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鲛人不过是一种传说,并未有人亲见,汾水之中之所以会出现鲛人,只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我们乘船驶向闻香岛,半途遭鲛人围攻,船底被凿穿,船上的人都落入水中。我不会水,在入水的一瞬间,被两只鲛人缠住,拖入水底,若不是怀清救我,可能就溺死了。
不过在下记忆力很好,但凡见过的人就会牢牢记住,后来侥幸获救后,我无意中发现,拖我下水的鲛人长得跟玄武堂堂主白嫣极其相似,而另一个更年轻的鲛人,则酷似她手下的一个女弟子。而白嫣显然也认出了我,所以每次见面都避得远远的,故意跟我保持距离,估计是不想被我认出。
我仔细观察过,玄武堂的女弟子虽然生得美艳,但四肢却比普通女子粗壮得多,走路的姿势也与普通女子不同,显得笨拙迟缓,好像不适应陆地上行走。玄武堂的弟子与其他三堂不同,平时甚少露面,连修习武功也是独立不公开的。我曾远远的跟踪她们,遗憾的是,最后在石林的奇门八卦阵中迷失了方向。
综合上述的发现,我大胆推测,所谓的鲛人,就是玄武堂弟子扮演的,她们很可能是被闻香教掳掠来的民间少女,自幼接受严格的训练,她们穿上特别缝制的鱼尾,平时在水里面修练武功。因此她们的水性都很好,又有武功,是藏于水底的秘密武器。
闻香岛的地形独特,在水底有一股暗流,在岛的周围形成一个强大吸力的天然漩涡,接近的船只都会被受到影响而偏离航向,加上扮成鲛人的弟子从水底偷袭,自然难逃船毁人亡的结果。
不过假鲛人终究是人,不可能像兽类一样吞噬人肉,那吃人肉的又是什么?汾水里长着许多大鲶鱼。鲶鱼乃是肉食性鱼类,也会食腐,溺死者的尸体就成了它们的盘中餐,因此这里的鲶鱼格外多,而且体型巨大。因为它们是吃人肉的,因此你们闻香教的人即使捕到,也从不吃它们。被鲶鱼啃掉皮肉的尸骨冲上湖岸,人们便以为是鲛人所为,心中敬畏更深。
现在再说最后一项,剪纸成兵,也是最大的阴谋。钟鼓齐鸣是为了造势,鲛人噬人是为了恐吓,第三个节目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
之前说过了,皇上对于藩王佣兵都有严密监督,造反总要有自己的军队,光靠白莲教那些无知教徒还不足以成事。安王深知这一点,从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他看中了闻香岛,闻香岛是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岛四周的水中有漩涡暗流,难以接近,岛上都是石头荒山,山腹中空多窍,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决定了这是绝佳的藏兵练兵之地。
不过要在此地屯兵操练,首先要考虑补给问题,靠船只运送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于是你们就不惜花大力气,在山中修建了地宫,在地宫之下,应该有一条秘密通道,通过这个通道,你们可以将外面的物资运上岛,而士兵也是通过这个通道进出闻香岛。因此,闻香教主做法时,只要振臂一呼,就会有千军万马出现,并非闻香教主会仙术,能剪纸成兵,而是事先藏了军队在山腹中。
你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以随意玩弄人于股掌,可你忘了,但凡犯罪,无论罪犯多么狡猾,总会有蛛丝马迹的证据留下,只要顺藤摸瓜,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不难找到真相。
世子,我分析得对还是不对?”
随着段明臣逐一揭穿他们的把戏,萧珏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说道:“我承认你有点小聪明,不过就算被你碰巧猜中出来又如何?如今你被困岛上,还服下了闻香教特制的毒药,若是乖乖听命,还能苟活几日,否则不用我们动手,一旦毒发而没解药,你就会七窍流血,筋骨寸断而亡。”
段明臣夷然不惧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段某不才,却也不屑与反贼为伍!你安王府私蓄军队,扶植邪教,残杀无辜,阴谋不轨,意图谋逆,任何一条罪名,都足以令你们千刀万剐,万死莫赎!”
萧珏的眼中露出强烈的野心和欲望,冷笑道:“这大齐江山是姓萧的,却没规定一定要哪个人做皇帝。我父王英明神武,胜过萧璟那黄口小二百倍,自古成王败寇,无毒不丈夫,等我父王举事成功,还有谁敢说他不配坐龙椅?可怜萧璟那小儿至今还蒙在鼓里,等他醒悟过来,江山已经易主,悔之晚矣!”
想到父王加冕,自己作为他唯一的嫡子便是太子,将来这锦绣山河就是他的掌中之物,想到这一点,萧珏越想越得意,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
“恐怕你得意的太早了!”段明臣说罢,突然跃起朝着萧珏挥掌袭去。
段明臣早就想好了,他和顾怀清身陷此地,受制于人,群敌环伺,处处落于下风,唯一的机会就是擒住萧珏,作为护身牌,以他为人质逼苍绯交出解药,送他们离岛。
段明臣决意要挟持萧珏,更恨他对顾怀清图谋不轨,一出手就用上十二成功力,务必要一举拿下萧珏。
不过看他推出的掌力却绵软如柳絮,柔和轻缓,如春风拂面,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劲风,更感受不到丝毫煞气。
萧珏反应很快,发现段明臣出掌来袭,立刻冷哼一声,做出备战的架势,不过这毫无威胁的招式让萧珏也十分莫名,继而猜想,算一算段明臣服下软筋散之毒已过快十天了,难道是他的毒发作了?
萧珏暗自窃喜,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波折,没想到对手不堪一击,哼,什么天下武状元,老头子真是太高看他了……
萧珏翻手平推一掌,挟着强劲的掌力,呼啸着朝段明臣招呼,就在两人掌心即将接触的一刹那,萧珏看见段明臣的掌心血红一片,如燃烧的火炭,还未触及就感受到灼烫无比的温度。
“少主,小心——”
突然一个黑影从斜刺里飞出,抢在萧珏之前,接下了段明臣这一掌,正是护卫萧珏的影卫。影一作为安王府影卫之首,武功之精纯自不用说,但却被这看似绵软无力的一掌打得倒飞出去几丈,啪的一声撞在围墙上,将那厚厚的围墙都撞塌了。
“影一!”萧珏惊叫。
影一狠狠撞在墙上,再重重的摔到地上,与段明臣对掌的手腕直接折断,他脸色惨白,张嘴吐出一口腥浓的血:“般若……无相掌……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影一就像破布一样瘫在地上,昏死过去,看样子不死也是重伤。
萧珏目瞪口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影一的实力,居然一掌都接不下,他想象一下若是方才影一没有代替自己接招,恐怕倒下的就是自己了。
般若无形,菩提无相,般若无相掌便是取自其意,无相无形,如春风拂面,初始只觉绵软无力,实则坚不可摧,霸道非常。
只是这般若无相掌,据说早已失传,江湖上也只有传说,未料到却在段明臣的手中重现,而影一居然也能一眼认得出来,着实不可思议。
萧珏想起影卫的师承,心里有了猜测,不由得脸色微变,看向段明臣的眼神中透露出不甘、怨愤和嫉妒的多重情绪。
第125章 身陷囹吾
段明臣却暗道糟糕,以他目前的功力使出般若无相掌,其实十分勉强,他师父在传授之时,曾反复叮嘱,般若无相掌虽然厉害,但除非练到九层以上,否则必须耗尽全身力气施为,而且不管效果如何,在使出绝招后的十二时辰之内,他将无法内力尽失,跟废人无异。
段明臣从顾怀清口中得知,萧珏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否则以顾怀清的武功,即使中了媚药也不至于失手被擒,因此段明臣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决意破釜沉舟,要在一回合之内制住萧珏,挟持他做人质。
段明臣此举虽有些冒险,但不难理解。这闻香岛上到处都是萧珏的人马,一旦他偷袭不成,闻香教的人就会一起围攻他,到时候就算他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四手,闻香教高手如云,光教主一个就够人喝一壶了。
然而这半路杀出的影卫毁了他的计策,段明臣苦笑,看来老天爷都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
段明臣和影一打斗的声响惊动了闻香教的人,很快就有几十人团团围拢过来,萧珏不知道段明臣此时已功力尽失,忌惮于他方才的威慑,不敢贸然进犯,躲在人群后面,指挥着教众往上冲,想用车轮战生生拖垮他。
很快萧珏就欣喜的发现,段明臣已是强弩之末,普通的闻香教弟子也让他疲于招架,萧珏顿时精神大振,命令弟子们加紧攻势。
段明臣惊险的躲过刺向他胸口的长剑,却有另一个女弟子手握蛾眉刺从他背后袭来,眼看着就要扎进他的腰眼,段明臣又气恼又无奈,没想到他英勇一世却要命丧此地,他死不足惜,只恨无法再保护心爱之人。
想到那让他刻入骨髓的爱人,段明臣的心头既甜蜜又愧疚,如果可以再看他一眼,再抱他一次该有多好。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愿,只听到一声清叱,扎向他的峨眉刺像是被无形之手牵引,远远的荡开,紧接着偷袭他的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手腕处竟然插着一根竹筷。
段明臣惊喜的转头望去,只见顾怀清气势十足的冲杀过来,天蚕丝连连弹射,他所过之处就是哀嚎一片,断指残肢,血肉横飞。
顾怀清是被隔壁的打斗之声惊醒,一摸身边的床榻不见了段明臣,便知道不妙。他强忍着浑身的酸胀和隐秘部位撕裂般的痛,起身抓起外袍披上,那外袍的前襟被萧珏撕破,几乎不能避体,顾怀清却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披上就冲了出去。
顾怀清摧枯拉朽一般,一路杀到段明臣的身边,但见他玉面含煞,宛如修罗,清亮的凤眸寒光凛然,杀敌溅起的血迹沾在他的头发和面颊,衣衫残破处隐隐露出他莹白如玉、布满吻痕的身体,犹如饮血带刺的玫瑰,艳美昳丽,无比危险,却又无比迷人。
段明臣见顾怀清奋力来援救,眼眶发热,心头涌动着无法言喻的感动,不过,看到他毫不在乎的暴露身体,萧珏狼一样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他的身上,段明臣忍不住窝火,当即脱下外袍,将顾怀清裹得严严实实。
“清清,你的身体……”段明臣关切的问。
顾怀清俊脸酡红,狠狠的瞪了段明臣一眼,还好意思问,是谁那么粗暴凶狠,差点把自己撕了,害得自己昏睡到现在腿都还在发软。
顾怀清虽然心里腹诽,但嘴里还是逞强道:“我挺好的,倒是你,怎么连这种弱鸡都拿不下了?”
被他成为“弱鸡”的女弟子在地上抱着受伤的手腕痛苦的翻滚,顾怀清毫不怜惜的一脚把她踢开。
段明臣苦笑道:“说来话长,我的功力暂时不能使用。你不用管我,想办法挟持萧珏。”
顾怀清明白段明臣的意思,他们的处境不妙,唯有擒贼先擒王,抓住带头之人。但萧珏本身武功高深,又有了警觉,要突破重重教众挟持他,谈何容易?
萧珏看到顾怀清如此奋不顾身的护着段明臣,还跟他眉来眼去亲昵无比,桃花眼里透出幽冷和嫉妒来。
他对顾怀清是志在必得,不仅因为美人难求,更因为顾怀清功力精纯,与其交合对他的功法大有裨益。如今顾怀清失了处子之身,让人遗憾,但萧珏也不会就此放过他,毕竟,长得那么合胃口又功力精纯之人太少了。
萧珏一边命手下加强攻势,一边吩咐道:“给我活捉顾怀清,不得伤了他。”
顾怀清存了拼死之心,出手狠辣无比,几乎每一次甩出天蚕丝都要见血,而闻香教弟子虽然人数众多,却因为萧珏要求活捉的命令而束手束脚,不敢对顾怀清使出杀招。这样一来,顾怀清就无所顾忌的大开杀戒,锐不可当,摧古拉朽切菜瓜一般,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冲着萧珏而去。
萧珏见闻香教弟子被屠杀,竟漠不关心,只是噙着笑,面带欣赏的望着顾怀清,活动了两下手腕,准备亲自上前拿下他,也好叫他心服口服,知道自己的厉害。
顾怀清正杀得兴起,只听一个娇柔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来:“顾怀清,你莫要欺我教中无人!有本座在,岂容你放肆撒野?
一团彤云,一袭香氛,面含秋霜的绝色丽人从天而降,素手一扬挥出一道赤色匹练。
苍绯的武器竟然是一条赤色丝帛,这绵软轻薄的丝帛灌注真气之后,变得坚硬如铁柱,如赤练蛇一般呼啸着直奔顾怀清而去。
“小心!”段明臣忍不住大声提醒。
顾怀清被闻香教弟子围攻,已耗了不少气力,苍绯这势如破竹的一击,让他心中一凛,又担心他施毒,不敢正面接招,只能轻巧的避了开去。
苍绯一击不中,不待顾怀清站稳,立刻再出杀招,甩出七股彩色丝帛,分不同方位朝顾怀清袭去。
中了玉凝香,正常人需要卧床休息三日,方能完全恢复,顾怀清却没有这个命休息,劳累之后的身体状态欠佳,只凭借坚韧的意志在拼杀,然而到底是后继乏力,被围攻了许久,又被苍绯这么一通猛攻,顿时有捉襟见肘的感觉,他左躲右闪,一时间竟无还手之力。
“苍绯,要活捉他,不得伤了他。”萧珏这时候还不忘提醒,却反而引来苍绯的一阵冷笑。
苍绯对萧珏的话充耳不闻,不但攻势咄咄逼人,而且还抽冷子射出细如牛毛的剧毒暗器,一副势要将顾怀清击毙当场的劲头。
萧珏也看出来苍绯的心思,人在嫉妒心的作用下什么事都做得出,何况苍绯本就是偏激狠辣之人。
萧珏当机立断,拇指和食指抵于唇下,发出一声唿哨,片刻之后,就有数百名身穿盔甲的士兵从四周包围了他们,人人手持弩箭,瞄准了场中的顾怀清和段明臣。
萧珏沉声道:“顾怀清,段明臣,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则连弩齐发,立刻将尔等射成肉泥!”
萧珏说话间,顾怀清一个闪神,被苍绯的丝帛扫过有右肩,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疼痛,右臂痛得无法动弹,幸好段明臣在旁边抽冷子刺了一剑,迫退苍绯,将顾怀清揽入怀里护住。
苍绯见状,也不再出击,只是握紧丝帛,冰冷的目光盯着两人,虽然他恨不得任性一回,将顾怀清毙于掌下,但萧珏警告的眼光还是令他不得不心存忌惮。
萧珏道:“你们负隅顽抗,也是徒劳,你们身陷重围,便是插翅也难飞!除了束手投降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段明臣握住顾怀清的手,顾怀清也反手回握,两人并肩而立,即使身陷绝境,他们的眼中也并无畏惧之色。
萧珏恼怒不已:“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么?”
段明臣道:“世子殿下最好不要冲动行事,我和怀清都是陛下面前的得力之人,你认为我们没有任何布置就敢来到闻香岛么?”
萧珏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段明臣不慌不忙的说道:“锦衣卫自有一套通讯的方式,只能告诉你,若是我们今日丧生此地,不用几日陛下就会得知你们的阴谋,不信你不妨一试!”
萧珏惊疑不定,锦衣卫威名远扬,堪称上天入地,无孔不入,臣子在家说的话,隔日便能传到皇帝耳中,可见他们的确有一套特别的联络方式。
苍绯理了理略显凌乱的秀发,望着萧珏道:“阿……少主,他是在威言恐吓你,闻香岛十年来岛上没有一个外人闯入,跟铁桶阵一样,他有什么渠道能和外面通风报信?”
段明臣却冷笑:“教主久居一岛,犹如井底之蛙,你不知道,不代表就没有法子,不信你杀了我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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