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先生拍拍手,冲着人群:“好了!大家散一边练习自己的剑术吧!”
龙三扳着木一禾还紧紧捂着脸的手:“小鬼!怎么样了?疼不疼?让我看一眼!”
木一禾气得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鬼先生悄悄凑了过来,撇撇嘴:“十三王子,我上课时讲的话,有很多,都是讲给你听的,比如,我下课前说的那些话。”
木一禾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鬼先生,不语。
“虽然你俩都不适合魔界,但起码,十二王子还是没我想象中那么的糟糕,而十三王子——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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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木一禾一回到宅子就开始睡觉。雷打不动,怎么叫都叫不醒。
龙三叫来了大夫,给熟睡的木一禾看脸。
大夫给木一禾涂好了药,转身对着明显更为着急的龙三道:“回十二王子殿下,十三王子殿下的脸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绝对不会影响十三王子殿下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惊艳绝伦的美貌的。”说着,还又看了木一禾几眼。
“好好好!”这大夫还是木一禾的颜粉?看来说的都是真话,木一禾果真是没什么大碍。
一旁的柔妃拽着龙三的袖子,问到:“一禾是跟八王子打架了?”
“怎么说呢?唉,八王子这个滚蛋诚心看小鬼不顺眼!”
“一禾就脸上伤了吗?”
“嗯。”
“就伤了脸,那八王子真的是看一禾不顺眼。”柔妃想了想,话锋一转,“要不你们以后不要去上课了。”
“……”
柔妃没有注意到龙三的表情,自顾自道:“上那些课有什么用呢?学了就能天下无敌了吗?重要的是,你们俩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了啊。”
“……”龙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慈母多败儿,怪不得木一禾会是这个样子呢。
同一片星空下,同一所宅子里,原北等了一天都没见木一禾再过来。
他脖子上的链子看起来不结实,实际上上面有木一禾本人的禁术,除了他以外谁都弄不开。整间屋子的活动区域不算大,最远的距离也就是拉开门,坐到门前,看着院子。
原北坐在门口原地打坐,路过的人都好像没看见他,都着急忙慌地跑到了对面的屋子里。
偶然听见路过的人都在说十三王子受伤了。
原北盯着对面的屋子,直觉告诉他,十三王子是木一禾。
木一禾受伤了。
☆、霖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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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霖空】
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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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宸的行宫在火照之路的尽头。
火照之路等同于魔都的郊区了。因为太过偏僻,方圆百里之内无人居住。少了庞大数量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使得这里宛若无人的仙境一般。魔界的风景,不比六界其他地方差。
火照之路上一望无际地开满了血染的曼珠沙华,妖娆,魅惑,傲慢,散发着微醺的光芒。即使是晚上,都能看得她们一清二楚。
这是莨雀给边宸挑的地方,他觉得这种花很适合边宸:
“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这是什么?打油诗?”
“……”
边宸刚搬来的时候,正好曼珠沙华刚落完了一千年,现在的她们,花瓣颜色艳丽地像是血液一般粘稠。
边宸在这里住了五年,满目都是红艳艳,潮水般的一大片,想要看到绿色,大概还要等上个九百九十五年。可惜她是魔族,活不了那么久,努力点儿,说不定能活个五百年。
十一王族毕竟是魔界王族,魔界的本性就是贪图享乐。无论是延罗亲生的还是收养的,一贯过得骄奢淫逸,就连边宸那个冷冰冰的双胞胎哥哥边恪,生活地也是纸醉金迷,酒池肉林,侍奉的无一不是魔界最强壮的侍卫与最美丽的侍妾。
但是边宸和十一王族其他人不同,边宸的生活能多简单就有多简朴,家仆只是三只不会说话只会哼哼的人形傀儡木偶,平日里一个做饭,一个打扫,一个招待。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一直跟边恪住。
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宅子,边宸已经习惯了五年。一个人在宅子里吟诗作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提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告诉她该怎么怎么样,不该怎么怎么样,很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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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夜晚天特别黑,清冷的月光透不过云层,边宸却能感受到那月亮比平时的还要冷。边宸点着一盏灯,放在院子正中央,又开始了日常的剑术训练。
这套剑法会让所有的魔界之人感到不适,尤其恩师鬼先生是一眼都不想看的。因为舞剑太慢的缘故,时常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这是在练剑还是公园里的老爷子老奶奶在锻炼身体?
魔界是六界中最杂的地方,被叫做“六界的大熔炉”一点儿也不为过。土生土长的魔界不乐意升天,一念成魔的仙人又无力回天。当你踏入魔界的第一步,就会像是被诅咒一般生生世世困在这里,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所以魔界的剑术也杂七杂八,融各家之所长,但无一例外如一剑既出破九州的快意恩仇与势如破竹,又带着魔界之人标志性的狠辣与阴毒。
边宸的这个剑法,说是自创的但也没见过这么烂的。众人都在劝说她,女孩子家家还是去绣绣花吧。
隐隐约约感到有一种陌生而又危险的气息在慢慢向边宸靠近。那种感觉很弱,丝丝渺渺地缠绕在边宸的神经上,边宸不禁怀疑她最近是不是神经衰弱了。但是周围安静地有些可怕,这是这里大晚上的常态。
果然不出所料,刚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门,一把剑就“唰”地横在了边宸的脖子上。
“不要动!”年轻的男声,似乎喊出这三个字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随后有些气血不足地喘着气。
边宸侧着身子扭头,突然感觉有些好笑:在边宸面前的——居然是个人类。
“你……”这个人来在看见边宸的第一眼也是愣住了,犹豫着,晃了几下几乎要摔倒。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中了很深的毒,魔界源源不断的阴气不停地渗进他的伤口里,使得流出来的血液都是黑色的。
他已经没有力量杀边宸了,架在边宸脖子上的剑没有任何力度。但他喘着大口的气却没有令人觉得狼狈不堪。
如果现在被他这样挟持的不是边宸,而是一般人,那么一定早被他竭力坚持住的气势震住了。
他一定是个人界的贵族吧。
边宸明白判断这点的理由,不是因为他有多好看,贵族的基因有多么完美,而是惊叹于他临危不乱的气质,和边宸的冷静不一样,边宸从生下来就只有已经在胎盘里定型的冷漠与麻木。
对,他和边宸不一样,他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麻木冷酷的人,他在看见边宸的瞬间甚至有些惊讶,在惊讶进来的人居然是一个女孩子——所以,边宸肯定,他不打算杀边宸,甚至,连伤害边宸的打算都没有。
——所以,边宸赢了,从一开始就赢了。所以注定一路高歌猛进,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他逼上绝路。
?
禁夜军追查刺客追到了魔都的边界,火照之路的尽头是一座空旷的宅院,门可罗雀,却干干净净地透着一丝生活的气息。
禁夜军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他们也很奇怪,怎么还有人住在这种晦气的地方。
“……”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是几名禁夜军来了。
禁夜军主要负责魔宫的安全与夜晚整个魔都的安全,但可能他们才是夜晚最不让人安宁的存在。魔界的军人实行淘汰制,优等的上战场,中等的做后勤或者留在魔都守卫,劣等的淘汰掉。所以禁夜军几乎都没有上过战场,仗着是魔王延罗直下的部门,一贯飞扬跋扈,一贯都很吵。边宸烦他们已经很久了。
那个人类紧紧地盯着门,皱着眉,尽全力握紧剑,看样子是准备拼了。但他却并不打算拿边宸当人质。
边宸盯着他看了好久,随即露出了淡淡的一抹笑容,接着快速把他推进了一旁的衣柜里。
他跌坐在衣柜里,在关上柜门的那一刹那,边宸看见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原来人类的眼睛就是这样的。多变,多情,而且漂亮灵动地仿若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像是一簇细微的火苗,跳跃着,叫人忍不住想要扑灭。
不像边宸们这些生命不是终止就是停止的怪物。不过,边宸也只有在此刻才羡慕他们。
?
“有没有人啊?”嘈杂的禁夜军还在外面的院子里叫唤着。
“来了。”边宸淡淡地说,把门打开。
“喂!你看见有人类……了么……”进来的军官在看见边宸后,那飞扬跋扈的脸慢慢消去了盛气凌人的火焰。
边宸无所谓道:“嗯?什么?”
军官马上恭敬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对不起!小人该死!请问……殿下您,见到闯入的人类了么?”
边宸面无表情:“没。”
军官和他的手下立刻转过身子准备开溜:“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打扰殿下了!对不起!我们这就走!对不起……”
“等一下。”边宸觉得好像,他们肯定是被自己吓跑了。
军官又恭敬地转过身子,行了个更加恭敬的礼:“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闯入的人类,他干了什么?”
“回殿下,那个人类——是前几日与人类交战时的战俘。”
哦,原来实在执行魔界的军队下派的任务:“杀了就好,为什么要带到魔界?”
“回殿下,那个人类,是人类将军的儿子。”呵,人类将军的儿子跑到了魔界,肯定有好玩儿的了。
边宸突然想起来什么:“哦。那,彼岸将军回魔界了吗?”
军官听到彼岸将军的名字后站得更加恭敬了:“回殿下,将军在人间的事情还没有办完,过几日就回魔界了,到时候,您就能与将军相见了。”
边宸点了点头:“好吧。”
“那我们告退了。打扰殿下您了。”说完,立刻开溜。不一会儿,这里又恢复了往日死一般的寂静。
魔界的平权运动近几年遇到了瓶颈,简直是遇到了一条特别弯的瓶颈,已从原来的男尊女卑变为了把女人守着护着,像宝贝一样供着,女人们的生活是越来越幸福了,但是很多事情都没法做了——什么,你想干男人的活?我养你难道不够吗?在家歇着多舒服呀!什么?你还想上战场?那可是男人的活,到战场上被敌人看着小手手了那可如何是好?你在家歇着做女红就好了呀!
这也是为什么十一王女边宸每天提着把剑,大家都觉得不对劲儿的原因之一。但是王权大于一切,所以边宸还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
所以刚才禁夜军看到边宸还是很恭敬的,并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就有丝毫的怠慢。之所以恭敬中还带着更加严重的畏惧,是因为——边宸是彼岸将军的未婚妻。
夭寿啊,那可是彼岸将军啊!彼岸将军生气了,魔王都敢砍!谁不知道彼岸将军一直把边宸当宝贝一样供着啊!
虽然大家都没有见过彼岸将军的真容,但是彼岸将军和十一王女真的很是般配呐,都是死人一般冷冷清清的气质。
?
回到屋里,那男人打开了衣柜的门,坐在衣柜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边宸,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好像还是刚才那样凛冽冰冷的眼神,但边宸感觉却有什么东西变了。
“你是人类?”边宸先开口,明知故问。
“嗯。”那人冷冷地回答,对边宸依旧很戒备。
边宸笑着蹲下来与他平视,平静地问道:“人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估计没有想到边宸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
过了好久他都没有回答。
多疑、怕死。
很久以后边宸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这样:源于他们生命的脆弱。
在生命中不确定的起伏时刻会随时结束他们短暂的生命,活着甚少怀有安全感。所以怕死,所以会珍惜生命,所以更不愿浪费自己的光阴。
人类,活的短暂却绚烂——假如这样的绚烂不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话,那么他们跟地狱里的恶鬼没有丝毫区别。
边宸也坐在了一边,看着还坐在柜子里的男人,道:“我的母亲生前是个人类,我本来应该是出生在人界的。可是她还没有生下来我,就死了,于是,我就出现在了这里。我从来都没有去过人界,所以很想知道人界是什么样的。——所以我问你,人界漂亮么?”
“……很漂亮。”好久,他回答。
“真的吗?那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人界看一看的。”边宸笑了。
“……”
“人类和我们的战争很快就会打完,人类和我们很快就能成为朋友了吧!?到那时,你带我到人界玩好不好?”边宸问他。
“……”他愣愣地看着边宸,这会儿停顿了更久才道:
“嗯。一定会的。”
“我叫边宸,你叫什么?”
“霖空。”
“哦。你……”
“……”边宸还没有说完话,他就晕了过去。
☆、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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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相悖】
立身,就是立命,没有命,什么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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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龙三醒来后看到木一禾坐在他的前面,看样子是在发呆。
龙三凑过去,头架在木一禾的肩膀上,对着木一禾的耳边道:“小鬼,你醒来了?昨天晚上睡够了吧?”
木一禾不理人,龙三这才看到木一禾手里有一面铜镜。不清晰的铜镜映着两人的脸,一个二愣子,却俊朗着,另一个皱着眉,还破着相。
木一禾现在右眼下方有一道跟他的眼睛一样长的红色伤口,正好对称着另一边的朱砂泪痣。别说,还挺和谐的。使得木一禾本就艳丽的面容更添了一丝的妖冶。
好看的人除非被泼了硫酸或者炭糊脸上,一般这种小伤口是影响不到相貌的。现在,这样的伤口反而会显得木一禾的气质略微狠戾,毕竟,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儿,做不到被欺负后的楚楚可怜。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只不过是卧薪尝胆的前几个步骤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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