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我了是吧?”
李星垂一定很生气,因为钟晚忽然感觉好冷好冷,寒气铺天盖地而来,他如中梦魇般拼命挣扎着,拳头在床上捶了好几下,才猛然惊醒过来,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不止头顶上,连四周都布满了厚厚的冰层,将他整个人禁锢在里面。他明明还躺在客栈的床上,但连床底都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三黄!李星垂!你在哪儿?”钟晚敲了敲侧面的冰层,只觉坚硬似铁,冰冷刺骨,估计给他一把刀都砸不出去。这大约就是李星垂提到过的百炼冰,他既然使出这招,就说明外面的情形十分危急。
可他带了如此多的小妖,有什么势力是连李星垂都要尽力一搏的?
钟晚着急得不行,忍着双手的彻骨疼痛把手贴在冰层上。既然他能吸收阵眼的灵石,那说不定以灵力聚成的百炼冰也一样。他没法等在冰屋里坐以待毙,他知道自己并非一文不值,好歹能起个奶妈的作用吧!
虽然看起来不显著,但冰层果然是在逐渐消融。钟晚得知自己的推断不错,干脆把双手双脚都贴上去,看能不能吸收得快些。等到寒冰只剩下薄薄一层时,他终于可以看见外面的情景,只见有两个熟悉的面孔守在冰层前,见他快要破冰而出,忙七手八脚地往上面堆冰。
可这两只小猫妖的实力怎比得上李星垂,钟晚稍费工夫便将冰层吸收干净。他这时很庆幸冰封之术不像封宇的树囚之术那样,有树作为实体。
“不行,你不能出去!”
“老大说要看住你!”
钟晚看着两只猫妖如出一辙的焦急面庞,拧眉问:“你们老大打了多久了?”
猫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只道:“有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都未分出胜负,你们不着急?”
另外一只眼眶都红了,“不知道,他们在郊外打架。”
钟晚简直要被气笑了,“那你们还傻乎乎地守着我?正好,带我去看看。我不能放着他不管,你们若是不放心,我告诉你们一件事……”
护主心切的猫妖终究是被他说服,他们负着钟晚赶往两只猫妖打架的城郊外,可还没出城,他们便远远看见远处的天空上鲜红与蓝白交织成一片,火焰和寒冰正斗得难舍难分。见此情景,钟晚又怎么不明白李星垂是遇到了劲敌?
他催促小妖跑快一点,飞过城墙时,他们瞧见墙上守卫的士兵对着天上的异象指指点点,惊叹不已,有人激动道:“果真是妖兽现世啊!”
到达城郊的开阔地带时,钟晚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这完全是战场混战的局面,一群时而兽态时而人形的妖正好几个好几个地缠斗在一起,根本无暇顾及悄然到来的钟晚他们。不同妖术散发出的阵阵光芒在火光冲天的夜空中闪烁,场面胶着,根本分不出谁是敌谁是友。
钟晚在两只猫妖的护卫下绕过一段,朝冰火交织的地方全速奔去。他还未靠近,便看见李星垂的寒冰中裹挟着电光,试图困住跳跃的火焰,然而淹没在火中的身影只是略微震了震,很快就双手前推,驱使庞大的火舌朝李星垂吞噬而去。
或许是消耗太过,李星垂竟没能抵住这反扑的一击,身体朝后一跌,硬生生地吐出一口血来,在雪白的衣袍上溅出触目惊心的一道红痕。
钟晚心神巨震,身体先于头脑反应,直接扑了上去,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给李星垂,抬起他的下巴,将自己的手臂凑过去,强迫李星垂咬住。跟来的两只猫妖立刻上去合力抵挡住火焰的攻势。
钟晚看着李星垂苍白的脸色,什么都无法思考,一心只想让他赶快吸收自己身上的灵气。他记得李星垂说过,虚弱的天生九尾猫妖没法抵挡灵气的自然流动,也就是说,自己身上的灵气必然会被他吸走。
意识稍微清醒一点的李星垂眼神一凛,猛地将钟晚推开,反手挥开一道屏障,抵挡住扑面而来的烈焰,朝钟晚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钟晚看他脸色比先前要好一些了,心下稍定,嘴上却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我心甘情愿给你吃,你不要么!”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对面身份不明的强悍妖兽已突破了临时铸成的屏障,两只小妖早不知被强烈的气流甩到何处去了。李星垂只来得及运起灵气,把钟晚往怀里一抱,下一瞬间便被疯狂的火舌吞噬。
浑身像是被岩浆淹没一样的高热,钟晚在烈焰中手脚并用,脑海里闪过李星垂教的种种运转灵气的法门,死死地缠在猫主子身上。他还没来得及感受灵力在身上飞速流逝的感觉,忽的就失去了全部意识,昏死了过去。
当火红的朝阳自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时,前来摘取新鲜果蔬的老农们齐齐傻了眼。只见昨日还生机勃勃的平原山林竟覆盖上了一层光可鉴人的寒冰,洒在冰上的万丈晨光耀眼而刺目。一个个奇怪的人影凹凸不平地铺在冰原上,有胆大的老农凑上前去看,竟然看见一张张五官分明的脸,啊的一声被吓得滑坐在坚冰上。
“那中间、中间……有个人。”有人指着远处的冰面,只见一个面容俊逸的男子躺在地上。刚有人往前挪了一步,那男子便骤然睁眼,猛地坐起了身。
他右手扶住额头,扫了一眼周遭的景象,自言自语道:“我灵力暴走了……”
“阿晚!阿晚!”
他的脸色十分恐怖,带着一丝刀口上舔血的人才会有的狠厉,老农们害怕得扭头就跑,却被一声喝住:“等等!你们有没有看见——”
他话音未落,咯噔一声,一颗圆润如鹅蛋大小的石头从他衣襟上滚到冰面上,轱辘轱辘地转了几圈,停在地上不动了。
李星垂忽的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半信半疑地捡起石头握在手里,他静静地摩挲了一会儿,眼中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半晌,他失魂落魄地退后两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远处的老农们不管不顾地往来时的方向跑,可就在他们快要跑出冰原的范围时,一道蚀骨的寒气从背后扑来,令他们再也挪动不得。
当日,晋阳全城都响起了震天的鸣锣声。守城的士兵惊恐地发现不远处有浓雾般的寒气逐渐朝城内蔓延,寒气扫过之地被全数冰封。住在城西的老百姓纷纷拖家带口往城东逃去,城中混乱不堪。
就在守城将领喊道“天要亡我”时,那仿佛要无边无际蔓延下去的寒气终于停了下来,只是堪堪越过了城墙。守城的士兵看着包围住晋阳四周的冰原傻了眼,瑟瑟发抖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就在他们求妖拜神,诚心地期望自己是真的逃过一劫时,一个孤独的人影朝城门缓缓靠近。他未曾束起的墨发散乱在肩侧,雪白的衣袍似是要与冰原融为一体,只两边袍袖的边缘绣着一圈华贵的金,衣摆上泼洒着一道刺目的红。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两只手。一只紧紧握住,像是护着某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只则拽住一截衣襟。
守城将领定睛一看,方才发现被他拖着的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人无神地睁着双眼,面色苍白,唇间带着一抹血色。
“关城门!快关城门!”守城将领后退两步,手撑着城墙,内心漫上一股绝望。他也是驻守边疆打过仗的人,对可怕的人有种本能的预感。那是你无论做什么,都无能为力的预感。
(钟晚是啥似乎很明显了哈!)
第49章
晋阳城的守城卫兵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提溜着大活人的男子轻飘飘地推开紧闭的城门,旁若无人地进入城内。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卫兵冲上去想要质问他是何人,然而还未等靠近,一股强大的气流便将他狠狠摔开。
男子漠然地往这边望了一眼,卫兵的背上便忽然被另一股气托住,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将军!这里、城外有大批流民靠近!”只听得方才男子过来的方向上,马蹄声和嘶鸣声交错响起,卫兵慌乱地想要关上城门,却再一次出现和方才同样的情况。先是两道影子闪进城内,接着一群手上提溜着大活人的流民蜂拥而入。其中一个甚至衣冠不整,身上只有零碎的布条挂着,相当不雅观。
“老大,你冷静一点!”逐月也顾不得用刀剑指着他们的卫兵,试图去抓李星垂的手腕,“钟公子他一定没事的!”
李星垂摊开左手,捧出一块光润的石头,“这样也叫没事?”
他眼中深切的隐痛令逐月心惊,直觉此时若不稳住他,一定会有更失控的事发生,“钟公子只是灵力耗尽而已,对,一定是这样的!你想啊,他身上的灵气这么浓厚,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吸天地精华而成的灵石化为人形,只要再多修炼一会儿,一定——”
“老大,你别听逐月说瞎话!”一直沉默的追云忽然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他,“如今强敌环饲,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星垂没说话,一群提溜着手下败将的妖兽们全都屏息凝神,等待他示下。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小石头,沉默到连守城士兵都忍不住要窒息时,才轻声道:“我明白,这回……我会保护好他的。”
妖兽们如释重负,就连守城士兵们也莫名其妙地觉得松了口气。守城将领恨铁不成钢,捏了捏手里的弓箭,在城墙上中气十足地喊道:“尔乃何人?”
李星垂如今哪有精力理会朝廷的人,比起钟晚的安危,想要体验一把领兵打仗的兴趣早被他抛到脑后。所以他也懒得答话,提着手里的齐帆就往客栈的方向走。钟晚出门出得急,没顾得上行李,里面还有他最喜欢的暖手炉,如果不拿上,等他变回来,一定会伤心的。
李星垂自顾自地走出几步,卫兵们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上前拿人。就在此时,一个飘逸的身影自不远处的屋檐下缓缓落下,“都退下,让本宫来会会他。”
卫兵们不识得这个奇怪的女子,并没有人动作。唯有站在城墙上的守城将领定睛一看,大惊失色道:“莫不是、莫不是绮罗公主殿下?”
皇帝虽是派李星垂找人,却不可能只靠他一人,各个通往西北的关隘都接到寻找公主的命令,还发了栩栩如生的画像。绮罗公主微微颔首,站到李星垂面前,道:“近来各地的老百姓都在传,说皇兄最为器重的探花郎原来是猫妖。本宫原本不信,今日一见,似乎还有些道理。”
她眯了眯眼,看向李星垂手中提溜着的人,“若本宫没看错,你提着的,可是原左骁卫指挥使,现皇兄亲封的征西大将军齐帆?谋害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李星垂没理这茬,“我李星垂向来说到做到,既答应你皇兄出来找你,自然是要找到的。如今你已出现,那我也算功德圆满。以后你们皇家的事,我不会再掺和。”
“你说得倒简单,我文氏一族岂是你玩弄的对象?”她话音刚落,四周的小巷里便窜出两队身着褐色劲装的暗卫。绮罗公主眉心微拧,“秦风,不准你插手。”
然而站在首端的秦风却没有按照她的命令行事,城中刮起妖异的大风,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的卫兵们纷纷被逼得后退,而剑拔弩张对峙的李星垂一行和暗卫一行却一动不动。
如此强烈的妖气对撞竟使李星垂手中的石头动了动,不安地在他手里蹭蹭。这里面附着的正是钟晚的魂灵,他醒过来以后便发觉自己的视线产生了奇怪的变化,闷闷的不说,还动弹不得。
看了好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一颗石头,正被李星垂捏在手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不过,对于妖气和灵力的感知倒是强了许多。
李星垂察觉到他的动静,惊喜地把小石头捧到身前,道:“阿晚,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是的话你就动一动。”
远远围观的卫兵听他自语自语都感觉瘆得慌,这传说中的妖兽不但实力恐怖,就连行事也怪怪的。还是站远一些,以免受到波及。
钟晚尝试着动了动,效果不明显,但托着他的李星垂却感受到了轻微的震颤。他当机立断道:“我要找个物事把你好好盛起来,总捏着也不是办法。”
得知钟晚果然还有意识后,李星垂再无战意,拔腿就走。绮罗公主拦在他身前,秦风又闪过来挡住了她。
“想来你们带着这一群虎妖是借了云重的势力,他待皇家倒是不薄……”李星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秦风和绮罗公主四周围绕的微弱气流,他知道,一旦自己有什么攻击行为,这些气流会立刻化为风刃来攻击他。
“不过你们以为能拦得住我?”
钟晚看不见李星垂邪魅狂狷的笑,不过他能看见安王手下第一暗卫秦风脸上僵硬的神情。秦风是皇帝派在安王身边,起监视和保护双重作用的暗卫,不但与云重手下常有来往,还学到了几分修炼的功夫。他早知道李星垂是妖,可这一回,他能明显感受到这只猫妖身上气势的不同。
“公主见谅,属下冒犯了。”秦风眼神一定,反手去抓绮罗公主的手腕。后者毕竟自幼习武,利落地躲开后便和秦风动起手来。她不是没和秦风切磋过,秦风虽是大陈顶尖高手,但绮罗以往总能保一百招之内不会落败。
可这回,她刚出手没两招,便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出招的手刀隔开,接着背后又是一股推力,直逼得她步伐不稳,露出空挡,被秦风抓住双手。此时一个暗卫上前在她的额间点了点,绮罗公主便感到脑子昏昏沉沉,下一刻便睡了过去。
秦风令人将公主带下去,朝李星垂抱拳道:“都是误会,多有冒犯,还请您宽恕则个。以后朝廷和您井水不犯河水,请便。”
李星垂轻笑一声,“井水不犯河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昨日刚进晋阳城时,盯着我的是谁的人马。你们既能舍弃齐帆这个棋子,想来是有更进一步的计划。”
钟晚下意识地在圆滚滚的石头中挪动视线,他感觉就像缩在母亲的腹中般,移动艰难,但经过一番努力,他还是看见了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男人。原来这就是齐帆,昨晚和李星垂大战一场的人。此人的五官比之李星垂多了两分阴柔,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奇怪的是,他没有一丝一毫战败后屈辱或者愤怒的神情,面无表情得有些过分,仿佛任何事都无关紧要一般。
秦风沉默不语,李星垂也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那群虎妖暗卫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虽说由于钟晚的缘故,他在一夜之间突破到从前的巅峰状态,但这群人想必和往日将他重伤的人脱不了关系,万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两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李星垂直奔客栈,刚一进门,就惊得大堂里坐着的客人们惊慌逃窜,连店小二和掌柜都来不及收拾东西,夺路而逃。
看来晋阳城门前发生的事传得很快,他们现在成为老百姓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了。
李星垂面不改色地上楼把东西收拾好,站在门口和小妖们话别:“现下我要驾云前往犬妖境。凌绝已传来消息,说犬妖境之内的情况十分危急。我要趁着那帮狂犬有求于我,借他们的地盘替阿晚恢复人身。此去兴许会有危险,且我怀疑猫妖境内可能也会遭遇同样的变故,你们回去替我探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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