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皓点点头,堪堪道:“我也没什么想不通的,只是心里头的感觉还没出来。”
周二牛道:“你昨儿个不是说了吗,感情这事可以培养,这村子里,哪对夫妇的感情不是成亲之后培养出来的?你道这世上真有缘分二字?真能千里姻缘一线牵?那都是迷糊人的话,哪会有这档子美事。若真是有,也轮不到我们这种凡夫俗子遇上,你说是不?大哥我是过来人,说的话有理有据,不会害你。你与苏先生那是真般配,你若是答应了,往后的日子必定快活着呢。”
“谢谢大哥开导。”顾云皓也不知该说些啥,他骨子里也不是纠结,只是不适应,或许过个一晚上便想通了呢,这事谁都说不准。
于是周二牛开始八卦了:“你们今儿个去测八字了,怎么说,结果如何?”他虽表情不甚在意,语气里却是相当迫切的,顾云皓可不是傻愣,一听便听得出。
他说:“那算命先生倒是挺会说话,一个劲地夸我俩适合般配,说若是在一起了,必是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之类,苏先生听了不知有多高兴。”
“那你呢,你高兴不?”
顾云皓倒是被问倒了,他自己高兴不?他将这问题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眼见着周二牛瞅着他都快瞅出一朵花来了,他才开口道:“大哥,你这话倒是问醒我了。我想,我为哈不高兴,根本没有理由不高兴。自认识苏先生到现在,他待我都极好,在我眼里,就是个好人。虽说谈不上爱情,但若能一起走下去,也不算坏事。”
周二牛拍拍顾云皓的大腿:“你啊,还没真明白。等真在一块过日子了,你就知道能有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顾云皓点点头,忖着自己在感情上估计还不成熟,以后要是真在一块过日子了,还得向大哥取取经,有甚好的法子便直接拿来用,也省得自己绕弯子走错路。
“老弟,”周二牛忽而问道,“今儿个你与苏先生出去,你可有给他什么定情信物?”
“什么定情信物?”顾云皓骨子里毕竟还带着现代人的一些思想,谈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竟有股莫名想笑的冲动,好在他自制力高,没有表现出来。
周二牛立刻解释道:“就是你有没有送什么东西给苏先生?”
顾云皓倒是想起来了:“有是有,不过一支簪子而已,我从街边小摊得来的,那算吗?”
“算算,自然算。”周二牛眼睛都眯起来了,忖着这顾老弟啊,朦朦胧胧的也算开了一窍。他复问,“苏先生得了可高兴?”
顾云皓点头道:“不仅高兴,还高兴得紧。我猜他宅子里 必不缺少这样的玲珑玉器,再说那玉也不算上乘,我送他,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也没想到他会那般模样,倒让我挺吃惊的。”
周二牛听着饶是没合拢嘴,直拍着顾云皓的肩,一掌接着一掌,那神情,像春天里的花似的,别提有多灿烂。
“老弟啊,我算是明白了,这苏先生是真喜欢你,你可得好好珍惜,断不可欺侮了他。”
顾云皓听着这话,忽地脑中浮现出今日马车上他与苏放近距离接触时的情形,苏放皮肤的温度像刻在他鼻尖上似的,即便他放空了脑子都抹消不去。还有那人一次次的脸红,在他看来,既好玩又带着某种深层次的触动。
这种感觉到底该怎么解释,他一时竟说不上来,要说喜欢吧,似乎也不是那么纯粹。
顾云皓原不是喜欢纠结的人,这会儿倒是绕来绕去弄不懂了。理了半天没理出个所以然来,他也懒得再想下去了,对着周二牛冷不丁说道:“大哥,明儿个咱去见见里正吧,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死活也逃不出那人手心了,干脆依了算了,也没什么坏处。”
周二牛乐呵呵笑:“怎突然想通了?这么说,是不打算反悔了?”
顾云皓应了一声,是真不打算折腾什么劲了。自己对苏放虽还没来劲,但对方的眼神却是看得清楚明白的,那般纯粹,跟夜明珠似的,看自己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赤条条什么衣服都没穿一样。那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能被人这般盯着也算是一种成就了。
两人家长里短交谈了一会儿,顾云皓忽地想起,自己今日还未去王大夫那儿做针灸。同苏放在一块一整天,脑子里都在想着那人的事,倒是把自己的事给忘了。他站起来拍拍屁股,跟周二牛说了声便往王大夫那儿去了。
刚踏进王大夫的医馆,听里头有说话声,顾云皓也没甚在意,正打算打声招呼来着,却眼尖瞧见了屋里一个极其熟悉的人。那人一身紫衣,头上束着淡青色的发带,那隆起的发髻上,隐隐约约露出一支玉簪的两头。
顾云皓一声王大夫没喊出口,只因这玉簪夺了他的心思,不,应该说,是别了这玉簪的人让他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八章
苏放很闲适地坐在椅子上,顾云皓进门之前,他似乎在与王大夫闲话家常。
入夜之后,医馆便冷清了,有什么小毛小病的,也只是开几副药便了事了。苏放在这儿已是坐了一段时辰,顾云皓进来的时候,他仰起头来朝他浅浅笑着。顾云皓断没想到苏放会在这儿,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白日里送与他的玉簪,他转头便戴上了。顾云皓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是一根狗尾草在挠他皮肤,一阵一阵的痒。
“来了,可吃饭了?”苏放问他。
顾云皓走进去拉了张椅子坐下,向王大夫道了生好,复而对苏放说道:“吃了。你怎么有空往这儿跑?”
王大夫眯着眼睛笑起来:“毕竟是快过门的人了,能不勤快点吗?顾兄弟,今儿个感觉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
这前半句话一出口,苏放便将脸不动声色撇了过去,顾云皓瞅着他的动作,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发簪上,接着循着那黑发一路下滑,将苏放整个人看了个遍。等着王大夫问出后半句话了,他才回神道了句安好。
王大夫虽年纪上来了,人可是明达得很,一见这两人的动作神情,便知两人个中心思。想他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二愣子一般,遇着喜欢的人便不知所言吗?都要经历这个过程的,王大夫捋着胡须喝了口凉茶,他还等着吃他俩的喜宴呢。
针灸的时间长,顾云皓闲聊了几句便躺下了,王大夫安安静静地施针,苏放坐在一旁,也不言语,就一眨不眨地看着。
虽是快要入秋了,蚊子倒还挺猖狂,焚了艾草似乎也不顶用。王大夫从里头拿出一把蒲扇递到苏放跟前,末了朝他挑挑眉。苏放心思聪敏,能不晓得王大夫这么做是何意吗?
他拿着扇子站起来,走到顾云皓的床沿边坐下,蒲扇就在他手里晃来晃去,带起了的夜风全往顾云皓身上扑。
顾云皓虽是闭着眼睛,却也能觉察得出身边坐了个人,蒲扇摇摆的簌簌声格外清晰,脖子以下都被清风撩拨着,连带着蚊子也少了。
苏放就这样维持了大半个时辰,顾云皓去了针坐起来的时候,一把夺过了那人手中的扇子,说道:“行了行了,再扇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儿个去里正那,有事商量。”
“里正那儿?”苏放说道,“去那儿作甚,莫不是你要……”
顾云皓其实脸皮子也不算厚,当着王大夫的面他还是有些顾忌的,遂推着苏放的肩让他赶快回去,说有什么事明天说。
王大夫杵在一旁暗暗发笑,却是不做言语,自顾自地收拾物品。
两人推搡一阵,磨磨蹭蹭地消磨了好一会儿,苏放才迈开步子往外走。顾云皓忖着时候不早了,便也不做逗留,与王大夫打了声招呼也回去了。
苏放是先走出门的,顾云皓后脚跟上。本以为苏放早早循着村道回去了,哪料想他竟不声不响站在门口等顾云皓出来。好在王大夫家的门是虚掩着的,要不然准会看见这两人磨叽磨叽的模样。
“怎么还不回去,等好处呢?”
苏放上前一步:“咱们顺着村道走走吧,现在也不算晚。”
顾云皓忖着苏放不与自己说上一会话是不会罢休了,便道了声好,两人肩并肩在月色下散步。
“今天白日里你送我的簪子,我给戴上了,”苏放心情挺高兴的,“你看,还成吗?”
说实在话,自打进了王大夫的屋,顾云皓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苏放头上的簪子。当然,光看簪子没意思,这簪子是要配上人才能体现出韵味来。
“挺好看的。”顾云皓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这一句,已算是掏心窝子的了。
苏放弯着嘴角,高兴劲立时就冒出来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人送我这种东西,你是第一个。”
顾云皓却忖着,以你以前的身份,怎会稀罕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若要送你,必是金银美玉绫罗绸缎,哪会看上眼这些农家俗物,你有这心思也不奇怪。虽是这么想着,顾云皓却没有说出来,这大好夜色,说出来便煞了风景了。再者,人刚才还替自己扇了竟一个时辰的扇子,自己连声谢谢都未说,也没什么资格挑剔人家的说辞。
说到扇扇子,顾云皓便另有一番心思了。以前当兵,身边不是上司便是战友,哪会有人好心巴拉地给你扇个两小时扇子,还顺带着给你驱驱蚊,那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当然了,那会儿有空调有蚊香,没有谁那么无聊还拿着扇子摆弄。
顾云皓这般思考,不过就是想让自己记住苏放的好。这男人要找个比自己条件好的,实在太容易,可他偏偏看上自己这粗汉子了。顾云皓也没什么可说的,若苏放是个女人,他二话不说果断娶了他,可他偏偏是个男人。
想到此处,顾云皓脑中像忽然亮了一盏灯泡似的。他琢磨着自己怎么就对苏放没那方面感觉呢,原是因为他是个男人啊。
顾云皓忽然闷声跺了一脚,冷不丁来了一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苏放走得好好的,被顾云皓这么一惊,倒是好奇起来,“什么事现在才想明白,说来听听?”
这下顾云皓算是开了窍了,想什么都顺畅得不行。只是他从未与女孩子谈过恋爱,更别说男人了,要如何把握好一个度,他还真摸不准。
苏放拍拍他的肩,顾云皓身子一抖,总算是回神了。
“我刚刚问你的话,你听见没?”
“你问了什么?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这下,顾云皓看苏放的眼神都放开了不少。
苏放顺着他的话问:“在想什么事情?”
顾云皓瞅着苏放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觉得你挺好。”
苏放在感情上,其实也是个稚嫩小儿,只是一门心思喜欢着眼前这人,一点他念都没有。现下被挂心的男人如此直白地夸赞,心还不飞到天上去。他只觉耳根子热乎乎的,顺带着两片脸颊都泛着红。
“怎么老害羞呢,都这么大的人了。”顾云皓笑道,“我还听说,你曾赤手空拳折了山匪的手腕,那会儿必是威风八面吧,怎么这会倒是像毛孩子一般羞答答的了?拿出点气魄来,你不是还说要娶我吗?”
苏放却道:“我哪时候说过要娶你,我是要嫁你。上次七月初七,我不都让你披了红盖头吗,难道你忘了?”
顾云皓忍俊不禁:“这事你居然还记得,那不过是个游戏,不都是闹着玩的吗?”
“那红盖头我还好生保管着呢,你可别说是闹着玩的。”
顾云皓瞅着一本正经的苏放,不由莞尔:“我啊,还是第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人,奇人,真是奇人。”
苏放也是笑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看着普普通通,脑中却比人多一根弦,解决事情也不因循守旧,很有自己的见解。”
顾云皓心里头像灌满了热水,只觉得哪里都热乎乎的。他的这些优点,基本上都是以前当兵时训练出来的,现在日子过得安逸了,原本保持的素质估摸着也快荒废得差不多了。
以前他只认为,这些强悍的能力和素质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生的,却从没料到,有朝一日会因着这些被人喜欢,心里的满足感自是不言而喻。
话说回来,方才苏放说了什么,要嫁给他。这可不是小事,自己一个穷庄稼汉,拿什么去娶人家有钱有势的,难道真要耗尽周二牛的家产,这摆明了行不通。
不过虽说这事难办,顾云皓也不打算逃避,连几个像样的铜板都拿不出,还得靠别人,这不是自丢脸面吗?于是他忖着,要不要把这亲事延迟一些日子,他趁着这空当到村里其他农户家帮忙干些活,筹些钱财。
正琢磨着呢,苏放倒是递过来一件东西。顾云皓瞅着那玩意儿,心下顿觉柳暗花明了。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白日里他赢得的彩头,一锭金元宝。
他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我猜你这会儿不说话,定是为了聘礼的事着急。这锭金元宝算是救了急了。”苏放说,“在周家村,别说成一次亲了,就算是十次,这锭金元宝也绰绰有余了。你好生拿着,说不准还能补贴二牛哥的家用。”
顾云皓托着那金元宝,手心沉甸甸的,“亏你还记得,我自己都快忘了。”说着,他将那金元宝塞进怀里,忖着过几日去镇上兑些碎银,这样用起来方便些。
“明天是不是要去见里正,大约是什么时辰?”苏放问。
心头稍微想了想,顾云皓说:“赶早就去,不会拖太久的,主要是商议一下成亲的具体事宜。你也知道,我来周家村不久,有些事还不甚了解,成亲什么的就更别说了,基本是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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