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主编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目送他走下楼梯。
叶朝川刚到楼下,夏满就蹦了出来:“怎么样?送出去没?”
叶朝川摇摇头,脸上到没瞧出失落或者别的什么负面情绪来。
“人家怎么说?”夏满又追问道。
“他说有消息了让小陈通知我。”叶朝川不知道夏满准备的什么礼,他打开背包看了一眼,是茶叶和烟,这也算是家里的特产?
“我把陈丹的号给你。”夏满拿出手机翻找电话号码。
人家说的小陈应该是指的陈丹她堂哥,不过存上陈丹的号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叶朝川没吱声,拿出手机存下陈丹的号码。
有了前面一次次抱有希望再失望的经历,叶朝川心里并不踏实,除了修改自己的文稿,其余时间依然到处搜集招聘信息投简历,有不错的单位就去面试碰碰运气。
他这么不急不躁地等着,一晃又到月底了,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叫夏满给陈丹打电话问问。
夏满的一张脸跟便秘似的:“你能不能有点自觉啊,没事老让我给陈丹打电话干嘛,真要出啥事你不后悔啊?”
叶朝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夏满立即拿出手机:“我错了,我这就打。”他把手机放到耳朵边,还跟叶朝川补充道,“我对你心比金坚,绝对不会出事。”
叶朝川只关心报社的消息,哪有心情管夏满贫嘴。
夏满听了一会儿,放下手机:“没人接。我记着了,明天再打。”
第二天晚上,叶朝川又问起给陈丹打电话的事儿,夏满说陈丹说还没消息。叶朝川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等着。
“哎,你还记得咱们高中时候经常去的市郊废工厂吗?”夏满平躺着,两眼瞪着天花板。
叶朝川闷声“嗯”了一下。
“我还记得你当时说的理想是‘面朝大海放马劈柴’。”
回忆真是件很奇妙的事儿,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一提起来当时的情形立马在眼前重现,那时候他们还在如火如荼的高三学习中煎熬,那个闲适静谧的地方让他感觉一切都是浮云,闲云野鹤才自在,可是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哪能真正超脱呢。
叶朝川嘴角含笑,口气却是诸多无奈:“理想都丰满,现实总骨感。”
夏满“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又认真又急切地跟他争辩道:“只要我们想,当然能实现,而且你不觉得咱俩的理想很配套吗?”夏满张开手臂挥了一下,“环游世界再加上面朝大海放马劈柴。”
叶朝川皱了皱眉头,混球儿怎么突然变这么较真儿了?肯定有什么事儿不对。
他没再问夏满,而是自己给陈丹打了个电话。陈丹很吃惊:“我给狗蛋说过了呀,邵主编上头还有领导,上头下了硬性规定,你的条件不符合,邵主编也没有办法。”
果然……
夏满安的什么心?
“……哦,谢谢。”叶朝川说完刚要挂断电话,陈丹突然叫了一声“先别挂!”
叶朝川捏着手机等着,陈丹说:“你出来咱俩聊聊吧。”
“聊什么?”
陈丹“哼”了一声似乎是笑了:“你说呢。”
叶朝川觉得这种像跟情敌谈判似的见面很无稽,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放得开,他也不能太畏缩,聊就聊吧,左右就是他跟夏满的事儿。
他们把时间选在了工作日,陈丹还为此请了一天的假,他在卫生间坐马桶的时候给陈丹发了个短信:“不然就周末,我有办法让他不跟着。”
“上次你去日报社我也请假了的,我不在乎。”她的潜台词是为了夏满没什么不可以的。
靠,这种第一回合就输了的感觉让叶朝川很蛋疼,他真的要被搞不正常了。
那天,叶朝川还很有心情的把汤炖在灶上,反正要炖三个小时,时间应该充足。实际上他估算的长了,他跟陈丹统共见面不到一个小时,这大概也是陈丹没料到的。
之前见面的时候就觉得那姑娘性子飒爽刚烈,与夏小月相比,更多了几分如同男人行为处事的气度。说话丝毫不扭捏,带着成人式的理性检视与拷问,叶朝川都觉得自己有点气弱,不过最让他在意的当然不是跟个女人比气势。
夏满下班一回到家,叶朝川就是个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夏满立刻气短,蔫头耷脑的到厨房看看有饭没饭,一拉开推拉门一股子鲫鱼豆腐汤的味儿让他安心不少。
“我跟陈丹见过面了。”叶朝川说道。
夏满“噗通”就跪倒在叶朝川的休闲裤下:“我错了,我有罪,我瞒着你也是怕你受打击,进不了日报社真不怪你,是他们对你那个职位的要求太低了。”
叶朝川捏着吸到屁股的烟头,夏满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您请?”
叶朝川面无表情地绕过夏满的手,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找工作就是这样,虽然你这确实太坎坷了点儿,能找着合适的当然好,找不着也不能将就啊,大不了我养你——”
叶朝川一脚把夏满踹开,起身到厨房盛汤,准备开饭。
接下来的几天,夏满都跟被狙击手盯梢似的紧张异常,叶朝川说句话动一动他都要琢磨半天猜测动向,洗个澡蹲个马桶都在门外抓耳挠腮的,怕人跳窗户跑了。
叶朝川在门口刚要换鞋,夏满就问道:“你干嘛去?”
叶朝川白了他一眼:“遛狗。”
“哦。”夏满转脸叫道,“砖头,砖头,跟你妈遛弯去咯。”
砖头跑出来蹲在他脚边,仰头一脸呆萌的看着他,夏满一抬头,叶朝川跟砖头正是一个表情,不禁蹲下去揉揉砖头的脑袋,可替我看好喽。
叶朝川牵着砖头出了门,砖头依然到处找它的猫基友,这院里的流浪猫很多,有的猫一看见它就竖起全身的毛嘴里“嘶嘶”的叫着,砖头理都不理。
陈丹说的话时不时地响彻在他的脑子里:“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你这么吊着夏满你俩能有什么好结果,早点放手积点儿德吧。”
他吊着夏满了吗?他放手就行了吗?他并不认同陈丹的话,但是这却给他提了个醒,夏满说“他养他”,呵,他自己无能就算了,总拖着夏满算怎么回事啊,真不会有好结果的。
叶朝川坐在小花园的长凳上,后面是一排矮冬青,时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估计是流浪猫在打架。
突然传出“啪啪”两声,猫打架怎么打出人声来了,叶朝川站起来,转过身盯着。
夏满从冬青后面站起来:“是我。”
“你跟猫打架呢?”叶朝川没好气的问道,这混球而居然还学会跟踪带盯梢了。
夏满长腿一迈,从长凳上跨过来:“我跟蚊子打架呢,叮我满腿包,快回家。”
“活该。”叶朝川看着夏满两条小腿上满是红疙瘩,花露水都没法喷了,直接拔开往外倒还省事。
夏满嘿嘿笑了几声没还嘴。
夏满白天照常上班去,叶朝川赋闲在家三个月了,他给叶晴打完电话,趴在窗户上抽空了半包烟,从床底下拖出早准备好的行李箱,他把这个屋子好好环视了一遍,把钥匙留在门口的桌子上,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这口气堵得忒大发了
叶朝川跟几个穿着正装的陌生人一同坐在一个隔间里,等着人传召面试。
有人经过突然在他跟前停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然而并不认识。那个人没有过多停留,似乎只为看他一眼随即就离开了。
年轻的女性职员喊到他的名字,带他进入一个会议室,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中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堂弟吧,年纪很轻或者可以说是稚嫩,西装革履在他身上倒也合适,旁边那个人就是刚才停在他跟前看了他一眼的人。
他的堂弟身处高位果然不一般,铁面无私的问了几个刁钻的问题让他无言以对,经验空白暴露无遗,旁边那个人到是帮他解了围,他不禁又看了一眼,难道是认识的人?
面试完,他走出鼎盛集团的大楼,仰头看了看头顶上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这就是沈拓做的生意。当初因为一念之差他给叶晴打了电话,让沈拓帮忙安排下工作,于是他就来了。
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上次重逢的时候夏满还说过他动不动就玩儿失踪的毛病,他当时好像答应了夏满“不会了”。
结果他食言了,他真是属鸵鸟的。
叶朝川回到租住的房子,刚住两天都没来得及收拾,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儿呆多久,手机里有夏满的短信和电话,他犹豫着还是给夏满回了个电话。
第三天他接到鼎盛人事部的电话后正式开始了上班族的生活。
他的直属上司就是那个堂弟沈明澈,他们是有血缘关系,但那却是没有从感情上培养起来而直接加之于身的关系,很难一下子接受。
他是这样,沈明澈也是这样,而且这个血缘上的堂弟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对他特别的敌视。
“副总,文件。”叶朝川双手恭恭敬敬的递过去文件。
一只白皙年轻的手“唰”地一下从他手里抽出文件看也没看就撂在办公桌上,一边松了松领带一边问道:“今天的日程安排?”
“……”叶朝川凭借超水平发挥的记忆力,把今天的事务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再口述输出。
沈明澈很不耐烦的听着,突然打断了他:“中生的祁总?他什么事儿啊?”
外联的电话应该由他接,但是他一向不喜欢应付那些场面人,这通电话刚好是袁守仁帮忙接的。
“……我回去查一下,马上给您答复。”
“哼,是袁助理帮你接的吧,你是我助理还是他是我助理,你这助理当的比我派头都大!”
叶朝川忍气吞声地听完堂弟的训话,找到袁守仁详细地问了又回来答复。
他已经知道了面试时帮他解围的人原来是袁守仁,他的高中同学。后来,他在工作上也不只一次的得到过身为总经理助理的袁守仁的帮助。
袁守仁对他很照顾,当然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仅是出于同窗之谊,他也活了快三十年了,经历过女性漫长的爱慕,也经历过吴菁近乎变态的疯狂,而且最终他接受了夏满这个炽热且窝心的流氓做他的伴侣。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的血缘堂弟就因为袁守仁看他不顺眼。
这是一次沈明澈以堂兄弟的名义叫他一块儿吃了顿饭之后他知道的。那顿饭大概算是程度比较轻的鸿门宴吧,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堂弟跟个炸毛的小狮子,威风凛凛的跟他开诚布公地说自己对袁守仁的爱慕。
叶朝川实足的被惊到了,带着无可奈何以及一丝隐秘的欣喜好笑,当初他知道夏满变得跟他一样时有一种难得的同病相怜之感。但是这个社会变化太快了,跟他隔了一两条勾的年轻人迅速崛起,这势头太迅猛让他感叹自己过时的如同老古董。
袁守仁大概不知道沈明澈的暗恋,还天天围着他转,他夹在学不致用与枯燥工作的煎熬中,夹在袁守仁含着追求意味的骚扰与血缘堂弟吃醋似的刁难中,每天心神俱疲。
“我是一片荒芜的大地,而你是我最后一朵蔷薇。”
叶朝川合上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关灯躺下,等着睡眠来临。
他又开始失眠,一边怨恨夏满又一边疯狂地想他,都快精神分裂了。
在一个晚上,叶朝川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感到面上掠过一阵凉风,他立刻惊醒过来,终于对着虚无的黑暗放声痛哭。
那阵风让他以为是夏满来看他了。
一星期后的晚上,叶朝川下班回家,在楼底下遇到了守株待兔的夏满。
夏满瘦了一些,脸上胡子拉碴的,睁着他那双牛似的大眼睛直直的瞪着叶朝川,跟木头人似的一声不吭。
叶朝川偷眼打量了下四周围,走到夏满跟前:“有话回家说。”
他走在前面,夏满沉默地跟在后面,在房门口,他刚拿钥匙打开门,就被一股大力推进屋里,灯都没来得及开,身体就猛地被转过来,然后嘴就被啃了。
混球玩意儿都磕到他的牙了,又把他嘴唇咬得生疼。说不出是嘴疼还是心疼,叶朝川抱紧夏满,眼泪落进他领口。
夏满叹了口气:“你就跑吧,我总能找见你就是了。”
叶朝川低低地喘着气,夏满趴在旁边,顺着他的胳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的屋子这么邋遢,快收拾了吧,我好把砖头抱回来。”
叶朝川一惊:“你把砖头也带来了?”
夏满嗤嗤地笑着,胸腔里明显地震荡着:“你也改口了嘿。”
过了几天叶朝川才知道,夏满岂止是带了砖头,他把全部家当都带了过来,那边的工作辞了房子也退了。
靠,他这个气真是堵大发了!
夏满白天也开始了找工作,晚上回来吃饭睡觉,砖头也来了,每天撒娇卖萌在人脚底下蹦蹦跶跶的,叶朝川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终于轮到他养他了,虽然他才领一个月工资,但是他还有存款。
这天夏满回来的很晚,而且受伤了,可不是学生时代那种脸肿了一块儿走路呲牙咧嘴的小伤,胳膊上有两道巴掌长的刀伤,后背也有一道。
叶朝川又气又心疼,手忙脚乱地拿绷带先给他绑紧止血,然后穿上衣服翻他的老字典(他的银-行卡放在里面):“你直接去医院啊,往家跑什么!”
“我可能惹□□烦了,不去医院,你处理下就行。”夏满垂头活动了下胳膊。
夏满今天去面试的地方很偏僻,他经过一片施工工地的时候,看见路边歪歪扭扭的停着两辆车,一辆轿车车头已经撞残了,另一辆面包车车门大开。
车祸?不远处有异样的响动,夏满在地上捡了一根钢筋棍摸了过去。
两个赤手空拳的人被十几个手拿着刀子的围在中间,有一个已经受伤了,另一个一边扶着受伤的同伴一边躲着刀子要往外冲,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夏满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只知道他不管的话那两个人可能会死在这儿。于是,他拎着钢筋棍冲了过去。
这些人似乎不是普通混混,有几个身手不错的,夏满同时招架很吃力,只能靠着钢筋棍一寸长一寸强让那些人不能近身,他冲到那两人身边。
受伤的那人腹部中了一刀,人昏昏沉沉的已经有了晕过去的迹象,夏满冲另一个喊道:“把他背上,走!”
夏满一会儿开路一会儿断后,绕着这两人转着圈的抡着棍子,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操,夏满感觉自个儿也得死在这儿了,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冲清醒的那个人低声叫道:“上车!”
那个人愣了一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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