下脸,对于自己丧心病狂在梦里上兄弟的行径感到悲哀。
把床单和被罩丢进了洗衣机里,他才看到手机上错过的短信。
要是有正事的话,找许苡仁的人通常会选择电话而不是信息,所以他的信息提示音调成了一个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冒泡声,除非晚上睡得特别浅,基本上是听不到的。
草莓发来短信:“师兄,今天是你值班咩?我来探班啦!”
隔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哎呀,师兄你换班啦!我本来给你做了夜宵,送给你们办公室的另一位师兄吃啦!你记得帮我收一下饭盒好吗,谢谢谢谢!”
最后一条:“师兄,我到家啦,祝你好梦,晚安。”
本来许苡仁一周有两天是夜班的,但是因为师兄之前有一天有事,所以二人当周换了一下夜班,这么说,卢川继早晨吃了林琅的海鲜粥之后……晚上又吃了他的夜宵?
一到医院,林琅就拎着一个足足2.5L容量的小熊保温饭盒走了过来:“昨天妹子给你的,饭盒我已经叫人刷过了。”
许苡仁:“……”
林琅面不改色:“她问你在不在,我说你走了。她就给我了。”
许苡仁:“……她就这么给你了?”
林琅好像刚想起来什么,“哦”了一声,补充道:“我说我是你大学同学兼室友,现在是同行兼临时同事,你这做的是什么好香啊,拿回去就凉了吧,女孩子晚上吃太多不利于保持身材。她就给我了。”
许苡仁:“……哦。”
“做的是可乐鸡翅和葡萄鸡丁,还有玉米羹。”林琅放下饭盒又加了一句,“不错。”
“什么不错?”许苡仁问。
已经受贿的林琅提出了没有公正力的第三方意见:“饭做得也不错,人也不错。”
虽然不是他自己吃的,但是毕竟人家姑娘做了饭亲自大半夜的来探班,而且饭本身确实在附院被吃掉了。
许苡仁觉得出于心意和礼数都应该请回去。
许苡仁把地点选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周蕾穿了一件大方漂亮的连衣裙赴约。
吃完饭后,她吐了吐舌头做个俏皮的鬼脸:“师兄,谢谢你的晚餐,这里太贵啦。”
“没关系。”许苡仁说,“以后不要晚上去送饭了,路上不安全。我饿了可以自己叫外卖的。”
“那白天可以送吗?”周蕾问,“我们是白夜休的班,以后我可以白天去吗?这一餐太破费了,我要送十次‘外卖’才能补得回来呢。”
周蕾住的地方离许苡仁工作的医院就算是夜里不堵车的情况下也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更不用说再加上做饭的时间了。这种“外卖”吃的早已不是饭菜本身的价格。
上次和周蕾出来吃饭看电影,许苡仁还能当作朋友之间的一次正常交往,但这次在对方如此认真的情况下再装傻,不光对对方的心意是一种践踏,许苡仁更看不起自己的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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