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什么森林、湖泊、瘴气和水雾……那片密林丛生的地方只是一片开阔的黄土地而已。
夜风徐来,清爽而干燥。没有一丝水汽,也没有一丝闷热。
原本湿漉漉的,瘴气丛生的热带雨林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仿佛是一场梦一样。
向小雷回到家之后觉得久久不能平静,他手臂上的伤还在,所以他能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在做梦。
他隐约感觉到似乎抓到了什么头绪,却又理不清楚。
地面迸裂,岩浆涌出,湖水沸腾,森林形成,转瞬又不见。那可以使牧天野感到舒服的空气,犀角牦牛和荧眼蝙蝠这样的奇珍异兽,还有那两个容貌姣好的男女,突然出现又凭空消失。
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又莫名其妙地谢罪……“几百年”、“不记得了”、“轮回转世”、“尚未觉醒”、“尚未开启”……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哥?”牧天野在敲门,推门进来的时候提了一大桶水,“你要洗澡吗?”
被他这么一说,向小雷也懒得思考了,只觉得身上又黏又腻,出了一身汗不说,还被蝙蝠、马蜂之类的咬。
“放在这里就好,你出去吧。”向小雷用手指了指,示意他把桶放到屋子中央。
放好了之后,牧天野走到门口却没有急着离开,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那个……哥……”
向小雷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又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声音有些胆怯,有些迟疑。
“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怪物?”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问出了这句话,“就像村里的人一样……觉得……觉得我很奇怪?”
大概是那个芙娇和芙洛的出现,使得牧天野意识到了自己的特殊吧。
看着小孩一脸做错事的样子,向小雷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他发现牧天野又长高了,现在自己敲他的脑袋居然要踮着脚了。
“不管你奇不奇怪,反正你是我弟弟。”向小雷若无其事地说。
牧天野听到后,原本沮丧的表情一扫而光,紧紧地抱住了他,“哥,你对我最好了。”那个话语和吐气在他的耳边,使他觉得耳朵痒痒的。
“放手!放手啦!”向小雷挣扎着,“一身臭汗!滚出去!我要洗澡!”
送走了牧天野,关好了房门,向小雷脱衣服准备泡到桶里去的时候,发现他手臂上那一处,先是被荧眼蝙蝠划伤,后来又被黑蜂叮咬的伤口,已经发黑腐烂了。
腐烂的地方十分恶心,里面的皮肉好像翻了出来一般,还是黑色的,并且那黑色还在扩散,现在竟然有手掌那么大了。
他想点烛台照个清楚,但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抓住。那个人从背后抱住了他,还捂住了他的嘴。他抽出骨刀朝身后扎过去,却又被握住了手腕,整个人被钳制地动弹不得。
“别紧张,我是来给你送药的。”那个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向小雷想起来了,是那个叫芙洛的长相邪魅的男子。
见他不挣扎了,芙洛松开了手,绕到他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黑色镶金边的小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妹妹养的黑毒蜂,被叮一口三日之内必然丧命。”芙洛把瓷瓶塞到他手里,“这是解药,每天晚上涂抹在伤口处。七天之后,伤口必定消失。”
“你为什么救我?”向小雷有些怀疑,犹豫着不肯接。既然芙娇恨他的话,作为芙娇的哥哥,芙洛应该盼望他死了才好,没道理给他送解药。
“我的解药也不是白送的。”芙洛突然出手,在他的胸口猛击了一掌。向小雷猝不及防,被这一掌打得后退了几步,难过地捂住胸口。
“我刚刚在你的体内种下了相思蛊。”芙洛的笑容挂在他本就俊美绝伦的脸上,更添了一丝诡异,“相思蛊分雌雄蛊,我在你体内种下的是雌蛊,雄蛊那边会感知雌蛊的存在,从而判断雌蛊的方位。所以相思蛊又被称作线引蛊。”
“你什么意思?”向小雷有些紧张地抓着衣襟,虽然芙洛说给他下了蛊,但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胸口被拍的那一掌有些阵痛罢了。
“你放心,相思蛊无毒无害,只要不发情,它的宿主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如果雌蛊或雄蛊之中的任何一只发情了话,只要两只不在一起,宿主就会痛不欲生。”芙洛还是那一抹邪魅的笑容,“难得我妹妹找到了魔王大人的转世,我们不能失去他的线索,所以就劳烦你当一下指南针了。你们既然关系如此要好的话,想必会形影不离。我们如果知道你的下落,就能随时来参拜魔王大人了。”
敢情儿自己是被当作了接线员么?向小雷觉得自己真的是躺着也中枪,恼火地抓起骨刀便朝芙洛捅了过去。芙洛不躲闪也不避开,但在他刺中的瞬间便消失了。
“你等凡人于我等魔族来说,就是蝼蚁与蚍蜉。杀不杀你对于我等来说都无关紧要。”芙洛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仿佛是响彻在夜空之中,又仿佛是响彻在他的脑海里,只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说什么哥哥弟弟,手足之情……真是好笑……你区区一个凡人也敢跟魔王大人称兄道弟?真是自不量力……”芙洛的声音渐渐远去。
“等到魔王大人觉醒,一统三界的时候,你们这些卑微的蝼蚁就等着被地狱的烈火烧死吧!届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白骨累累,会非常好看的……”芙洛的声音越变越小,直至消失。
房间恢复了寂静,只是偶尔有蝉鸣。芙洛拿来的小瓷瓶不知什么时候被塞在了向小雷的腰带里,他气恼地将小瓷瓶摔在了地上,一声脆响,瓶子并没有碎。
“哥,发生什么事了?”牧天野听到了屋子里的响声,便问道。
“没事。”向小雷将瓶子捡起来。说什么蝼蚁蚍蜉,自不量力……原以为芙洛是个明事理的人,结果兄妹二人一个比一个混账。居然还欺负小爷是个凡人,不配跟牧天野那个死小孩称兄道弟。不过越是被这么说,向小雷的逆反心理就越强。
你说不能称兄道弟就不能称兄道弟了么?小爷我本来就是哥哥,而且这个哥哥我是当定了。
不过要想当哥哥,就不能死。于是洗完澡后,向小雷还是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处涂了药膏。第二天再看的时候,黑色和腐烂的部分已经消失,变成了如普通伤口一般暗红色。
第18章 、18. 炼骨(上) ...
牧天野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果真如此,从幽鬼之森回来之后,他的小哥哥似乎从“傲”变成了“傲娇”。
以前还会做些担水做饭之类的活计,现在通通都不做了,全部丢给他,甚至连碗筷都不端,都要他摆好,就差喂到嘴边了。而且更奇怪的是,每次喊他干这干那的时候,他的小哥哥就会摆出迷之微笑。
仿佛……很得意的样子。
不是很得意,是超——级得意啊~向小雷看着牧天野忙进忙出,又是做饭又是劈出,一会儿还要洗衣服,就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芙洛啊芙洛,你们伟大的未来的魔王大人现在正给小爷我做饭呢,之后还要给小爷我洗衣服,打洗脚水……什么尊贵的魔族血统啊?什么凡人不配啊?小爷我就是哥哥,说指挥他干活儿,就是指挥他干活儿。
哼,毫不含糊!
“饭做好了没有啊?饿死了。”向小雷剥着盐水毛豆,时不时摇着凉扇催促几句。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了。”牧天野在他的调/教……哦不,教育之下,现在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活脱脱二十一世纪家庭好煮夫,外出旅行必备之……居家好男人。
本来就搭得了炉灶,砍得了柴火,砌得了烟墙,现在更加上了一条——会做饭!而且手艺见长。什么酱香肘子、红烧蹄膀、红焖羊肉、糖醋鲤鱼……通通都会做!
一部分是因为牧天野以前在顾家被虐的,天天在柴房和伙房里帮忙,看着厨房老妈子围着灶台转来转去。逢年过节的时候,顾家是大户,还会请几个酒楼的厨子来做一顿年夜饭,他在旁边帮工了那么多年,自然也就学会了。
另一部分是因为,自从跟他小哥哥在龙头镇安顿了下来之后,他发现他的小哥哥真是一点儿都不会做饭。不会到什么地步了呢?就是会指着小葱说是韭菜,指着茭白说是竹笋,指着茼蒿说是青菜,而油菜、荠菜、菠菜、蕹菜……也全部称之为青菜。菜不认识也就罢了,鸡不会宰,鱼不会杀,肉也懒得碰……
久而久之,这些活儿就都变成牧天野的了,向小雷只用吃饭的时候守在桌子旁边敲敲碗就好了。现在连敲碗都不乐意了,饿了就张嘴要吃的。
“来了来了……”牧天野将鸡汤端上来,想着他小哥哥去一趟幽鬼之森,既受伤,又闷气的,确实应该补一补。
打开锅盖之后,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向小雷不禁吸了吸鼻子,顺便收了收即将掉下来的口水。
果然是无污染,无添加,原生态,纯放养的天然土鸡啊……向小雷顿时觉得穿越到书中隔三岔五被怪兽追的日子,也不算太糟糕了。
“放了一些药材,当归、枸杞……”牧天野体贴地端碗给他盛了汤,又夹了鸡腿放在他的碟子里,“你手臂上的伤,要快点养好。”
向小雷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当真是骨酥肉嫩、入口即化……又喝了一口汤,简直是醇香美味、口舌至福啊……啃完了一条鸡腿之后,他拍拍肚子有点饱了,想起了不光只有他受伤了,牧天野的手好像也因为抓着芙娇的匕首,而被割伤了。
“你手上的伤呢?伸手我看看。”向小雷抓着牧天野的手,左瞧右瞧,也没瞧出来到底是左手受伤,还是右手受伤。两只手的手掌看上去都是完好无损的。
“好像……伤口自己愈合了。”牧天野被他抓着就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想缩回去。
他的身体跟普通人不一样嘛……向小雷顿时觉得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好像对他有多关心似的,于是放开他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喝鸡汤去了。
再喝着的时候,好像没之前那么浓郁鲜香了……向小雷搅了搅里面的枸杞,“我下午要出门一趟。”
他今天下午预定要去拜访一位道长,据书生虚介绍说是绝对正宗金丹级的修真者。他要问问,到底哪一个修仙门派好,以便选一个去投奔,顺便要一张地图来。
虽然向小雷对修真没什么兴趣,只想过在龙头镇过些太平日子,但只要牧天野心中想变强的念头不灭,那么就极有可能被诱惑。
这次这个幽鬼之森,很可能就是芙娇为了找寻牧天野的下落,而设置的陷阱。否则怎么解释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的谜团呢?而牧天野为了追寻变强的方法,便被诱惑着走到里面去了。
下次如果再来个什么修真修仙的道长,牧天野说不定就直接跟着人家走了。
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主动出击,寻个仙门去练练。只要不去妄虚山,去其他正统的修真门派的话,也不至于会走上邪路。
再者,向小雷被芙洛的话也刺激得不轻。什么凡人、蝼蚁……小爷我也是有修真之体的人,说不定能练成什么功夫,什么绝招,秒杀你们这些姓芙的,让你们再瞧不起凡人。
这件事他没告诉牧天野,若是跟牧天野说了,牧天野可能又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被幽鬼之森诱惑了,或者瞒着他了,然后低落个两三天。他知道牧天野特别怕惹他生气,所以便干脆瞒着。等打听好了,再给牧天野一个惊喜。
“我和你一起……”牧天野放下刚刚端起的碗,急忙接话。
向小雷挥挥手示意不用,“你还要看店呢。我天黑之前就回来。你帮我把外衫拿来。”
“哦。”牧天野起身去拿了他那件鸦青色的长衫,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早点回来。”
书生虚和他约了在镇子里的大槐树下,见他来了,便讨好似的挥了挥手,“可把你等来了,说是远路远路,你也不能晌午才出发啊。”他备了马车,示意向小雷赶紧上去,“我们快快走吧,否则天黑之前就赶不回来了。”
向小雷依言上车,觉得书生虚这回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学乖了,想得倒挺周到。他一边坐在马车里感受着马车的晃晃悠悠,一边撩开了帘子看风景。
然后冷不防地,被一掌击中后颈,昏了过去。
书生虚收回手,探了探鼻息,朝身后的人小声道:“没事儿,晕过去了,这小子太好骗了,说什么都信。”
他身后站着的人穿着一身素朴的灰布袍子,没穿道袍也没带角帽,还粘了两撇假胡子,但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不是假道士还能是谁。
书生虚和假道士前后脚地坐进了马车里,示意车夫行路。
“你说这个法子真的行吗?”假道士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些忐忑,“把活人炼成金丹……我只听说过可以对修真之人以内力相逼,从体内逼出金丹的。没听说过拿修真之人来炼丹的。”
“行行行,肯定行……”其实书生虚的心里也没谱,但忽悠着假道士跟他一起做坏事,不得不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炎陵道人说行就肯定行。正派的法子不行,就用邪教的法子炼。炎陵道人他们那个炽焱堂就是专门炼人骨的。拿佛教高僧的灵骨炼舍利,拿道教高徒的灵骨炼金丹……这个小子虽然不是什么高僧高徒,但他体内可是有那么大一颗成色极佳的上品金丹的,肯定能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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