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烙印在他的手背上，疼痛见证了他此生不得改变的信仰，光明圣力凝结于身，他觉得自己就要获得追逐爱情的那双翅膀了。
然而自他成为驱灵牧师之后，亚维希尔出现的次数更少了，这次见到他才知道他曾经还有纳贝勒斯那样的恋人。
深深地叹气，柳柯灵才从回忆中抽回神思。亚维希尔会和纳贝勒斯谈恋爱，他轻笑一声，也对，他们都曾经是天使啊，还是上三阶的座天使。他摊开手掌，然后翻过来看其上的烙印，他曾以为自己是驱灵牧师中的佼佼者了，原来佼佼者在高等堕天使面前也如此脆弱。
“皓宸，听我的，放弃这一行吧。”许久，柳柯灵说话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工作，没必要把一生都搭进去，你还有自己的爱好呢，做个画师也挺好的。”
“可以啊。”张皓宸说得轻松，“你放弃我就放弃。”
“我不会。”
“我也不会。”张皓宸笑着说，“从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喜欢你，所以我会追你一辈子。”
“你……”柳柯灵张大了眼睛，他不是不能感觉到张皓宸喜欢他，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表达得这么明确，“别傻了，我有喜欢的人！”
“我就是喜欢你，跟你喜欢谁没关系。”张皓宸一口气表达了爱意，觉得心里明朗了许多，“这一生，与其喜欢一个摸不着的天使，不如喜欢一个同样爱你的人类，你说呢？”
柳柯灵转过头，目光陷落在洁白的鸽群中，不发一语。
张皓宸一个人走入教堂的地下室。走廊两侧昏暗的灯光和法阵还是让他不习惯，以至于当他进入尽头那陈列着无数水晶球的宽敞房间时，还是觉得有些逼仄和压抑。
地下室的空气微凉。他走过陈列的架子，将包里的那个新水晶球放到属于它的地方，如没有意外，它将在这里呆上一百年。
驻足在水晶球前，张皓宸心中怨恨。柳柯灵的消沉，他归咎于那个堕天使的出现。如果不是他，柳柯灵可能一辈子也难再见到亚维希尔几次，他总有一天会接受身边的自己……
“牧师，你的心情看来不好……”一道声音幽幽地传入他的耳际，但也许并没有说话声，那声音起自心底。
这一瞬地下室的空气好像更阴冷，张皓宸不自然地攥紧了拳，却发觉手心里都是汗。
他在众多水晶球间集中精神默立了一会儿，察觉到竟有一丝魔气的存在。
“是你？”他跟随着那丝魔气，不由自主地在一排排架子前走动，最终找到放在墙角的那颗水晶球。它和其它的水晶球不同，托着它的底座上刻着更加复杂的符文。
“你遇到麻烦了？”水晶球中的阴影活跃着，随即声音隐隐传来。几十年间，这些放在架子上的水晶球受到光明力量的封印，表面都没有一丝浮尘，唯一暴露它年代的是木架子上积累的灰尘。
戒备地看着水晶球，张皓宸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几年来，这些被封印的恶魔都很安静，没有谁的力量波动能从封印中透露出来。
“哦，别怀疑，看看你，遇到些小麻烦就乱了心。”水晶球里再次传来了声音。
“你竟然能……”
“这没有什么，和你对话只需要很小的魔力，最重要的是你，心有所怨的你才能听见我的声音……”
张皓宸不说话。
“来吧，和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迟疑了一下，张皓宸抓紧了十字架，“我不需要一个恶魔的帮助。”
“真的么？”水晶球里的阴影飘动着，就像一个人在悠闲地踱步，“不论什么事情，多一个朋友总比少一个强，或许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或许我还可以为你出力。”
“我不需要。”张皓宸本能地退后了两步。
“你该抓住这机会，人类。”恶魔开导他，“想想你们短暂的生命，为爱，为恨，为理想等等，哪里够用啊？”
“灵魂是永恒的。”张皓宸说。
“你既然身为驱灵牧师，难道还不知道灵魂永恒的意义？”恶魔冷笑了一声，才漫声说，“即便人类也有永恒的灵魂，也将在一世完成之时忘记一切重入轮回，而你，就算有机会成为天使，也将忘掉这一世的记忆重新来过，那时你身为人类未完的爱恨怎么办呢？”
“那又怎么样？”张皓宸不那么确定。
“完成它，别给自己留下遗憾。”恶魔的声音一丝丝地渗入到冰冷的空气里，好像长出无数触手，将他的意识牢牢捆紧，“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帮你”这几个字好像就出现在耳边，如同咒语一般神秘而蛊惑。张皓宸心下震动，虽然自己无法扭转柳柯灵喜欢亚维希尔的念头，但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纳贝勒斯将长*枪对准柳柯灵的胸口时，他就发誓如果有可能，他将让纳贝勒斯尝尝同样的滋味。
“你要怎么帮我？”张皓宸嗤笑一声，肃容道，“我要对付的是个很厉害的堕天使，而你……”
“解除我的封印。”恶魔打断他的话，“我帮你对付他。”
也许是恶魔决绝的态度影响了他，张皓宸竟然开始想要依赖他了，“你有把握？我的师傅也败在他的手下，据说亚维希尔也是……”
“亚维希尔？”恶魔的声音阴仄仄的，“我不敢说有绝对把握，因为封印我的就是亚维希尔和他的同伙，可是事在人为，你敢不敢赌一把？”
张皓宸确信恶魔表现出来的坦诚让自己动摇了，可是他还是有顾虑，“如果我将你放出来，你食言了怎么办？”
“这好办，与我签订契约。”恶魔说，“你解除我的封印，然后将我召唤至你的身边，我帮你办事。”
张皓宸不再多问，因为他已经拿起水晶球，将它带出这个地下室。
公寓里，水晶球的表面闪过一片银白的符文，紧接着水晶球内部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缝隙，“砰”地一声，水晶球炸裂开，碎屑满地。
一瞬间张皓宸感到身边魔气暴涨，原本明亮的房间里阴沉得好比雨云下的天空。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过是一个契约，你却想得比一般人周密多了。果然驱灵牧师从来都是最厉害的召唤者。”
话音落下，张皓宸的身后出现一个银发的魔族，黑色的魔翼慢慢在他身后收拢，魔气也就收敛下去。
“你好，小朋友，我叫埃默拉。”
☆、第 35 章
魔界。
纳贝勒斯身在自己的宫殿之中，眺望着一望无际的魔界疆土，远处树木郁郁葱茏，城市富有活力，很多很多年前他曾随军征战到此，倒没想过有一天这里会属于自己。
“公爵大人，这附近的七座城都是您的封地。”魔族侍者打开封地的图册，比对着地图的位置，一一为新主人介绍这七座城目前的情况。“这里在七千年前还是冰原，但现在已经是一片富饶的土地了。”
他听侍者介绍着魔界的情况，果然七千年后的魔界在各方面已经和他印象中的大有变化，堕天使和魔族之间的矛盾已经很少了，从前的蛮荒地带也有了不少居民。纳贝勒斯将手中的地图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放回盒子里。
“大人，这是拟定的军团的情况，要看看吗？”侍者拿出另一个卷轴。
“不了，军团的交接还不着急办。”纳贝勒斯揉揉眉心，加封的仪式已经完成，军团可以随时接管。再过三天，他将以辉刃公爵的身份去潘地曼尼南觐见魔皇，只希望可以顺利讨个名正言顺去人界的机会。
他有些小小的兴奋，估计白小丁那个傻小孩看到自己回去会开心得不得了吧。
“对了，我昨天交给你办的事怎么样了？”纳贝勒斯问侍者。
“公爵大人，记忆水晶上的密文已经解开了。”说着侍者手中出现一条手串，恭敬地放在纳贝勒斯手中。
当亚维希尔把手串交给他时，他就想要看一看这记忆水晶中的内容，不过这手串上添加了密文，想要看里面的内容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所以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将魔力注入水晶之中，纳贝勒斯终于看到了十六颗水晶珠中保存着的记忆——那并不是亚维希尔的记忆，然而每一个里面都是自己。
他忽然明白了亚维希尔的话，也终于回想起来，这水晶珠串是他送给卡斯提尔的东西，而这其中保存的记忆都是卡斯提尔的。
原来卡斯提尔也是这样喜欢自己的。只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从不曾察觉。在那个时候，自己如众星当中的月亮，身边的爱慕者很多，却根本不愿多看他们一眼。
思绪好像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只记得那个天使陪伴着狮鹫兽祖玛，望着自己的眼神永远是濡慕而谦卑的。他沙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很好看，他愿意听自己关于九重天的各种唠叨，他喜欢远离人群与是非，对任何事物都很容易满足。
而那时的自己只是单纯地愿意和他呆在一起，只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却从没去考虑过他的想法。卡斯提尔从没表现过喜欢自己的意思，只把这感情藏在心里了吧。
原来亚维希尔让自己找的就是卡斯提尔，或许他早已经知道了卡斯提尔的心意。
可是七千年了，卡斯提尔……那个跟随了自己近百年的天使最后怎么样了呢？
“去帮我查一个叫卡斯提尔的天使。”纳贝勒斯对侍者说，“他曾在我军团里照顾骑兽。”
侍者躬身退下，空荡荡的宫殿里就只剩下纳贝勒斯一个人。叹了口气，他决定放下和卡斯提尔、亚维希尔的过去，开始面对和白小丁的未来。
“卡斯提尔，我们在一起好不好？”纳贝勒斯说。
“好啊，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白小丁高兴地把头埋在纳贝勒斯的怀里。
纳贝勒斯温柔地捧起他的脑袋，就要吻他，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乍然响起，白小丁在被窝里烦躁地翻了个身，才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并顺便把闹钟关了。
和纳贝勒斯分别之后，他总是做这样的梦，梦里他是个名叫卡斯提尔的天使，和还是天使时的纳贝勒斯恋爱。刚开始他还有点抵触，可是时间长了，他又觉得如果自己真是天使，那也很好。唯一不满意的是，梦就是梦，每次都会在这紧要的时候醒来。
没时间闹情绪，白小丁睁眼一看上班时间就要到了，飞速套好衣服洗漱完毕就冲出门。这可不是花老板的爱之屋，迟到了肯定要扣工资的。
刚走下楼梯，一个人正迎着他走上来。
白小丁刚要与他错身而过，不料那个人竟在他面前站定，“你是白小丁吧？”
“是啊。”他愕然回应，注意到对方竟是一个银色头发的外国人，而那眼睛是猩红色的。
来者露出笑容，“找的就是你。”
恶魔？堕天使？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白小丁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
白小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在某个大楼中。大楼应该是烂尾了，还没有装修，也没有人。暗红色的砖和灰白的石头暴露在外，尘土满地。微弱的光从两侧排列着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洒落在水泥柱上画着的深红色的符文上，突然给这个空间添加了一丝阴冷和诡异的气氛。
外面天空阴沉，可能就要下雨，他判断现在应该还是早上。
不自然地打了个哆嗦，白小丁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论他刚才是怎么来的，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
“用这种方法和你见面，真的要说抱歉。”一把低沉的声音说。
话音刚落，白小丁面前的灰土被一阵气流带起，打起旋儿。接着魔法阵出现在旋涡的中心，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银色头发，西式的五官，穿着相当讲究的西装，看起来很像一个要去表演的音乐家，只是他出现的不是地方。
“你是……”白小丁心下惶惶，这就是他早上下楼时见到的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埃默拉，魔族。”埃默拉红色的瞳仁锁定了白小丁，柔声说，“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帮助找一个人。”
暗暗地打量了周围的环境，白小丁思忖这样的地方和他口中的“请”有点不沾边。
白小丁的疑虑没有逃过埃默拉的眼睛，魔族微笑着解释，“把你带到这样的地方来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的身份有些不方便……这个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见魔族态度比较诚恳，白小丁也就放下了一些戒备。他在灵珑会所里住了一些日子，与堕天使和魔族打过交道，所以面对魔族也就没有那么惧怕，而个别魔族有些怪癖或者愿意捉弄人他也见怪不怪了。
“请问你要找谁？”白小丁热心地说，“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帮你，不过我的交际面很窄，认识的人很少啊。”
“别担心，你一定认识。”埃默拉帮白小丁掸去肩上的尘土，貌似随意地道，“他叫纳贝勒斯，是堕天使。”
“你要找……纳贝勒斯？”白小丁怔了一下，这个名字就像他心中的烙印，即使想忘也忘不了。涉及到他最心爱的人，他忍不住想刨根问底，“请问你为什么找他？”
“我们好多年没见了。”蒙蒙的冷光照在猩红的眸子上，遮盖了魔族眼底的狡黠，埃默拉镇定自若地说，“我听说他身在人界，就想邀他见个面叙叙旧，我想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听说你和他有联络，就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啊，这样……可是不凑巧，纳贝勒斯回魔界了，至少他是这么对我说的。”想到纳贝勒斯的离去，白小丁心里有些难过，“所以我帮不上你的忙，真是抱歉。”
“他回魔界了？”埃默拉明显不相信。
“是了。”白小丁诚恳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见不到他。”
“这样真是太可惜了。”埃默拉托着下巴露出苦楚的表情，惋惜道，“没有别的方法见到他么？”
“别的方法？”白小丁不明所以，但还是热心地为他出主意，“你是魔族的话，可以去会所找他的朋友浩瑞斯啊，也许他能帮到你。”
“灵珑会所么？”
“是呀，你也知道？太好了！”
埃默拉强笑，“当然，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不方便出现在那里。”
白小丁有些疑惑，他记得浩瑞斯和他说过，会所就相当于魔界驻人界大使馆，只要不是非法跑出来的魔族，他们都会帮忙解决各种问题，“为什么？难道你是人类召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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