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响了起来,爰爱老师走了进来,她越发地胖了。
“和同学们说一件事,我在全校语文老师公开课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奖状我拿回家了,但是奖品在我办公室,是给你们的,下课,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取。”
爰爱老师的话音刚落,欢呼和掌声拔地而起。
因为这次比赛是一场慢节奏的比赛,不是接二连三完成的比赛,是为了避免评委们审美疲劳一天只听两个语文老师的比赛,所以,比赛迟迟才有结果。
评委统统来自当地文联,都是闲出屁来的艺术工作者。不记得哪个文人说过了,大概是,天下的一切都是忙出来的,唯独文化是闲出来的。只有闲出屁来,嗅觉才会敏锐。
那次公开课上,爰爱老师问肖夏:“为什么说‘奥斯维辛没有新闻?’”肖夏回答:“因为与法西斯的暴行相比,以后的新闻就不是新闻了,所以说奥斯维辛没有新闻,用一句诗概括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样的回答引起同学的爆笑,爰爱老师却面不改色,然后惜字如金,说了声:“坐。”之后,也没有给出标准答案,就下一话题了,这一直是她讲课的风格,把人引入到一个辽阔草原,然后消失不见。
幸好她是教语文的,她要是教数学的,估计得气死几个。当然,她要是教数学的,她就不是爰爱老师了,就不是说话时引起的空气运动总是善于吹皱一池春水的爰爱老师了。
有趣的是,那次公开课上,爰爱老师总共说的话不足2000字。
她没有说出的话,刚好成为了那堂课的留白,美化了那堂课。
幸运的是,公开课上的评委懂得她的语短情长。
她可以严丝合缝地生活,却不会严丝合缝地上课,她以为,对于语文来说,严丝合缝是一堵墙。
托尔斯泰说:“切忌浮夸铺张,与其说得过分,不如说得不全。”
老师在课堂上不应该是个话痨。
下课后,揣无从尾随爰爱老师去办公室取奖品。她最近爱上了一个很帅的帅到和肖夏有一拼的男生,决定要在某个时刻,在丁木的吉他伴奏下,以歌示爱。
奖品拿回来了,是两本厚重的《辞海》,下册比上册薄了一点。
同一天,肖夏随便买回了一个十字绣钱包,包装上是钱包是成品时的图案,同一天,苏眉打开它,里面有两张图纸,一张演示着十二星座的各个绣法,一张展示着钱包的组合结构。
原来,可以在钱包上绣上你喜欢的星座,钱包最后的样子,因为星座的不同组合,可以有很多,而不仅仅是包装上所画的钱包的样子。
钱包的正面,背面,里面可以分别绣一个星座。
“你选哪三个?”苏眉美美地问。
肖夏选择了处女座,射手座,双子座。
“为什么这样选?”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然后生了两个孩子。”
也是同一天,同一天的夜晚,揣无从问丁木:“你看这歌词怎么样?”
这歌词是揣无从在歌词领域中的处女作。
丁木望望然。
《也许永远也没有那一天》
如果你走过时
我能留住你一缕呼吸
凭借这缕呼吸
我也许会一辈子不再需要氧气
如果你走过时
我能变化成美的样子
或许你走过我你也没有走过我
我愿意看你红润脸庞带着羞怯的慌张
在你眼镜框上找那生动的灵光
曾想像海棠一样为了暗恋隐去香
可你的味道太嚣张
未说出口的话在我心里已经甚嚣尘上
如果嘴巴是心的堤坝
它已不得不决堤啦
它已不得不决堤啦
我知道我矮,长筒靴几乎把我的大腿全覆盖
我知道我怪,一张面孔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
如果不出点洋相来把我照亮
也许就永远也没有那一天
你的目光越过车水马龙
百媚千红
落在我身上目不转睛
“写得真好,好到让我觉得你是抄的。”
“长期和花呆在一起的草,怎能没有花的芬芳?受你熏陶,受你熏陶。”
“你能唱一唱吗?”
揣无从唱了起来,丁木听着仰天长长地笑了起来。
“旋律不太好,但我主张不用旋律写歌,要用情怀写歌,这首歌很有情怀,所以给你的是,晋级。”丁木故意装出歌唱选秀节目中评委的语气。
“别闹,”揣无从说,“我是跟着感觉唱的,这一遍是这样,极其可能,下一遍就是那样,你能根据我唱的,写出简谱来吗?这样就有章可循了!”
她平时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孩,按常理推断,绝对不会从她口中传来“别闹”,这次,她却为爱情正经八百了起来。
“我还没到那个功力,不能你唱出一个音,我就听出你唱的那个音。”
“求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我功力没到那儿。”
“那你功力到哪儿了?”
“我最多是可以,根据你唱的,在吉他上反反复复试弹,模模糊糊地试出与你的歌声相和的和弦。”
“那你就为我试试吧!”
自这以后,在晚自习后的夜晚,她俩常常来到天台,吹着冷风,一个人狼哭鬼嚎,另一个人捧臭脚。
第17章 匍匐着把爱物化
不出几日,钱包便绣好了,勇气也可以养精蓄锐的,这几日苏眉的勇气倍增,增到让她此刻笑了笑,她笑自己几天前为什么“抱布贸丝”地去策划一段恋爱呢?不就是一个表白嘛,为何不直来直往?
回望过去,或者是回望几天前,人们往往会对过去或几天前的自己笑一笑,但其实有什么好笑的?彼时的自己是在彼时里最好的自己,此时的自己是在此时里最好的自己。
因为苏眉的勇气倍增了 ,所以她不想按原计划行事了,原计划相对此刻的她的勇气而言,着实是太保守了,她嫌弃原计划了,要在原计划上做一些改动,所以,本来绣好后就应该交给他的钱包将要在她手中滞留一天。
在晚自习后的夜晚,苏眉来到药店。
“买个安全套。”她对柜台后的店员说。
“男用的,女用的?”
“男。”苏眉尽量能少说就少说,想让这件事快速完成。
“好,您稍等。”
店员走了几步,到柜台的另一处,弯下腰,弯下腰就油然而生出一个大屁股,在大屁股的笼罩下,娴熟地取出三盒安全套,然后步履飘摇地走回来,将三盒安全套呈现在苏眉眼前。
“我只要一个。”苏眉错愕地说。
“我知道你只要一个,但虽然你只买一个,我们也要尽职尽责竭尽精子,Oh!No!竭尽精力为您服务。” 店员说,“对不起,我的思维太容易被眼前的东西左右。”
店员掌托起其中一盒,娓娓道来:“这种是乳胶的,目前使用最广泛的,但人群中约有8%的人是对乳胶过敏的,不知道你或者是你的爱人是不是不合群的人?”
“不是,”苏眉说,“……”
“虽然不对乳胶过敏,但也不是一定要选乳胶的,因为你可能对聚氨酯也不过敏。”店员的话太迅雷不及掩耳了,使苏眉来不及说出想说的话。
店员掌托起另一盒,侃侃而谈,“这种是聚氨酯的,以聚氨酯为材料做的安全套,导热性好,但弹性不及以乳胶为材料做的安全套,像一个塑料口袋,在一些紧急情况下,您用塑料口袋当过安全套吗?”
苏眉目瞪口呆。
“我用过。”店员骄傲地说后,掌托起最后一盒,喋喋不休,“这种是动物肠道的,由羊的肠膜制成,比以聚氨酯为材料做的安全套和以乳胶为材料做的安全套有更好的触感,但只能用来避孕,无法防止性病和艾滋病等的感染,温馨提示,不要用此种安全套玩一夜情。”
店员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的讲解如行云流水,着实让苏眉难以插嘴。在讲解完毕后,她问苏眉:“您要乳胶的,聚氨酯的,还是……”
“乳胶。”苏眉已经不耐其烦了。
“有大、中、小、特小,四种型号,您要什么型号的?”店员问。
“随便。”
“这事儿可不能随便,不能等闲视之。”店员苦口婆心,“过小的安全套容易撑坏,过大的安全套容易滑进去,两种情况都可能导致避孕失败和疾病感染。”
“多少钱一个?”苏眉问。
“乳胶的,5块钱一个,聚氨酯的,……”
“给你。”苏眉扔下五块钱,随便拿走一个乳胶类的安全套,转身扬长而去。
“m l g b d!买个避孕套这么t m d费劲!”苏眉在走出药店门口后,低声骂道。
人的不聪明之处,可以表现在不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快些结束的。
苏眉买完避孕套,算了却了一桩事,但她还有一桩事,她要在今晚写完一封情书。
情窦初开,又没有男欢女爱的女孩,都是擅长写情书的。
这个晚上,苏眉趴在床上,支起脚丫,以匍匐的姿态把情爱物化。
你知道吗?写情书是不能正襟危坐的,正襟危坐时的思维是不够浪漫的。
为了写好这封情书,她特意从楼下端上来一盆花,一盆星星点点开放着的本来是野花的花,说它星星点点,不是说它开得少,是说它开得像星星一样闪耀,像“点点”这个动作一样有动感,被家养了这么多年,它的叶子丢失了原本的在大自然当中的颜色,花朵丢失了原本的在大自然当中的洒脱,家里的阳光,空气,水,像对它P了S。
没有变的,不会变的,是它承载的故事,因为故事是过去的事,你总不能改变过去。当然,现在也终将成为过去,改变现在可以说就是改变过去,但既已过去的东西,我们终究是无法回过身去改变的。
这是一个深山老林,这个季节,这里有万紫千红,有郁郁葱葱,有很蓝很干净的天空,总之,有不敢探险的人看不到的风情万种的风景。
这里,水在流,鸟兽在动,风在穿林打叶,他们,在谈。
16年前,他们也是那种不需要动脑筋,自然而然就浪漫的人。
“这些花,你觉得哪一朵最漂亮?”男人问女人。他的白色衬衫挽着袖口,手臂狭长精瘦,没有青筋可视让人感觉他生长得十分瓷实,生长的鳞次栉比的汗毛,好像他毛绒绒的文身。
男人的毛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的男人的毛长到卷曲,没有秩序,像烫过的头发,错综复杂,而有的男人的毛,却是井井有条,密密麻麻却不麻人的排列组合。
他们的眼前,五花八门的花五花八门地开着,独辟蹊径的小溪穿过花丛,演示着什么是水到渠成。
“这真的很难说,但是……”女人说。她的鹅黄色连衣裙擦上了一点淡绿色的草浆,但她并不会引以为戒,提着裙子走路。
她以为,在这样的风景里行走,有裙子会弄脏的担心,是煞风景的。
“但是什么?”
“但是,也好说。”
“难说在哪里?好说又在哪里?”
“这些花我都喜欢,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喜欢的范围内找‘之最’,但是,如果你能摘下来一朵送给我,那你送给我的那一朵就是最漂亮的。”
“我不能摘下来一朵送给你。”
女人侧着头,疑惑地看着男人。
“我必须挖出来一棵送给你。”男人说着,蹲下来,开始徒手挖一棵花根部的泥土。
那棵花有着孤傲的格局,虽然它的周围长着其余的花,但仿佛这些花是费很大力气才破土而出,有立足之地的。
也许正是因为它与周围的花有这样的空隙感,他才会挖它。
他不知道那棵花下面有太岁。
“摘下花给我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不能摘下花给你,必须带着根,因为那是说,”男子信誓旦旦说,“那是说,我对你的爱是有生命的。我还要把它带回家,栽下它。”
“带回家?水土不服,它会死的。”
“我们可以从这山里带回些土壤。”
“那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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