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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龙[种田]——万山横

时间:2016-12-26 18:41:17  作者:万山横

  沈宝成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摇摇头说:“这一回闹得这么大,不是那场雨,肯定得烧到镇子里。就算是有人纵火,那人肯定也怕了,谁还敢再来一回?”
  爷儿俩对坐沉默,心里都乱纷纷的。半晌沈宝成才站起来,说:“我去做饭去,对了,白川还没回来?”
  秋禾摇头,老头看了看隔壁,也没说什么,只拿起菜篮下地了。
  到了晚上,白川也还是没有回来。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会知道,都应该露面,可隔壁小院里从早到晚都挂着一把锁。秋禾开始觉得这事十分蹊跷,不由担心起来,辗转到半夜,决定如果早上还不回,他就去山上找他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宝成又去了镇上,回来时告诉秋禾一条大新闻。就一夜的功夫,镇上三个人接连出了事,先是一个小伙子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摔在青石板上断了腿;后来另一个年轻人睡着时,从床上掉下来,摔断一只胳膊;另一个则更为古怪,说是半夜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房梁上,这一惊,掉下来跌了个半死。石老六忙着开车送他们往医院去,一直忙了半夜。
  秋禾听了这奇闻,瞠目结舌,和沈宝成两人对望着,两人都想到了白川。过了一会儿,秋禾问:“关于这事儿,镇上人都怎么说的?” 
  “总不是在那儿疑神疑鬼!”沈宝成说着,又看了看隔壁小院,问:“还没回?”
  秋禾点头,沉默片刻,说:“一会儿我就去山上看看。”
  沈宝成想了想同意了。两人吃过早饭,秋禾便出了门,带着他兄弟沈大圣,一人一狗顺着小道上了山。
  冬天天气阴沉,林中满罩着湿冷的白雾。秋禾带着狗,一路翻山越岭,穿过森林抵达东山脚下时,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坐在山下的一棵树下,似乎正等着他们。走近一看,正是失踪两天的白川。
  

  ☆、除夕

  树下的少年站了起来,长身玉立,亭亭如松,远远就把双臂张开了。等秋禾跑过去,迎着他的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把人搂在怀里好一会儿,白川才给秋禾擦擦汗,低语道:“累不累?”
  就见怀里仰起的脸红扑扑的,色泽诱人,忍不住凑上去,大力撮了一口。秋禾抬头看他,问:“你一直在山上?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
  白川眉梢眼角里透着倦意,表情却满不在乎,安慰他说:“放心,谁还能伤着我?……前天晚上吓坏了吧?”
  说着牵了他的手,在石头上坐下,秋禾问:“失火的事你都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你知道么?”
  白川点头,秋禾惊道:“真是有人纵火?……是谁?”说到这里,忽然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些明白了,便问:“是那三个家伙么?……你揍的他们?”
  白川又点头,说:“没揍,免得脏了我手。制造了几个小意外而已。”过了好一会儿又说:“火是先从我们家那边的坡地上烧起来的,依着那晚的风向,这些人肯定是想烧我们家旁边的林子,又怕狗,只好远远地点了火。”
  尽管之前有这个猜测,听白川证实后,秋禾还是呆住了,——这幸好是后来风向变了,不然很可能要烧到他们房子边上,搞不好,沈林两家人都可能葬身火海!
  他脸色都变了,说:“这几个人怎么这么恶毒?是跟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川看看他,淡淡道:“我赶到后,火还不大,但我当时没急着灭火,只是改变风向,把火往镇上吹了。”
  然后,他看着完全傻掉的秋禾,问:“我……是不是个坏人?”
  秋禾直眉楞眼地看了他很久,又回想起当晚的情形,结巴道:“你、你都能改变风向了?那,那场雨……是不是也是你弄出来的?”
  白川点头,说:“是,当时只是想教训他们,并没有真打算烧镇子。”
  “你、你你……”秋禾第一次沉浸在“我男人竟然真有这种神通”的强烈冲击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才又问:“你居然能布雨了?什么时候有这种功能的?”
  眼瞅着秋禾关注的重点转换了方向,白川暗暗松驰下来,羞涩一笑,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聚雨。比想象的要简单。”
  对这种评价,秋禾真心无言以对。他上下打量着白川,突然觉得他明显比刚到镇上时高了些,看来,他的白川正成长为一条真正的大龙了啊。
  白川却没能及时体察这种自豪,反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在忐忑,却听秋禾说:“你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吗?别人说你是坏人,你就真是坏人了?”
  白川有些紧张,顿了一下才说:“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在乎你,我……想要成为一个你心里的好人,想要变得更好,更何况,我答应过你,不伤害无辜的人类……”
  秋禾盯着他,看到他眼中隐藏的小心翼翼,心情顿时很复杂。他深吸一口气,说:“林同学,我要更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之前我确实希望你能安分守已地呆在镇上,别在外面惹事。但是!这回我要强调一下!但是,既然事情落到了头上,咱们也不用一味忍让。这回你忍了,那些人反以为你好欺负,打蛇随棍上,以后我们反而更麻烦。反正,你半夜跑去揍他们,这事干得好!那是他们活该!”
  白川不料竟会得到夸奖,缭绕心头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看着秋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秋禾看着他,好笑之余,又有点难过,说:“难道你以为我会为这些事责怪你?”
  白川看他一眼,略为不安,说:“你是人类,自然有人类的立场……”
  秋禾气怔怔看着他,半天才朝他额上戳了一指头,咬牙道:“傻子!你说你是不是傻!我有什么立场?我的立场不就是你么?”
  白川挨了戳,又惭愧又欢喜,把他手拽住,放在唇边亲了亲,说:“我这回知道了。你别不开心……”
  “不过,”秋禾打断他,又正色说:“玩火很危险知道吗?以后可不能这样子放火了,好吓人的!”
  白川忙乖乖点头,赌咒发誓地道:“以后保证不会了!我也是气昏头!”
  “那……,”秋禾瞟他一眼,说:“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干了坏事,所以才躲在山上不回家?”
  白川抿嘴笑起来,腼腆道:“主要是因为我修为不够,布雨耗去大量精力,变不成人了,只好回洞里修养。估计你今天会上山来找我,我才从洞里出来的。”
  秋禾好笑地看着他,果然感觉他比之前瘦了,一时又心疼,责备道:“你在洞里养着就是了,出来干嘛?我难道不会自己爬上山去?”
  白川摇头,说:“爬出一身汗,回家又着凉!”
  秋禾听了,心里又甜又酸又热,忙说:“快回洞去吧。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家去。”
  说着就站起身来,白川却腻腻乎乎舍不得放手,拉着他道:“好容易盼到你来!亲一亲再走!”
  亲完了却还不放手,又搂着人挨挨蹭蹭,揩了许多油。两人呢呢喃喃,说得没完没了。良久白川又说:“这两天不要再上山了,你一个人在林子里钻,我不放心。”
  “嗯,”秋禾答应了,又恋恋不舍说:“有大圣跟着,不要紧。你多久才能回家?”
  “过几天就回。”白川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舍得放手,又变卦道:“要不就别回了,去龙巢陪我好不好?”
  秋禾摇头,拿手摸着他脸,说:“外公还在家等我消息呢,不好叫他担心。再说我要跟你去洞里了,你哪有心思修炼?看你脸色这么差!”
  两人扭股糖似的,又难分难舍到了一起。把个大圣撇下了,蹲在不远处百无聊赖地看飞鸟。后来大圣好容易听它哥嘀咕着说要走,忙激动地站起来小跑两步,回头一看,根本没人跟上来,只好又悻悻回来蹲下,如是几次后,好脾气的大圣也焦燥了,朝那两个没羞没臊的家伙汪汪叫了两声。
  搂在一起的少年同时回头,看着一脸气愤的大狗,都笑了起来。
  一个星期后,白川才从山里出来。那时镇上关于火灾的调查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进展。一场大火后,三个人莫名其妙地受了伤,不是折腿就是断手,这不是山神发怒了是什么?
  尤其还烧着了那棵老朴树!那可是几百年的老树了呀,是通了灵的!镇上人要拜祭山神,还得在这树旁边烧一柱香,这回竟被人放火烧成了炭桩桩!早是山神度量大,不然,怕是要连镇子都烧掉了!
  老人们因为这事,在家中重新取得了话语权,通过逼问小辈们,渐渐对纵火的事得出一个大致清晰的轮廓。原来那晚几个年轻人烤火闲聊时,对林家占了镇里的资源一事极其不满,兼有人晚饭时喝了两杯酒,越说越气愤,渐渐就冒出个大胆的提议,要去林白川家旁边烧一棵树,给他点厉害看看。不过,最后准备去动手时,头脑清醒的几个人都借机溜走了,真傻到跑去点火的,也就是那受伤的三人。
  老人们对这事痛心疾首,这些忤逆子们,敢是猪油蒙了心?这里可是林区!林区的火是好点的?在将自家不懂事的忤逆子们收拾一顿后,又有人怕山神怪罪到自己头上,便把这事报告给了王警官。听说王警官当天便去医院录了口供,那三个家伙估计也不用回家团年了,怕是要直接去吃牢饭。
  年轻人们本来对山神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不太敬畏,可架不住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不由他们不信。就说风,当晚本是西风,谁晓得后来会刮起东风来?再说那三个人,受伤的过程也太离谱,有谁听说过从床上掉下来把手摔断的?更别说还有一位好好睡在床上,醒来竟会跑到房梁上去!说不是神仙做的也没人信呀。
  那些个曾参与密谋的小年轻们,也跟着诚惶诚恐起来,纷纷由家中长辈押着,买了香烛纸马,到烧焦了的朴树旁去磕头,祈求山神老爷原谅自己年幼无知,一时间,老朴树前香火竟十分鼎盛。
  白川回到家中后,便有好几家人的长辈亲自出面,请刘老头带着,羞惭惭地前来给沈宝成和白川陪礼,声称以后要加强对后辈的管教,说了许多好话。
  拆迁传言引起的仇恨,竟这样奇迹般地淡了下来。白川的种种好处,也被镇里人重新想了起来。
  人家孩子多厚道啊,明明该自个儿得的钱,却拿出来分给镇上人;明明是自己的山,却由着人进去捡柴禾拾菌子;每年还组织人上山狩猎,猎到的东西人家也从来没往家里拿……
  这之后,白川在凉石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偶尔去镇里买东西,也有人笑微微地同他打招呼了。只可惜那家伙一点也不领情,依然是一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腊月二十八里,沈琳终于从省城赶了回来。她提着大包小裹往家走时,看到路边烧得一片焦黑的林子,惊得花容失色。及至回到家,看到爹和儿子都活生生的才放下一颗心。
  转眼就是腊月三十,这天一大早沈宝成就把白川叫了过来,又亲自去了剃头铺,生拉活拽地把刘老头拖了来。两个老的贴罢春联,就高坐着喝茶聊天,饭菜都是秋禾娘儿俩准备,白川在灶下打下手。小院里人喊狗吠,热气腾腾,过大年的氛围呼之欲出。
  等饭菜端上桌,祭过祖先放了鞭,一家子便你请我让地上了桌。沈宝成坐定后,执着酒杯打眼一望,十几年来家里人从来没到得这般齐整,一双老眼不由得有些发红,忙吸一口气忍住了,端起杯子说:“过了今晚,就又是一年了,来,都把杯子端起来!老头子没别的愿望,就盼着咱们老的少的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众人纷纷站起身敬酒,吉祥话说了一箩筐,末了,刘老头坐下吃了几口菜,对沈琳感慨说:“闺女,你爸这回是真高兴啊!盼多少年了,可算望到一家子团圆了!”
  沈琳便也微红了眼眶,站起身来给她爹敬酒,说:“爸,以前我年轻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明年我不走了,回县里来陪你跟秋禾,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沈老头也颤微微地起了身,听了这话,别的一概说不出,只连连点头说:“好!好好!”等落座后才又说:“可惜你妈看不到了,她要是见到你们,不晓得心里多欢喜……”
  秋禾眼瞅着一顿欢欢喜喜的团年饭要奔着苦情戏去了,忙拉着白川站起来,打岔道:“外公,刘爷爷,我和白川也给你们倒杯酒!祝您二位岁岁康健,年年有余!”
  沈宝成看着面前一对玉人似的孩子,心里极为满足,连声应道:“好,好好!也盼望我的秋禾和川儿能长得壮壮实实的,一年上头平平安安的!”
  刘老头在旁边插嘴说:“过两年,每人给咱家带回个懂事漂亮的孙媳妇,再添俩大胖重孙,老哥,你敢是做梦都要笑醒呀!”
  秋禾闻言,不由飞快看白川一眼,哪晓得白川也在瞄他,他不由有些脸红,忙给刘老头搛了一大筷子菜,说:“刘爷爷你多吃点,这个土鸡从早上就煨着了,来吃个鸡腿!”
  刘老头呵呵地笑,说:“怎么?说起媳妇还害羞了?要拿菜堵我老头子的嘴?”
  秋禾不说话,只是抿嘴笑,白川也笑吟吟看着他。沈琳在旁边笑道:“就数刘伯性子急,人家娃儿年纪还小呢!”
  沈宝成也得意洋洋地说:“老哥,不是我吹,你也看到了的,我们家这两个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品行有品行,娶媳妇这事有什么好急的?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对了,说起来老丁也是一个人过年,怎么没想起把他请过来的?哎瞧我这记性!”
  正自嗟自叹,白川插嘴道:“前几天我去过他家,听说今年他不在山里过年,回老家去了。”
  沈宝成这才作罢。一桌子人又相互殷殷劝酒,两老头边吃边聊些往事,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个没完,沈琳在旁一句一递地搭话儿,连秋禾和白川都听得津津有味。一顿饭足吃了两个钟头才算完。
  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饭后俩老头就坐到院外背风处,边晒太阳边喝茶,接着茬聊天。沈琳帮着把菜端到厨房后,也被秋禾推出去晒太阳了。厨房里只剩下秋禾和白川,两人一个洗碗一个抹桌。等收拾完家什,白川觑着无人进来,从后面环抱住秋禾,凑在他耳边轻轻说:“新年快乐!”
  秋禾刚也喝了点自酿的葡萄酒,清透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粉来,眉眼笑得弯弯的,把手环过去勾下白川的头,亲了亲他,说:“新年快乐!”
  一直到很多年后,这个除夕的饭菜、太阳,和阳光里的一切,仍深深刻在白川的脑海中。那时他心里多么欢喜呵,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在世上为数不多的知交故友也都健在,家园平静如昔……,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后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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