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踩在台阶上绵软虚浮的步子悄悄将身子护在他身后。
进了客房,齐晏交代了几句,告诉他浴室喷头左边热水右边冷水就扒拉着门框闪进隔壁自己的房间。
到了自己房间,齐晏拿了干净的睡衣就进了浴室,在看到毛巾架上半干不湿的浴巾时,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伸手扯下架子上的浴巾,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抓起挂钩上的浴袍三两下团在一起,丢到了门后的垃圾箱里。做完后又从柜子里取出新的浴巾和浴袍,快速进浴室冲了个澡。等吹完头发一些都弄妥当后,他已经困得眼睛都不想睁一下了。刚一沾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齐晏扒拉几下睡乱的头发,掀被下床,脚尖刚接触地面就被柔软的触感惊得缩回脚,定眼一看,昨晚枕侧半枕的丑丑的玩偶不知何时已经半躺在地板上,扯着丑不拉几的脸对他笑得傻兮兮的。
什么时候自己的睡相这么差了?!齐晏有些惊讶,昨晚得多折腾才能把放在King size床头半枕的娃娃踹下床。
“Lvan,吃早饭了。”
门外Eara已经在叫了。
齐晏弯腰捡起地板上的娃娃放回床头,弯腰的瞬间,宽大的衣领滑落,露出小半边肩膀,半拉的窗帘外泄出几缕阳光照在莹白滑腻的肩头,隐约可见那淡淡的水痕和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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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要回美国是吗?”
齐晏捏着吐司的边角看了看,微微皱了下眉随手放在餐盘里。
“对啊,十点的飞机。喏,吃这个。”
Eara把自己盘子里的番茄片和紫薯条放在他盘子里又顺手拿过他盘里的吐司咬了一口。
齐晏用叉子叉了一条紫薯干凑到嘴边,刚想张口就被身旁人突然地碰撞惊掉了到嘴的食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齐晏看着那人因叉子掉落忐忑不安道歉的样子,本就不盛的食欲也消得差不多了。
“没事没事,再换个新的就好。”
Eara柔声安慰,起身从厨房拿了新的叉子递给他。
齐晏看着祁晟三分不安七分感谢地接过Eara递过去的叉子,一双清冷的眸子难辨情绪。
等吃完了早餐已经快九点了。
齐晏对沙发上的祁晟开口“这个点学校的自习室应该已经开门了,要不我让王叔送你回学校?”
逐客令已下,再多的话都无济于事。更何况,又没什么话可说,于是祁晟从沙发上起身对着旁边毫无形象揉着肚皮的Eara微微颔首,语气真诚“祝你一路顺风。”
“啊?哦哦!谢谢啦!”
Eara有些受宠若惊。
“那我就先走了。”
这话是对着齐晏说的。
“嗯。”
不痛不痒的回答,漫不经心到连视线都失了焦。
少年藏在背后的手偷偷握紧,胳膊上的青筋显得狰狞可怖。
拖沓的步子踱到门口时因为那句“快去收拾一下,等下送你去机场。”而出乎意料的顺拐了。
门外热浪滔天扑面而来弄的人措手不及,门内清凉欢乐语笑晏晏勾的人只愿长醉,只一墙之隔便是天堂与地狱的差距。悬殊之大让少年不由得抱紧了颤栗的身子。
Eara走后,日子继续波澜不惊地向前爬进,齐晏仍旧度日如年,每天掐着表过日。
身旁的同桌还是老样子,看书做题,做题看书。
非要说哪里不一样了,大概......Frank的话变多了吧!
每次下课都要拉着他侃大山,各种同学间流传的八卦都信手拈来,语言障碍,哦不,现今已经不存在语言障碍了。
到底是中国人,骨子里流着炎黄子孙的血液,对于自己本来的母语有种异乎寻常的敏感,也不过一个多月,Frank竟也能用汉语表达些基本的意思,和人交流间也不会再出现“一条车”这种奇葩的组合。
而齐晏对Frank倒也不再那么冷漠,毕竟除了话唠,Frank的外向大度都挺适合齐晏的。
而且Frank这种记吃不记打的忠犬性格其实挺招人稀罕的。
☆、第五章
“什么?爷爷醒了!妈,您没骗我吧!”
“骗你什么,你这孩子还不赶快来医院,爷爷心心念念着见你呢!”
“哦,好的好的,我这就回去。”
齐晏挂了电话抓起凳子上的外套就往门外冲,班里的学生面面相觑,讲台上的老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个,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表示······”
齐晏看着病床上干枯瘦弱的老人,眼睛有些酸涩。时间真是最强大的敌人,它会让任何曾经看起来雷厉风行坚不可摧的人在下一刻步伐蹒老态龙钟。若不是床头病历卡上那如雷贯耳的名字,谁会想到现今这干枯瘦弱颤颤巍巍的老人会是商界鼎鼎大名的齐震霆。
“爷爷·····”
走到床边抓着老人骨瘦如柴的手,少年的朝气蓬勃与老人的暮霭垂垂组成了生命最残酷的对比,轮回更迭,岁月变迁,没有什么会是亘古不变的存在。
老人睁开眼,眼前放大的俊颜让他贫瘠的记忆里涌出年少轻狂的辉煌,白手起家,名声大噪,事业有成,爱情······爱情憾然。年轻时为了事业也曾头破血流,葬送良多,老了才明白,再多的金钱名利都抵不过生病劳累时一双柔软细腻的手。只可惜······只可惜人生最无用的便是悔不当初。
“宏,宏宏······一定要记得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不要,不要最后,咳咳····”
“爸,您刚醒要好好休息。”
齐爸爸挤开齐晏,凑在老爷子面前替他顺着气。
齐晏站在最外围,看着一屋子的人争先恐后到老爷子眼前露个脸,就怕老爷子没看到以为他们不孝,呵呵,也不知道是要做给谁看。
说实话,老爷子面上的那一抹红润让齐晏很不安,那样子看着分明像,像······齐晏不敢往下想了。
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躲都躲不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齐家的当家人已经苏醒身体会逐渐好转时,半夜12点,齐老爷子突然呼吸紧促,血压骤降,等送进ICU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齐晏有些难以接受,明明进那个房间前还是一个活人,怎么拉出来就成了一具尸体,这算什么?耳边叔叔婶婶的胡搅蛮缠,父母亲朋的低声啜泣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朝着他扑过来。
离开这里,快离开。心底不断有声音催促着他离开,脚步虚浮地转身,扶着墙一步步蹭到医院外。
夜空漆黑一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什么都没有。
从裤袋里摸索出手机,在通讯栏里找到Frank的电话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齐晏哂笑,是啊!大晚上的,谁会不睡觉开机等着别人电话啊!
摇摇头,就要按灭电源键,视线突然瞟见了通知栏里的号码,那是他刚从教室急急忙忙出来忘带东西那人打电话告诉他的。长长的一连串数字跟他本人一样乏味且毫无规律可循。
要打吗?午夜12点,那人怕是温习完功课刚睡下吧!
算了,自己难受的事儿说不定在别人眼中芝麻绿豆大小,况且除了同桌这层关系,朋友都算不上,人家又何必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陪自己这啥都不缺就是有点难受的二世祖发疯,还是算了。想了想,手指清除通知栏里的叉叉,处女座的强迫症见不得一点紊乱。
“糟了·····”
一个手滑电话已经拨出去了,齐晏只能风中凌乱了,手忙脚乱的想挂断可触屏中邪似的不灵了。
“喂?齐晏吗?”
好吧!齐晏任命地怂了怂肩膀,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在台阶上坐下。
“哈,那个,是我,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嗯,刚做完卷子,就准备睡了,你呢?怎么也这么晚,你爷爷没事儿了吧!”
被刚才拨错电话的小插曲冲淡不少的难受因为他的一句话又重新燃起了苗头,甚至越来越盛。声音低落带着少见的哭腔。“我爷爷没了,下午醒的,晚上就没了。明明进ICU之前还是好好的,下午还拉着我手说话来着。”
也许是夜风太凌冽,也许是电话里的人太温柔,一向不喜在外人面前喜形于色的人孩子般地嘟囔“祁晟我难受。”
电话这头的祁晟一双眸子清亮逼人,似星辰揉碎蘸着太阳撒上月光。
耐心哄着“你现在在哪儿?”
“德州医院的台阶上。”
“别坐台阶上,凉,你等我15分钟就好。”
啪~嘟嘟~
齐晏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大晚上的谁会舍得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陪自己啊!
果然还是太天真啊!扭头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医院,这地方可真是个不夜城。
低头盯着自己左手腕的手表,也许真的可以傻缺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分、两分、三分、八分、十五分······
好了,十五分过去了,脑袋也该清醒了。
收了手机站直身子,转身往地下停车场走,兜里有他妈妈在混乱中偷偷塞给他的车钥匙。
母亲总是担心青春期正长身体的孩子没有足够的睡眠。
“一分钟都等不了吗?”
身后微微喘着粗气的声音止住了他迈开的脚步,齐晏转身,见那人齐海汗湿,胸膛起伏,整个T恤水捞似的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有种侵略感十足的诱惑。
“你······”
齐晏欲言又止,大脑完全罢工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要回去了吗?如果不的话,跟我去个地方吧!”
昏暗的路灯下那人的眸子却亮的惊人,眸中那些难以言说的东西让齐晏有些抗拒,他在考虑要不要去窥探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好。”
红苹果那么漂亮,偷偷咬一口应该也没关系吧!
第一次,他对着眼前的人露出真诚的近乎诱惑的笑意。
脚踏车飞奔,午夜的马路安静非常,昏黄的路灯下他和那人的影子重叠拉长。
“所以你带我来的地方就是海边。”
齐晏看着面前安静的大海有些无语。
一般午夜去海边不是车震就是自杀,他俩男的没有豪华轿车,他又精神正常,所以他真的无法理解身边这人是怎么想的。
“吼吧!把不开心的都吼出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身旁的人眼里是少见的认真。
“······谢谢,不过还是算了,我不想明天早上后悔。”
后悔自己像电视剧上为爱所困的男女主,疯了一样地对着大海大吼大叫,那场面······简直可怕。
“喂·······卷子、作业、考试,全都见鬼去吧!”
齐晏看着身旁人双手卷成筒状对着大海大吼,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我讨厌当优等生。”
又一声吼叫震破耳膜。
“张晋、王超·····他妈的混蛋。”
额,原来这人压抑的愤怒也不少啊。
“好吧!”
齐晏深吸口气,不能白瞎了这脑残的气氛。“去他妈的家教,去他妈的使命,老子受够了。”
中气十足,好像确实挺有用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俩就像疯子似得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又吼又叫,脏话牢骚满天飘。
幸好是在无人的海边,要是在住宅区铁定得被警察以扰民罪给弄局子里。
“咳咳·····我嗓子疼。”
齐晏推了推坐在沙滩上的祁晟。
祁晟从裤兜里摸出一盒润喉糖递给他,起身把脚踏车车把上的带子拿过来。
“喏······”
递给他一个保温杯。
齐晏拧开杯盖发现里面的水还是温的“你还带了什么?”
齐晏好奇了,他的袋子里还放了些什么?
“外套,毯子,肥皂水,创可贴,对了,还有几块面包。”
“······”
齐晏傻眼了,这人是机器猫吗?怎么什么都有。
“哎,你要是性子别这么冷多笑笑绝对能吸引一大票女生。”
齐晏语气揶揄地撞了撞他肩膀。
“不过说实话啊!你这性子也挺好的。”
“祁晟······”
调笑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
祁晟扭头,黑暗的海边,他看到那人笑着对他说“谢谢你。”
安静的教室,男生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视线落在身侧空空荡荡的位置上,足足三天了,亲人离世,数不尽的繁琐礼仪,何况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男生摇摇头,视线重新落回书本却再也看不进分毫,满脑子都是那人或冷清或狡黠的笑意。
“祁同学······”
一双手撑在那人空荡的位置,祁晟眉头微皱面无表情的抬头,视线冷冷地落在那双手上。
Frank被他冷冷的眼神惊的触电般缩回手,心底暗骂自己怎么这般没出息,不就是一个眼神嘛!
“那个,这是Lvan的信,他回美国了,所以托我给你。”
“美国?!”
陡然拔高的声调吓得Frank一抖,艹,不就是个优等生嘛!自己干嘛要这么怂,但这个男生的眼神真的好恐怖。
“是,是啊!他今早10点的飞机,我刚从机场回来。话说这小子终于如愿了啊,一直吵着要回美国,本想着一年后才能回去,没想到才半年就回去了。唉!我这辈子估计是回美国没啥指望了。不过也说不定,指不定我爸开恩让我回去念大学也说不定,哎,你知道吗美国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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