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的下人差点没把京城跑一圈,终于得知庞三郎请了那年轻的小举人喝了花酒后,那位对青楼的药酒不耐受,一下就被药倒了,被庞三郎带进宫瞧御医去了,庞国舅才松了一口气,可裴尚书和卢御史却更加着急了,这里说什么什么吃了不耐受,意思跟现代的过敏差不多,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药是随便瞎吃的么,还药酒,真给药出个好歹,这这这,两位爱才心切的老学究狠狠的在护国公府发了一顿脾气,出了门又互相怒视一眼,甩袖打道回府了,不回家也没用啊,他们外臣不年不节的想进宫,完全做不到嘛,好在两位还记得君晟十分爱重他那位表弟,都派人去了君晟的宅子通知了一声。
陈田得到消息,坐在书房里发起了呆,他想起君晟昨日出门前跟他抱怨的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他们会投胎,生来就是皇亲国戚士族勋贵,这人活着总有些不尽人意,都考上举人了还得应付这种纨绔子弟。
君晟被带去了皇宫,陈田别说进不去,连走近点都会被驱逐,无奈只好又回到了家里,陈田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的没用,君晟为了跟他在一起,山神不做了,把自己当做凡人一般跟他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教了他读书,又替他提前探路去考科举,遇到这种他厌弃的事情,因为有他在,也不能一走了之,反而要去敷衍应酬。
青楼他知道是个什么地方,是男人寻欢作乐与女人厮混的场所,在他眼里简直肮脏又恶心,沾了那么污秽的东西,神仙怎么会不受伤害呢,陈田在家里沉思了许久,一天天的等,一天天的盼,一天天心往下沉,他早已经习惯了君晟挡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却从未细究过君晟到底为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陈田躺在床上默默的流着泪,哭吧,最后再哭这一次,以后绝不可以再如此软弱了!
过了一旬又两日,君晟才被庞三郎送了回来,躺在一副担架上,从马车上抬下来的时候,出宫之前喝下的药还没过劲,还昏昏沉沉的睡着,庞三郎鄙夷的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表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男宠!”
跟着担架一路往里走的陈田听到,却毫无反应,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君晟,他心里悲哀的想到,自己以前不就是男宠么,只会恃宠而骄的,毫无用处的,软弱无能的男宠。陈田深吸了口气,把那又翻腾起来的自怨自艾又狠狠压了回去,面无表情的斜睨了庞三郎一眼,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纨绔!”
“无能!”
“无知!”
“哼~”
“哼~”
两人同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到君晟被抬到了床上,陈田马上凑了过去,将君晟的头扶正,又给他掖好了被角,慢了一步的庞三郎看到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走到陈田身边小声说道“你根本不是他的表弟,你俩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个顶着表弟名头的男宠,恶心!”
陈田如遭雷击,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君晟与自己没有关系,虽然被庞三郎挑拨的心绪不宁,却面上不显道“在他心里我是他的表弟就好,就算是男宠,我也心甘情愿!我们俩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置喙,你才是真正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那个吧?”
“我有没有关系,是什么关系,没必要告知你一个男宠,我看你能得宠几天,等他不要你那天,我就让你生不如死!”明明自己才是他的表弟,才应该是得到他宠爱信任的人,却被这个冒牌货说成是没有关系的外人,想到暗探最近送回来的信息,庞三郎看着陈田的目光都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与怨恨。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只君小年
庞三郎挣扎着醒来,他又做梦了,梦到了年幼时被陛下和姑母抱在怀里宠爱的时期,后来又梦到十二岁起进入暗卫营那血腥恐怖的训练,他梦到他亲手杀掉了他的师父,梦到了无数血色漫天的夜晚,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沉浸在那无尽的杀戮中,有人从背后拥抱了他,他回过头去,沉醉的与之深吻,他分不清他梦到的是君晟还是少年时期的他自己。
庞三郎叹了口气,爬起来点亮了蜡烛,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木匣,打开后里面全是二指宽的小纸条,他不厌其烦的一条一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这是他派出去的手下打探回来的消息,表哥七岁落水,失踪十年,十七岁那年突然出现在了岐州府的吴家庄,自称从山上摔下失去了记忆。
他在吴家庄住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与将他带回家陈田共同生活,对外称是表兄弟,却共居一室,共寝一榻,对其万分疼宠,爱屋及乌之下也对陈家多有襄助。庞三郎看着手下打探回来的各种零零碎碎的消息,虽是传言,可那些小事中全能看到君晟对陈田的好。
庞三郎嫉妒的发狂,明明是自己的表哥,却被这乡野贱民霸占了这许多年,想到他与君晟在水中交吻的画面,庞三郎更是攥紧了拳头,明明那些年的宠爱信任都该是自己的,明明自己才是他的表弟,如果他没有失去记忆当年就回到京城,也如此对待自己,自己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心态扭曲的庞三郎终于从自我厌弃中挣扎了出来,却把满心的怨怼都发泄到了陈田的身上,是他抢了自己的表哥,抢了自己唯一的救赎,甚至为了羁绊住君晟,下贱到不惜雌伏身下也要抢夺走他所有的爱意,如果表哥当年就回来了,他就不会被迫侵占了本该属于表哥的一切,如果当年他就回来了,给予自己这般温暖的宠爱,自己就不会陷入这无边的黑暗。
庞三郎发狂自虐般的一遍一遍的看着,将自己代入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想象着君晟也曾在他无助的时候这般对他,越是看下去,越是恨不得将陈田取而代之,可陛下却为了他的安危,不能与他相认,自己也不能表露身份光明正大的去要求君晟将陈田抛弃转而宠爱自己。
庞三郎痛苦的泪流满面,曾经那数不清的无助惊惧不敢入睡的夜晚,如果君晟像对待陈田一样,与自己共处一室共寝一榻,甚至将自己温柔的抱进怀里,自己的这颗心怎么会支离破碎满是疮痍,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啊,全都被抢走了,全部……
庞三郎无力垂下的手中,纸条上赫然写着:对吴村里正用药得如下内情,田入城遇君,携其回村,吴至陈家探问,君自称坠山失忆,财物皆失,依稀记得族中有弟似田,与其归,为落户籍,称田母失散姊妹之子,前事无考。
——
君晟在宫中虽说是养了十几天才回来,可到家没几天就恢复如常了,这御医看病都有个毛病,只要是个能伸出胳膊让他们诊脉的,那命都比他们全家金贵,所以开方下药的时候,他们就会斟酌来斟酌去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代代师傅传徒弟,这看病的本事虽然没退步,可这胆子却越来越小。
君晟中的又是那烈性的虎狼之药,太医开方调养起来自然是束手束脚,生怕激了药性再落个什么毛病,安神静气的温补来温补去的,就把君晟给安静的连床都没下来过,一天天的光睡觉了,出宫的时候庞三郎又怕他被皇后的人看到,就趁着他刚喝了药入睡了才悄悄抬出宫,进门那番模样把陈田差点没吓出个好歹。
身体虽然恢复了,可心灵上受到的创伤还是让君晟不能释怀,这群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混账,才不要再跟他们玩耍了呢,于是借口在家养病,君晟就闭门谢客了,除了裴卢两位大人,其他人一概不见不说,连门都不出了。
这两位大人也是被吓到了,生怕他再出去胡闹,给他加了好几倍的课业,企图将他拴在书房挪不动腿,年轻人啊,哪有不爱凑热闹的,可千万不能被庞三那个混小子给带坏了,加作业,做不完就狠狠的罚,看他还有没有空闲出去玩!
入冬了本来就不爱出门的君晟念着两位大人的一片好心,甘之如饴的接受了下来,每天苦读不休,这么着快过年了,两位老大人才放下了心,都来邀请他到家中一起过年节。若是只有一人也就罢了,可两人同时邀请,君晟无奈之下谁家都没去,跟陈田两人在自己宅子里过了个年。
庞三郎躲在房梁上,看着君晟忙忙碌碌的身影,看着君晟亲手下厨给陈田做菜,看到君晟炸了丸子吹凉了就塞进从背后环住他腰的陈田嘴里,看的双目充血嫉妒的发狂,等他二人子夜烧了爆竹回去睡下了,庞三郎才跳下地,打开碗橱拿出了那盆已经凉透了的炸丸子,用一块蒸笼的垫布兜起来揣进怀里回了家。
一小盆丸子庞三郎吃了足足一个正月,怕放在屋里会坏掉,就用一个小酒坛装了冻在了院子里,每次都十分不舍的只拿出几颗,就那么抱着坛子蹲在院子里,将冻的硬邦邦的丸子放进嘴里,含到化开,嚼都不舍得嚼,闭着眼睛幻想着,是君晟被他环着腰,炸出来吹凉了亲手喂到他嘴里的。
这日庞三郎回到家中,习惯性的到院子里的假山石洞里掏出那个小酒坛,打开才发现丸子只剩了最后一颗,含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舍得咽下去,不知是不是在院子里蹲的太久,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庞夫人听到小厮来报,赶到他身边,他已经烧糊涂了开始说胡话,哭着不停念叨‘丸子,炸丸子,丸子没有了’。
庞三郎病倒,鸿德皇帝就得知了,待暗卫禀明了原委,无力的挥手让其退下,就陷入了沉思,当年他与太后达成协议,太后就赐了她侄女一条白绫,他封了那个女人的儿子为太子,才好不容易保住了心爱之人今后性命无忧,却也被逼无奈之下给她喝了绝育的汤药。
失去儿子后就缠绵病榻的庞皇后,自从看到了庞三郎以后,无神的双眼才恢复了神采,身体也慢慢调养了回来,他也把庞三郎当做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儿子来疼爱的,为了太后一党不对他起杀心,故意没有给他加官进爵,只是把他娇宠了起来。
后来为了他遇到危险能有自保之力,还将他送进了暗卫营接受训练,他知道那孩子吃了许多苦,为了让他平息怨气,还让他杀掉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暗卫营首领取而代之,鸿德皇帝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活的很失败,心爱的女人活的痛苦,心爱的儿子保护不了,连真心疼爱的侄儿都要狠心磨砺,现在侄儿帮他找回了儿子,却又要他们相见不能相认。
庞三郎因为一盆丸子病了,皇帝因为庞三郎病了也伤感了起来,这盆间接上达天听的惹祸丸子,杀伤力简直恐怖,甚至余威还在君晟家里引起了一场小风波。
话说第二天大年初一,吃午饭之前,陈田就想起昨日他趴在君晟背上吃丸子的事了,就让许妈把丸子热一热端一盘,结果许妈不一会儿回来说丸子不见了,一个都没有了,陈田一听大怒,那些丸子都是君晟一颗一颗炸的,君晟也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过年了也没少了他们的肉吃,怎么还敢偷吃属于他的丸子,下令锁门把人都叫到了院子里后,陈田发飙了。
陈勇是没去过厨房的,可是他想起昨夜收拾院子里的爆竹灰烬,看到陈芍去过厨房,陈芍跪在那里又瑟瑟发抖,以为陈芍偷吃了的陈勇脑袋一热,就说是自己偷吃了丸子,以为替陈芍顶罪了,他哪知道陈芍是被陈田这段时间动不动就呵斥给吓胆小了,人家也压根没偷吃过。
陈田抓到了‘罪魁祸首’,一点没客气的就让陈安用烧火棍打了他一顿,陈勇也硬气,愣是一声没吭,要不是君晟渴了喊了好几声没人给他送水,从屋里出来看了,陈勇就要被打坏了,君晟忙让陈安住了手,把暴怒的陈田拉回了屋里,呵斥了一顿见他还是那幅暴躁的模样,也生了一肚子气,好几天没理陈田,还是陈田后来先跟他认了错才揭过这事。
后来隔了一个月,庞夫人上门来求丸子,说是庞三郎从他这偷过一盆丸子,病的烧糊涂了哭着想吃,她这做娘的来赔礼道歉,想再求一些,陈勇才沉冤昭雪。君晟怎么好让一个国公夫人哭着求他,想到庞三郎烧糊涂了哭着要丸子,虽然长的高高大大的,其实也是个被惯坏的孩子罢了,就此心软的也原谅了他,庞三郎病好了之后亲自登门道歉,他也不再拒而不见了。
庞夫人求了丸子回去了,君晟就叫了陈勇过来问他为啥要替庞三郎顶罪,可问清了原委才哭笑不得,这傻小子唉,想到他过了这个年也十六了,就又叫了陈芍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陈勇,被陈田一直迁怒嫌弃的陈芍生怕被卖掉离开父母,一听嫁给家里的下人,忙点头应了,奴隶下人成亲也没啥说道,他们两家一起吃了顿饭,两个人搬到了一个屋里,事情就这么定了。
陈芍嫁给了陈勇,陈田看到君晟一点都没有喜欢小娘子的样子,也放下了心,不再对陈芍横眉冷对,陈勇以为陈田是觉得愧对他才对陈芍好了一些,本来就是一场乌龙,陈勇原本也没有记恨陈田,感激之下越发比以前忠心了。
过了年后,进京赶考的学子渐渐就多了起来,到了二月底,几乎家家客店都住满了,整个京城都充斥着大考将近的气息,连躲在家里的君晟都被裴卢两位大人愈加频繁的登门次数,间接感受到了这股氛围。
三月初六开考第一场,君晟早早的就提着准备好的考篮等在了考场外面,拿着自己的号牌排队接受了检查,就进入了考场,等考生全部入场后,监考的官员发一套考卷锁上一个小隔间的门,就把他们全都关了起来,等到初八申时结束才会开门收卷放他们出来。
考生们初八回去洗漱更衣休息一夜,初九早晨又要去考第二场,到初十申时结束为止,十一早晨再回来考第三场,到十三日申时结束,连着考九天,中间只有两个晚上不在考场,君晟被锁在小隔间里是悠然自得,没少了吃也没少了喝,困了还能回空间睡一觉,是一点罪都没遭,等到十三日晚上出场的时候,别说比起跟他同考的学子,连考官都没他有精神。
由于几乎全国的举人都会来参加会试,参考人数太多,会试的放榜就没有那么快了,历届几乎都会监考阅卷的裴卢两位大人,因为鸿德陛下那点小心思,今次科举就没有点他们两个做考官,闲的发慌的两人又组队来刷君晟了,他们觉得以君晟的学问绝对能过会试,现在开始就要抓紧巩固,以期殿试取得好成绩。
君晟没好意思说自己准备去殿试打酱油,免得成绩太好被留下做官,看到两位老人如此费心的栽培他,感动之下升起熊熊壮志,决定拼全力去考,反正本朝有辞官先例,大不了混上几个月就辞官,以自己的本事还不至于几个月都熬不下来。
裴卢两位大人一人一天轮流去君晟家,好不容易取得了君晟原谅能够继续登门的庞三郎又不能去了,那两位大人谁看到他去找君晟,都防的好似洪水猛兽,第二天肯定还会联名参他一本,他被参了一脑袋包,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人又见不着,还白惹一堆麻烦。
四月十五放榜,君晟高居榜首,中了会元,本来还有二人与他不分伯仲,可惜那两位大概精力不济,字迹没有他工整,写到后面就笔画虚浮了,所以君晟占了个卷面工整的便宜,会元就这么落到了他的手里,裴卢两位大人得到消息,都赶到了君晟的宅子,君晟亲手下厨做了一顿谢师宴,然后开了一坛七十度的六升装五粮液,这是他翻了半天看到的度数最高的了。
君晟是含在嘴里就转进了空间,喝了满嘴酒味儿一滴都没下肚,裴卢两位大人哪有这种手段,频频举杯之下,三人硬是把一坛酒喝了个一滴不剩,这两位连收徒的话还没来得及提,就被灌到桌子底下去了,君晟笑的跟偷了鱼的猫似的,吩咐两家的下人把老头抬回家去了,他觉得至少在殿试前,他俩是没力气找他算账了。
四月二十日,会试放榜录取了的考生按榜单名次顺序列在宫门口,随着宫门大开,排队接受检查后,跟随考官到了考场问贤殿,这次考试就只有这一天,也只考策论一场,众考生入殿后点了名,给考官见了礼就分立在自己的桌后,然后发了考题开始作答。
43/65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