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千珏扛着木梯进得院中,柴门仍旧关着,看来沈季尧还没醒。
他将木梯放在一边,轻轻推门进屋去看了看沈季尧,对方正睡得香,那微红的双颊以及浓密粗长的睫毛越看越惹人喜欢,他瞧得心中柔软,遂笑了笑,出门去生火准备熬点粥给沈季尧吃了再搬东西。
他将鹅跟兔子全搬到院里,开始生火煮粥。
半个时辰后,沈季尧睡醒了,两人一同吃了早饭后沈季尧开始收拾衣物,蓝千珏则将打包好的东西一样样的搬到院外码做一堆,左右邻里瞧见这一幕便直觉有戏看,左右没事做,于是靠在自家篱笆墙边看着。
东方朝阳如火,染红了半边天,院中的几户人家此时逐一打开门出得屋来,大嫂撑着腰瞧见蓝千珏正往外搬东西,不知多高兴呢,就连身上的伤都不是很疼了,她忙将蓝千建叫出来,一同幸灾乐祸的看着。
二嫂正在喂奶,透过窗户瞧见了柴房里的动静,奶也不喂了,忙抱着小娃娃搬了凳子出来坐在门外着看。
蓝千珏冷冷的打量了几人一眼,那边几人被他这眼神一瞧,倏地想起昨晚蓝千珏的所作所为顿时不敢再表现得太多,蓝千珏也不再理他们,直接转身去屋里将最后一包用床单包着的衣物抱到院外,沈季尧跟在后面出得院子来,说:“那床板也带走吗。”
蓝千珏将东西放好,说:“那是自然,你就在外面守着东西,我来搬。”
沈季尧嗯了声,将放在一边的椅子拉来摆在平坦的地面上坐着等他。
周围已围了许多人,都在小声议论他们,多数人的眼光全聚在沈季尧的肚子上,既惊叹又满是鄙夷,而被议论的沈季尧则毫不在乎,就这么镇定自若的坐着,对村民的话充耳不闻,任凭他们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议论。
那边蓝千珏进屋去将床板一一搬出来立在院外,沈季尧刚想问他要搬去哪里,谁知蓝千珏轻拍了下他的肩,提起放在一旁的锄头又转身折回院里,他将立在墙下的木梯拿来摆好,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提着锄头几下爬上了柴房的楼顶。
村里屋顶均是以树木拼凑搭建而成,接着编草席来盖在上面,最后以厚厚的茅草铺盖在上面,将茅草用草绳固定,上面再压上粗壮树木,这样刮风下雨既不会将茅草吹走,也不容易漏水进屋里来。
沈季尧看着他爬上屋顶不禁皱了皱眉,不知他要干什么,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全是等着看好戏的人。
大嫂疑惑地说:“这家伙想干什么。”
二嫂掂着孩子不屑地说:“谁知道他想干嘛,难道屋顶上藏了什么宝贝不成?”
一旁的蓝千建与刚出屋来的蓝千明不约而同的眯起了眼,倒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蓝千珏已俯身抬起镇压茅草用的树木往屋子后方滚去,砰的一声闷响,众人被吓了一跳,蓝千珏手下不停,几下将树木一一掀下屋顶,随后捞过立在一旁的锄头去捞铺在屋顶上的茅草。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诧异道:“这蓝千珏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好好的屋子不住,居然要给拆了。”
“谁知道呢,当初这些屋顶还都是他一人上去修补的,补屋顶多累啊,现在说拆就拆,也不觉得心疼啊。”
院中蓝千明皱着眉对二嫂道:“原来他是要拆屋子,你快去把爹喊出来让他好好看看,正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二嫂抱着孩子起身去敲主屋的门,大嫂与蓝千建全然镇定不下来,对着正在拆家的蓝千珏一通骂骂咧咧。
老爷子这时拉开了门,还未等二嫂说,他便瞧见了被蓝千珏掀得乱糟糟的屋顶,这场景顿时将他气得气血翻滚,他操起门边的一根竹竿冲进院子里来,指着屋顶上的蓝千珏大吼道:“你这个孽畜!你要造反吗?!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蓝千珏理也不理,他将固定茅草用的草绳几下锄断,修长手指一转,那锄头便在他手中调转方向,他握着锄刃,利索的将茅草往下面推去。
“畜生!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家给毁了你才开心!那是给你妹子做新房用的你这个孽畜啊,简直是家门的耻辱!”老爷子气愤的大吼却不见效果,眼瞅着那屋顶快被蓝千珏掀的差不多了,于是急忙对一旁站着的蓝千建说:“千建,你上去阻止他!快去!”
蓝千明不情不愿的推道:“爹,我不去,我手刚接上不能乱动,你让千明去吧。”
“干嘛让我去啊!”一旁的蓝千明不服地说:“这老三都失心疯了,万一要是把我给退下来怎么办,我还要养家呢。”
二嫂附和道:“就是!谁爱去谁去。”反正拆的也不是她的屋子。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我都请不动你们了!”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说:“你们不去,我去!”
他一把将竹竿用力丢在地上,气冲冲的走到木梯下要爬楼梯,谁知蓝千珏反应极快,他上前来一把将木梯抽走,冷冷的俯视老爷子,说:“今日谁都别妄想阻止我,这屋顶上的茅草是我背回来的,木头是我砍的,草席更是我编的,我盖的屋子现在我要拆了它谁有意见?你们想住,可以,自己搭。”
“孽畜!你这个不孝子!”老爷子暴怒,指着他骂道:“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畜生来!你还当我是你爹吗?!”
“你没当我是你儿子。”蓝千珏冷漠的回了,起身去迅速将草席扯来扔到下面去,开始利索的搬起木头丢到地上去,任凭老爷子怎么呵斥怎么辱骂都没用。
好好的一间屋子,不到片刻已被拆成了土胚房。
蓝千珏拍了拍手,撑着墙体轻松跃下屋顶,老爷子早起气得面色紫红,甫一瞧见他下来了,随手操起靠在树上的木棍就要去打蓝千珏,蓝千珏反应极快的灵活避让开,反手一把接住朝着他的头砸下来的木棍紧紧握着,老爷子扯了几次,硬是扯之不动。
老爷子大骂道:“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畜生来!你这个不孝的狗东西!我真是瞎了眼竟然疼了你这么多年!”
蓝千珏冷冷地说:“被你们逼的。”
说完他甩开手中握着的棍子,毫无留恋的转身出院门,徒留老爷子等人在院中愤愤然的咒骂,沈季尧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眉头已拧成了川字。
蓝千珏爱怜的上前去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说:“没事了,我们搬离此地。”
沈季尧点头,刚要去收拾东西,周老三等人恰巧排开围观人群挤了进来。
周老三对着众人呵斥道:“凑什么热闹!都走都走!大清早的全堵在这里干什么!”
围观人群不屑的哼了几声,好戏也看够了便纷纷散了。
周老三与汪大壮看了看院中场景,又看向摆在地上的一堆东西,好半晌才说:“蓝老弟,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蓝千珏紧紧握着沈季尧的手,说:“搬家。”
汪大壮问:“搬哪儿去啊。”
蓝千珏淡淡地说:“自有去处。”
周老三见他这么敷衍,自然知道这去处定是没着落,否则依着蓝千珏的脾性,不可能这般敷衍,他不放心且严肃地说:“你倒是说来听听,你是打算带着沈小哥去住哪儿。”
蓝千珏不说话了,他看了周老三半响,才说:“山脚,我已经找到搭房子的地方了。”
“开什么玩笑!”周老三呵斥道:“房子都还没搭就把东西都搬出来了?还把屋顶也给掀翻了,蓝老弟啊蓝老弟,你怎么这么冲动,不知道沈小哥现在是什么状况吗,哪里还经得起你这么折腾法。”
蓝千珏越发握紧了沈季尧的手,不做声了。
沈季尧将另一只手搭在蓝千珏手背上无声安抚,对周老三说:“谢谢周哥关心,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如此,千珏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也能照顾自己。”
周哥闻言叹了口气,心中暗叹沈季尧倒是会说话,他这么一听就已经知道了今天这事保证又跟蓝家脱不了关系,于是说:“这样吧,你们先去我家住几日,等你的屋子盖好了再搬进去,你总不能带着沈小哥露宿野地吧。”
蓝千珏蹙起眉头,自然是因为他最后那句话动摇了,可周老三家情况也不好,几世同堂住的地方都不够,他哪里还能去添麻烦,蓝千珏想了想,说:“不必了,周哥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会照顾好季尧的。”
“哎。”周老三也知道他的心思,遂不再多言,只叹了口气,也颇感污泥,这时汪大壮出声道;“不然你们搬去我家住吧,那什么屋子就别搭了,这山脚下也不安全,我家那屋子就剩我一个人了,住着也挺孤独的,珏哥,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搬去我院里,好几间房呢,空着也是空着,你选哪间都成。”
“对啊!”周老三拍手叫好,说:“大壮家屋子多,就他一个人也挺可怜的,你们就权当是去跟他作伴,又有地方住,何乐而不为啊。”
蓝千珏蹙着眉一阵迟疑,他是想单独出去与沈季尧过日子,可如今房屋没有搭,木头也没有,什么都要现弄,他就怕亏待了沈季尧,而且汪大壮如今无亲无故的确实也可怜,他现在又这般诚挚出言相邀,蓝千珏自然是犯难了,谁知汪大壮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弯腰来扛起装有衣物的布包放在肩上,提起桌子,说:“就这么定了!咱们哥几个用不着见外的,我家就是你家,走吧走吧。”
周老三笑了笑,说:“还是大壮懂事。”说着他也拎起几样东西,不管两人怎么想,直接往前走去,丝毫不给他们拒接的机会。
两人逐渐走远了仍旧不忘回头来吆喝他们,蓝千珏应了声,才对沈季尧说:“季尧,你怎么想。”
“不妥。”沈季尧微微蹙眉,说:“我有秘密,你是知道的,始终不方便,再说我身份敏感,不想连累你兄弟遭人指指点点,这样吧,先在他那里暂住几日,等屋子搭好了,我们就搬走。”
蓝千珏自然是毫无异议,他让沈季尧在原地等他,他则搬着东西去大壮家。
第35章 临危
蓝千珏担心沈季尧在那里不安全,所以脚下如御风般走得飞快,三个大男人手脚十分麻利,一次能一口气拿许多东西,不一会儿就在周老三与汪大壮的帮助下把家什全搬去了大壮家院子里。
汪大壮家背靠山体,是以周围树木较多,屋子很简陋,虽说是个大院子,不过因着之前仅仅是他与他娘住,所以只有主屋稍微像样点,而两旁的厢房屋顶都有些破败,大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偏房住不了人,平日里都是用来堆放杂物,你们跟我一同住主屋里,我去住我娘住的屋子,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住我的屋子吧。”
“又不是什么外人,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四人站在院中,蓝千珏一直紧紧握着沈季尧的手,他闻言笑了笑,终是打算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们,遂说:“大壮,周哥,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另外搭间屋子来住,大壮还未成亲,我不想拖累他被人说三道四,这几天就先叨扰你几天,等屋子搭好了,我们就搬出去。”
汪大壮顿时就不乐意了,忙说:“你管他们说什么干嘛,珏哥,你们两就住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一旁的周老三附和道:“就是,有地方住何必还去山脚搭屋子。”
蓝千珏执意道:“我有我的顾忌,大壮,周哥,我已经决定了,多谢你们关心,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吧。”周老三叹道:“我们去帮你盖屋子,这总没意见了?”
蓝千珏笑道:“行,那就先谢过你们了。”
两人暂时在大壮家住了下来,再过十几二十天地里的庄稼就该熟了,进入农忙后没时间来搭屋子,因此蓝千珏准备第二日就动工,要说这汪大壮跟周老三实在是够义气,昨日说了要帮蓝千珏就真的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去帮他,几人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山脚那处蓝千珏选定的地方忙活,光是砍树挖地基搭屋架就用了十来天。
沈季尧则每日都做吃的给几人送去,之前张天文送的腊肉鸡蛋都被他宝贝似的存在百宝袋里的,他本来是打算留着去换钱,如今却想也不想的就拿出来,天天按照菜谱上的做法来变着花样的做给三人吃,沈季尧的菜炒得自然是十分美味,直把憨厚的大壮美得不住念叨着也想娶个像沈季尧这般能干之人。
几人听了他的话总是笑成一片,纷纷鼓动大壮去请媒婆给他说一门亲事,大壮也不表态,总憨厚的挠头憨笑。
这期间周嫂也来过,她并未阻止周老三帮忙搭屋子,反之,她见几人忙不过来,竟自发的帮起忙来,去拿了自家屋后的干稻草来给屋子编草席不说,还时常来大壮家陪沈季尧,给他说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最令她津津乐道的便是蓝子香前几日跟杨绍成成亲的事,虽说两人名声不好,但老爷子还是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给他女儿好好操办了番喜事,谁知酒席上却又逢丰饶村的人来捣乱,把好好的一场喜宴搅得乌烟瘴气。
沈季尧默默的听周嫂绘声绘色的说着,心中不免有些可惜,这么精彩的戏可惜了自己没亲眼瞧瞧。
周嫂说到最后解气的笑着说道:“让他们平日里总欺负人尽做些缺德事,这下总算遭到报应了。”
她全然将沈季尧当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有什么话都对沈季尧说,说着说着就连那生孩子养孩子的事都同他说得一清二楚,沈季尧也不扭捏,正愁找不到人请教,于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直接发问,周嫂也是个实在人,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毫无心机,因此相谈甚欢。
院里太阳十分毒辣,沈季尧与周嫂正坐在屋檐下编草席子,他在周嫂的指点下勉强会了点,此时正手指笨拙的编着草席。
周嫂时不时指点他一下,看也不看的编着草席,眼神却总往沈季尧的肚子上瞟去,沈季尧瞧见了,于是笑道:“嫂子,你有什么话想说你就直接说,我们之间什么都可以说,你老这么看我,我集中不了精神。”
“嗨,你看我,总叫你不要与我客气,反而是我先扭捏起来了。”周嫂笑道;“我就是在想啊,再过几个月你就快生了,可我还没听过哥儿怎么生孩子呢,这,这哥儿的身体不像咱们妇人,所以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你。”
沈季尧闻言一楞,那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又被提上心头来了,他何尝不担心,疼痛什么他都能忍,但这孩子从哪里出来却是他的一大烦心事,如果真是从后面就算了,可要不是呢,这古人会剖腹产吗,沈季尧心中不禁有些烦闷,却仍旧笑着说:“这问题我也想过,虽然没什么头绪,不过总会有法子的,过几天去镇上问问大夫。”
周嫂点头,说:“要是大夫不清楚,你们就去找稳婆问问,她们兴许知道。”
“行。”沈季尧道:“谢谢周嫂。”
“谢什么,大家都不容易,互相扶持吧。”周嫂笑道。
沈季尧点头,心里暖融融的。
两人在屋檐下编了一会儿草席,直到晌午,沈季尧与周嫂这才去做饭,两人匆匆吃了,用篮子提着饭给几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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