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放有时候会跟他抢,让雪儿站在院子中间,顾云皓蹲在东面,他则蹲在西面。顾云皓摆着灿若春花的笑容张开双臂迎接雪儿的扑怀时,苏放则拿着拨浪鼓在另一边摇,拼了命地吸引雪儿的注意力。
于是雪儿为难了,瞅瞅大爹爹,再看看小爹爹,心里苦恼地想着,到底是选择大爹爹好呢,还是选择小爹爹好呢。大爹爹笑得真好看,像头顶的太阳一样;可小爹爹也好看,尤其是他手里的咚咚咚,看起来好好玩。到底要选谁好呢,好苦恼好苦恼。
这种时候,雪儿会蹲在原地,学着顾云皓的样子蹙起眉头,状似很严肃认真地在想问题。然后顾云皓不淡定了,一下子竖起身来,指着苏放便煞有介事地道:“苏放,你不能这样,这种玩具会降低小孩子的智商,要是让他玩上瘾了,会不利于智力的正常开发的。”
苏放完全不理解顾云皓口中的“智商”是何意,估计又是他家乡的某种稀有词汇,苏放也懒得去深问。他双臂环胸,俨然不把自家男人的指责放在眼里,只说:“明明是你教坏了雪儿,你看看雪儿现在的样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皱眉头了,这是跟谁学的,不需要我在这青天白日指出来了吧。”
顾云皓一时语塞,赶紧蹲下身来,歪着头查看雪儿的表情,这一看不得了,还真被苏放给说中了。这小娃娃眉毛还没长几根呢,就知道把那处皮肤挤到一块儿去了。顾云皓敢发誓,他绝对没教他,他要是把这种恶习交给自家宝宝,死都要把他掰正回来。
可是他不能自欺欺人,忽视潜移默化的影响啊。雪儿现在干什么时候都爱学,大人的一颦一笑他都看在眼里,嘴里说出的话吐出的字也全数记在心上。从雪狼事件以后,雪儿就一直由顾云皓带着,由于周大嫂的心结,顾云皓平日里没少蹙眉头,还一蹙就几个时辰,简直要把两串眉毛间的皮肤练出肌肉了。为着这事,苏放没少提醒他,可后来还是没阻止得了事态的变化——雪儿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自家爹爹皱眉头,这要是被迷信的村妇看见了,指不定要被说成煞神上身呢。
所以顾云皓当场就决定,这毛病必须改,而且要改得彻彻底底。
可是苏放说了:“要让雪儿改,首先得你自己先改。作为一家之主,还是雪儿的大爹爹,就该拿出一个令人竖大拇指的榜样来。雪儿什么都跟你学,只要你经常笑了,他自然也会经常笑。”
顾云皓不住地点头,深以为然。自那以后,他便每日对着铜镜看,每天清早起来便要摆出一个美美的帅得不行的表情来,装腔作势地先到雪儿面前炫一番,再到苏放面前露一下,以示自己在非常努力地实践承诺。
苏放刚开始是笑,后来是摇头,再到后来,就是完全没表情了,意思是说,你爱咋整就咋整,只要把雪儿教好就行,面部表情过于扭曲什么的,他就不在乎了。
顾云皓把苏放的沉默当做是认同和赞许,还极其乐此不疲地干着这事儿,于他而言,每天能变一种表情那已经成为一件极其光荣的事。至于雪儿吗,每天都在哈哈哈地笑,根本没有把自家爹爹的体力劳动放在心上,在他心里,他觉得大爹爹只是在逗他玩,他觉得很好玩,所以就笑了。
不管怎么说,让雪儿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莫管顾云皓用过多么愚蠢的法子。
苏放么,开始学着给雪儿做衣服了,因着宅子里有他从京城带回来的上好料子,比镇上布庄里的货色不知高上多少档次,他自是不会放弃现成的好货跑去镇上瞎折腾的。
苏放的老师便是周大嫂了,这个妇人过年的时候丢了两根手指,眼下做起针线活来不是那么利索了。好在苏放是个聪明人,学得快,看周大嫂来来回回绣一遍,自己再揣摩揣摩,大致也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对于刺绣这件事,苏放听顾云皓说过,他的家乡有个叫苏州的地方,那里的刺绣非常有名,绣出来的花鸟鱼虫就像真的一样,从远处望去,根本分不清真假。不止这些,除此之外,他还听说有粤绣、湘绣、蜀绣……反正他哪一种都没见过,就觉得顾云皓在讲故事一样。可顾云皓讲的故事又是那么动听,怎么听怎么像真的。
有些时候,苏放会向往顾云皓口中说的那个国度,那里好像什么都有,像人间天堂。据说那里耕地从来不用牛,而是用一种叫机器的东西,不需要拿鞭子抽赶,只要人一坐上去,他就会自己行走,非常神奇。
除了日常照顾雪儿,苏放最大的兴趣便是听顾云皓讲他家乡的故事。有时候听着听着会入迷,有时候则会好奇地发出几个疑问,不过不管自己问什么,顾云皓都不会说。这个男人在不断地向他袒露心声,苏放本想着,这样的话自己不就是更加了解云皓这人了吗?但事实证明正好相反,他不但没有真正了解,反倒越来越迷糊了。
顾云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北方的云罗国,还是南方的车迟国,或者说,是大燕国的死敌胡蛮?苏放做了很多种猜测,但是又被他一一否定了。原因无他,大燕国周围国家的民俗风情,他其实是有所涉猎的,从那些书籍里,他便能窥得一二,其中没有哪一本书讲到过顾云皓口中说到的国家民情,更是完全没听说苏州这个地方。若是以刺绣出名,民间商贾必定会开通这条商业之路以谋取利益,但是现实完全没有,即便是在京城,也从未听过苏绣这个词,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这种奇怪的念想一旦在心里冒出来,便怎么也抹消不去了。有好几次,他当着顾云皓的面将这埋藏在心底好久的疑问提出来,顾云皓总是装疯卖傻岔开话题,令自己很是苦恼,最让他气愤的是,自己竟然被这男人绕进去了,最后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顾云皓哄得团团转。如今每每想起,苏放都觉得自己好没脑子。也难怪,在顾云皓的温柔乡里,他好像很少有脑子过。
可是今晚,苏放下定决心了,他要让顾云皓告诉他实情,他的杀手锏很简单——色诱。嗯,如果能成功的话,那将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说起来,苏放到现在都还算个处呢,没开苞的果子,也不知能不能满足顾云皓那根擎天柱。
上次回书房,苏放在里头翻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顾云皓丢进去的《房术》给找出来。如此高深的书籍,他苏放还需要好好地揣摩,绝不能囫囵吞枣般地将之看罢便弃如敝屣了。他现在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绝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苏放对这条铁律原则深以为然。
顾云皓的苦恼事其实有很多,除了教育雪儿,还要防范着苏放那愣头青。为什么他放回书房的黄色刊物会再次回到枕头底下,这绝对不是灵异事件,肯定是苏放动了手脚。顾云皓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苏放对这本书有如此深的执念,它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不腻歪吗?
后来顾云皓深刻反省,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碰苏放了,好久是多久?掐指算来,该是从救下雪儿那时便开始了,直到现在,两个多月了。两个多月是什么概念,那大概就是六十多个日月星辰交替,七百多个时辰的更迭。如今院子里的梨花都开了,苏放的菊花还没开。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在性事上很无能呢?
意识到这点的顾云皓觉得脑中一个晴天霹雳——性无能,绝对是对他整个人生最大的侮辱。于是乎顾云皓在暗地里紧紧握拳,他一定要重振雄风。苏放长得又不是不漂亮,难道还下不去手吗?
顾云皓对自己冷笑了三声,觉得不需要再拖泥带水了,孩子都有了,他还担心什么,今晚就与苏放一夜春宵,然后以后夜夜春宵,让他食髓知味,对自己欲罢不能。
顾云皓想到了当日大栓对自己说过的话,忽然从冷笑变成了阴测测的笑。那副预谋即将成功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与“正人君子”四个字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问题又来了,雪儿可是睡在他们屋里的呀,这么个大电灯泡要怎么办?
数日前,周大嫂便同周大哥回了自己屋子,顾云皓死活没肯把雪儿给他们带,雪狼的事件把他吓怕了,真不敢再让雪儿受什么危险了。再说周大嫂手指不便,根本照顾不得孩子。所以顾云皓索性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苏放也非常同意,周家夫妇俩更是没话可说。
那事之后,顾云皓便托了村里的木匠给雪儿做了张小床,搁在了自己屋里,就靠在他和苏放睡觉的大床边,想着靠得近些,照顾起来方便。
可眼下,这张不起眼的小床,倒是成了两人行房的阻碍了。
顾云皓绝对不允许雪儿看到或者听到他与苏放同房时的情态或者声音,那会教坏小孩子的。作为一个称职的父亲,顾云皓内心坚定地想,要为孩子的健康发展考虑,绝不能因为一时的情欲而毁了孩子美好无比的童年。
事实证明,顾云皓在面对雪儿的事时,绝对是个呆子,只因当晚他把雪儿抱进屋的时候,那张可爱的鱼纹雕花小床已经不知去向。顾云皓围着屋子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小床的影子。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苏放一本正经地推门进来了,身后跟着更加一本正经的大绿小绿。看这莫名其妙的架势,顾云皓嘴角不由抽了抽,道:“怎么回事,雪儿的小鱼床呢?”
苏放立刻将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转换成了春光烂漫的笑脸,然后施施然走过去,将雪儿从顾云皓怀里抱出来,眯着笑眼说:“雪儿啊,今晚大爹爹和小爹爹有事商量,你跟着绿哥哥们睡可好?”
雪儿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复又看了看杵在一旁的大爹爹,见大爹爹有些愣怔,他便伸手去抓。
其实苏放心里根本没什么谱,雪儿机灵得很,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肯定早被他看出来了,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真当着这孩子的面和云皓上演惊天云雨事吧,雪儿是云皓的宝贝,自然也是他的宝贝,不能乱教,不然以后长成个满脑子色情的痞子可还得了。
顾云皓知道雪儿肯定不乐意了,于是很干脆地握住他伸过来的小手,想要让苏放把娃的小鱼床给搬回来。谁想雪儿竟一字一顿地说:“大爹爹,跟,小爹爹,一起,一起。”
顾云皓当即就愣住了,苏放更是要热泪盈眶了。多么懂事的孩子啊,不愧是他俩教出来的,考虑问题的方式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一双小眼睛就是这么敏锐,察言观色就是这么全面。两个当爹的大男人不禁要在心里比出个大拇指了。雪儿小小年纪便这么懂事,将来必成大器啊。
雪儿跟着大绿小绿走了,临了给了两人一个飞吻。这飞吻的动作是顾云皓教他的,苏放起先还不知道什么意思,顾云皓说,就像一个吻借着手臂的力道甩了出去,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然后落到了你的嘴唇上,这便是飞吻了。苏放一知半解,但知道这是好物,便耐心记下了。
待雪儿走了,门也关上了,两人还傻傻地对着门发呆。这会儿苏放忽然面对着顾云皓转过了身来,接着后退了好几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顾云皓有些摸不清苏放想要做什么,只见苏放一手抚上嘴唇,亲了一下,然后手指轻轻甩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朝顾云皓这边飞来。
顾云皓愣了一会儿,不由笑了笑,说道:“飞吻不是这么用的。”
第四十七章
苏放淡淡一笑,只道:“也莫管对不对了,我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吻吻你。”
顾云皓听来,心下顿时有些感触,他杵在原地看着苏放,只觉那人脸上有种抹不去的淡淡憾恨。顾云皓心里有些沉,他走过去搂住苏放,一把把他揽进怀里,手掌在他一侧肩膀上揉捏着,这动作已然无比亲昵。
苏放被顾云皓这般搂住不动作,轻声说:“云皓,是有多久了,你我自成亲以来,你似乎从来没有吻过我。你是不是嫌我嘴里有味道,放心好了,我每天都有漱口,也不吃过于油腻、过于刺鼻的食物,我很干净。”
顾云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苏放啊苏放,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你这般待我,我要是辜负了你,必要遭天打雷劈了。
“你是不是一直想着和我圆房的事?”顾云皓把他拉开,面对着他的脸问。
苏放脸上立时氤氲上一抹红晕,明明天气薄凉,他却觉得浑身热腾。
顾云皓不由自主捏着他的鼻子,只道:“你啊你啊,真是……同样是个大男人,难道我不乐意你就不会用强的,还非得贴我心意?我要是一辈子不肯,你还一辈子手掰黄瓜吃不成?”
苏放听出了里面的关键词,嘴巴立时惊讶地合不上了:“什么,用强?我对你?”苏放只觉不可思议,云皓竟然说出这番话来,难不成还要让他拿根绳子把他绑在床头,然后自己跨上去一边扭动一边叫唤吗?这,这也太……苏放不止脸红了,连骨头都要酥软了。
顾云皓瞧着苏放哈哈笑,他猜出苏放的心思了,他的表情永远能立刻显示心中所想,当然,只限于床事上。
只听苏放道:“这样,不就颠倒了吗?哪有这样当夫妻的,不是本末倒置吗?我苏放虽说不是个称职的妻子,但也绝不会做这般违背纲常的事,若是真这么做了,实在是人生一大耻辱。往后你若要休我,便又多了条罪名。”
顾云皓笑得更欢,这无聊的封建思想竟在苏放脑中根深蒂固了,他这个现代人实在有些不待见。他忽地弯腰将苏放横抱了起来,苏放只觉天地旋转,他便在云皓的怀中了。
顾云皓稳了稳脚跟,“还挺沉的,真看不出来啊,平常一副瘦削的样子,长得竟都是实肉。”
苏放脸色更红,不由推搡起来,只说放他下来。顾云皓哪肯依,就这样抱着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还一边贼贼地笑。苏放拿他没辙,说了几句不顶用,也便不多言了,将头靠在云皓肩膀处,像只猫一样。
苏放其实真的挺沉的,顾云皓这样抱着,说实在话,时间久了还真有些吃不消,连带着喘出来的气都有些急促。
苏放忽然想起自己原先的目的,说是要色诱来着,怎奈这会儿竟完全没了那心思,只被云皓耍得团团转。然他实在是想知道云皓的真实身份,比起与他圆房,他似乎更喜欢听云皓讲他家乡的故事。他很想把那些奇闻异事编撰成书,供后人观摩。
如此想着,眼神便有些飘忽了,顾云皓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问他:“在想什么呢,我这般挑弄,你还开小差,有什么东西比我更有吸引力?”
39/42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