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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夜拾

时间:2017-02-07 21:18:58  作者:夜拾

    忘了追问苏泽浅到底是在哪个台录了哪档节目的莫洵:“哦?什么节目?”

    他笑着调侃:“长这么帅,是现在很火的电视相亲吗?”

    苏泽浅:“……”

    “哈哈,不是,不是。”服务员笑起来,当了领班的她消息灵通,原原本本的把是什么节目什么时候播说了遍。

    领班年纪比苏泽浅要大不少,孩子都上学了,开起小年轻的玩笑来毫无压力:“苏厨哪里用得着上什么相亲节目啊,追求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方局长顺着话头侃了几句,说自己也有年纪和苏泽浅差不多的小辈,正处着对象,准备结婚,然后又招呼了句苏泽浅,说小苏也要加油啊。

    苏泽浅笑着点了点头,根本没往心里去。

    方局长说完小辈,又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幸福,我们老年人也有老年人的夕阳红嘛。”

    立刻有人接口:“方局长你哪里老了,年轻着呢。”

    方局长摆摆手,笑着摇头,不接受那人的奉承。

    转而用诚恳的语气说:“莫老弟啊,我年纪一年年大上去,越来越觉得身边得要个相互照应的人,不然头疼脑热的上医院身边连个陪的都没有——你也别怪老哥我说得难听——想想挺凄凉的。”

    方局长拍拍莫洵的肩:“我们这个年纪也不求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了,找个相互照顾的人就好,你说是不是?”

    苏泽浅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莫洵扬着一贯的笑容,点头说了声:“是。”

    “一看就是没听进去!”方局长佯装生气,“算了,这种事情我们也不能逼你,反正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们哥几个!”

    莫洵拿起酒杯和方局长碰了碰:“那当然了,到时候可不要嫌我麻烦啊。”

    男人微微眯着眼睛,脸上依然是那种温温的,好脾气的,却什么都看不出的笑容。

    方局长却满意了,和莫洵碰了杯,招呼大家吃菜。

    大家笑哈哈的应了。

    苏泽浅意识到刚刚哪里不对了,方局长在说让莫洵找个伴的时候,酒桌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一个附和的人都没有,安静的像是藏了什么秘密一样。

    苏泽浅抬头看了眼莫洵,什么都看不出。

    结束一轮烹煮,苏泽浅回到配菜间,两名服务员正端着干净的盘子出去换骨碟,年轻人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男人……你们说帅的那个,是不是吃得很少?”

    两个姑娘只记得注意莫洵的脸了,被苏泽浅这么一问:“好像是啊……”

    “前两次换盘子他的碗筷都干净的像是没用过。”

    “我记得那个处长一个劲的劝他多吃些。”

    “倒是给他倒过好几次酒,他一个人差不多喝掉半瓶了吧?”

    饭桌上喝的都是白的。

    苏泽浅心里想着:果然如此。

    他的师父挑食厌食,却对酒精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

    下一轮现场煮的食物是厨师亲自送上桌的,每人一盅的汤,眼神极好的莫洵发现自己那碗里的鹌鹑蛋比别人的多了一个。

    他偷偷瞥了眼苏泽浅,后者暗含警告的回了他一个眼神。

    方局长疑惑的声音响起来:“莫老弟,你和这位苏厨是不是认识啊?”

    手里的汤盅还没放下,苏泽浅滞了下。

    他非常不希望自己和莫洵的关系在这个时候暴露。师父是书画大家,他这个徒弟却是个乌烟瘴气的厨子,算怎么回事呢?

    莫洵自然的接过苏泽浅手里的汤盅:“这个嘛,就是刚刚说的,在我头疼脑热的时候陪我去医院的人啊。”

    苏泽浅脑袋一蒙,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莫洵的下一句是:“我儿子啊。”

    整个包厢的人都被这句话震慑了。

    “儿……儿子?”

    “老莫你不是没结过婚吗?”

    莫洵像是玩上瘾了:“私生子不行吗?”

    方局长的脸都扭曲了:“私生子?!”

    莫洵哈的笑开:“不逗你们了,我早些年不是从孤儿院领了个孩子嘛,就是他。”

    “哦,”有人反应过来,“就是当时你说——”你说要让他接你衣钵的那个孩子。

    说话的人及时住了口,他还记得当年莫洵那得意洋洋的表情,那时年轻的莫洵笑得灿烂,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他同样记得,莫洵带来的,那个孩子灵气十足的画。

    说话人又看了眼莫洵,心想:虽然你现在看上去毫无芥蒂的样子,但到底是失望的吧?

    这么想着,面前的汤都变得碍眼起来。

    他看向苏泽浅的目光更变得微妙。

    在座的有半数人都知道莫洵的那个徒弟,这么多年还有联系,交情自然深厚,心里的想法和说话的那人都差不多。苏泽浅沐浴在那些视线中,只觉得浑身狼狈。

    莫洵站了起来,拍拍苏泽浅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年轻人抖了下:“发什么傻,打个招呼啊。”

    苏泽浅勉强扬起笑脸:“大家好。”

    在座的也都回过神来,端起笑脸回应,不知道莫洵和苏泽浅是师徒的方局长更是起身热情的和苏泽浅握了手:“你好,你好。”

    一边和苏泽浅握手,方局长一边转头看莫洵:“儿子一表人才啊,肯陪你去医院说明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你不亏的,小莫。”

    说完他又转回头,对苏泽浅说:“我一直很仰慕你父亲,你要好好孝敬他。”

    男人眼中的某种神色让苏泽浅不舒服,他回答:“会的。”

    年轻人移开眼神不和方局长对视,余光却瞥见先前说话的那个脸上表情很奇怪。

    “好了,别偷懒,继续干活去。”莫洵轻轻拍了拍苏泽浅,结束了方局长和他的寒暄。

    除了方局长,包厢里的客人全是搞艺术的,而且都能算上“家”,上了年纪的艺术家多少有点清高,不善谈,知道苏泽浅是莫洵之前的那个徒弟后,包厢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

    结束最后一份菜,苏泽浅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包厢。

    年轻人从员工通道下到酒店中庭,靠在门柱上点燃了从同事那儿摸来的一只烟。

    他记得,当自己一开始说出想要学厨的时候,莫洵只当自己是小孩子脾气,看见觉得好玩的就嚷嚷着要学,后来发现自己是认真的,和所有家长一样,打过骂过,在旧社会成长起来的中年人作为师父还体罚过,不给苏泽浅饭吃,在他手腕上吊两块砖,然后让他在院子里蹲马步。

    为了学厨苏泽浅无所不用其极,莫洵为了打消苏泽浅的念头也是如此。

    最终莫洵发现自己实在拗不过小家伙,就把之前的恼火抛了个干干净净。

    苏泽浅记得很清楚,那天自己一天没吃东西,在院子里蹲马步晕倒,醒来的时候看见莫洵坐在他房间里,那时候还很年轻的师父不仅是英俊的,甚至能称得上漂亮。

    漂亮的年轻男人平平静静的问他:“你想清楚了?不会后悔?”

    苏泽浅躺在床上点了头,梗着脖子说不后悔。

    然后莫洵也平静的点了点头:“知道了,起来吃饭吧。”

    莫洵就这样同意了。

    酒店员工通道连接的中庭是倒泔水的地方,虽然努力打扫了,但还是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馊味,苏泽浅不常抽烟,因此现在除了辛辣的烟草味他闻不到别的。

    你后悔了吗?

    烟雾缭绕间,他问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他不后悔。

    身后传来挺熟悉的一个声音:“泽浅?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的是殷商:“怎么还抽上烟了?”

    苏泽浅把烟丢在地上捻灭:“出来透口气。”

    殷商笑:“你透气也换个地方啊。”

    “怎么?被客人刁难了?不应该啊,听领班说,你老师不是也在吗?”

    苏泽浅猛地一抬头:“说什么了?”

    殷商被他吓了一跳:“就说你老师莫洵正好在那波客人里……怎么了吗?”

    听说这件事后,他去敬酒的时候还特地单独敬了莫洵一杯,感谢他多年来对苏泽浅的照顾。

    苏泽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掩饰的说了句:“没什么。”

    他问殷商:“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不该在这里闻泔水味,殷商更不该。

    烟一灭,那股馊味就变得明显,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烟头,确定已经把火星踩灭了,苏泽浅转了个方向,打算回酒店里面。

    他想着如果被师父发现自己抽烟,估计又得是一通说教。

    随即苏泽浅又想到包厢里莫洵那句玩笑似的“儿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殷商笑嘻嘻的说:“我来这里是为了你啊。”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猛地穿透了苏泽浅——

    他不希望莫洵把自己当成儿子,那他希望莫洵把他当成什么?

 第十一章

    殷商注意到苏泽浅骤变的表情:“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并不过分啊,完全还在暗示的范围里。

    “没什么。”苏泽浅回过神,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完全不接受殷商的暧昧表示。

    殷商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下班跟我走一趟。”

    年轻人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随手画的符,只能保持几个小时,现在差不多快失效了。”

    “你天生开眼,特别能吸引那些玩意儿,之前又什么都没学过,最好去弄几件防身的东西。”殷商正正经经的说着,小心思全藏在坦诚里面。

    苏泽浅暂时把莫洵放在一边:“今天下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看见的东西突然就少了,它们是不是怕你?”

    殷商把苏泽浅往楼道里引:“别站在这里说话,味太难闻了。”

    “做我们这行的自然有办法避开它们。”殷商含糊的说着,“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不是什么不传之秘。”

    “不过我不确定我的方法对你有没有用。”殷商点点自己的眼睛,“我没开眼。”

    苏泽浅一愣:“但你看得见。”

    小巷子里的女鬼殷商一样看见了。

    “我看得见是因为画了聚灵阵。”殷商在自己眉心一点,一道圆形阵法浮现出来。

    殷商眉心的阵法是白色的,笔画也远没有苏泽浅的封印复杂。

    把阵法亮出来,殷商有些得意,等以后苏泽浅知道得多了,就会明白聚灵阵多难得。但同时他也有些悻悻,当苏泽浅明白聚灵阵多难得的时候,也会明白聚灵阵和他的封印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了。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一闪,殷商随手丢开:“‘岁寒三友’已经上果盘了,你不用再候着,换衣服下班吧,到我朋友店里去给你挑几个防身的东西。”

    大男孩对神神叨叨的事情多少有些好奇,苏泽浅想了想,说:“那就麻烦你了。”

    他刷卡进了员工更衣室换衣服,殷商坐在外面的休息间里等。

    没过两分钟苏泽浅走了出来,一手拿着手机,神色颇有几分焦急。

    殷商:“怎么了?”

    “抱歉,你朋友那里可以晚些去吗?我师——老师喝醉了,他朋友让我送他回去。”苏泽浅看着殷商,“如果不行的话,我们改天吧?”

    “没事,送你老师回去后再到我朋友那儿去好了。”天师行当里可没有固定的营业时间,殷商跟着苏泽浅往外走,“……你去哪儿?”

    “他们在客房部。”

    客房和餐厅在两栋楼里。

    殷商愣了下:“怎么会去那儿?”

    “听那边闹哄哄的,好像有谁在发酒疯。”苏泽浅想了想,“听声音好像是那个处长,大概是开房让他休息吧。”

    这种事情他们见得也多了。

    殷商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记得方局长定了两天的套房,特意嘱咐和酒席分开算。

    本来这也没什么,分开算大概是报销不报销之类的问题,一晚上的酒席,两天的套房,自然就是有客人先来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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