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好主意,钟宁笑道。「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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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门门主为了讨好夫人,在青州买了一间『小』酒馆。
门主夫人虽然懂得吃,对于煮食不太擅长。想要玩出一间能够引起像殷自在这样的美食家注意的酒馆,一时半刻怕是不太容易。
但门主夫人就是门主夫人,早就想好办法。
一大早,钟宁练完功,便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殷昊承对于钟宁一早便振笔疾书感到不解,在看了他写的东西后,惊道。「这是菜谱。」没想到这夫人吃食极简,样式也少,居然能写出这么多菜谱来。
「这些都是皇宫、官家私房名菜。」意思是,一般百姓根本就吃不到的好东西。「我自幼强记,过目不忘,母亲每次责罚我,总叫我背书,日子久了,周遭的人常要我帮忙背点什么。」
「泰半的成人对孩子没有戒心,所以,让我去谁家书苑翻翻书,或是同那些大师们借珍本瞧瞧,让我临个一、二,是常有的事。」
殷昊承想起钟宁在非凡门时,也为杨箴临过宫里的医书,但他的常态,不是他的。
「菜谱是我母亲要的,母亲出身尊贵,虽然长年在沙场,却对吃穿极在意,事实上,茶经、花经、佛经,我都还记得一些。」钟宁看着他,讨好地道。「门主对什么有兴趣?」
殷昊承拿下他手里的笔,定定地看着他。「我只对你有兴趣,关于我怀里这本已纳入我个人的珍藏,我自会好生照顾,妥善保管,谁也别想来翻来借。」
钟宁为他的话笑了,抱着他的腰,将脸靠在上头。「真可惜。」
「那里可惜?」
「我没办法再多喜欢你一点。」
这原是玩笑话,却让殷昊承的眸子黯然。「不能再多,那就喜欢久一点。」
钟宁抬头,知道他想多了,他的想法勾起他的心底最沉的痛楚。「超过一年七个月?」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不在意,听来就像一扯就要碎掉地无力。
殷昊承将他整个抱起。「比那更久。」
钟宁伸手环抱着他。「我怎么觉得这像是诱拐?」因为他让活着变得太美好,太让人留恋,反而让这一切感觉起来不像真的。
殷昊承将他搂得紧紧。「我想拐,也得要有人愿意。」
钟宁扬起嘴角,转瞬间笑得可爱。「为了引我上钩,门主一定很乐意帮我在江湖上放几个消息。」
就算上当,也是心甘情愿,何况只是几个消息?殷昊承啾了他一口。「能效犬马,为夫之乐。」
*****
大门主一言既出,三顾楼在几天之内开张,卖的都是别家吃不到的宫庭名菜,价格高昂自是不在话下,最特别的是,不多不少,一天只招待三名客人。
三名既满,任你达官贵人,一律不接。
这样贵气的酒楼,没几天光景,消息便传到大街小巷里,别说青州,就连冀州、幽州……每天都有几个没事好做的富贵闲人,为了美食,大老远跑来。
但三顾楼就是三顾楼,底子够硬,味道够好,管你送银子、找地痞、还是又哭又叫地胡闹撒泼,规矩就是规矩,没啥好商量。
青州人终于知道,有钱人不是什么都会,但有钱人的时间特多,既然今天吃不到,那就明天再吃。
对此,非凡门门主早有先见之明,在三顾楼周围置了酒楼、客栈,专榨这些富贵人家身上的肥油。
钟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深深明白,他的夫君能够在十四岁便当起一门之主,绝非虚名。虽然自己极难伺候,但以殷昊承的能力,万一自己日后不幸长命百岁,应该也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不必为银两发愁。
进入仲春后的某日。
三顾楼前依然人潮汹涌,众人抱着虽然吃不到,但凑凑热闹也好的心情,一日一日地群聚。
钟宁坐在对街的酒楼上,看着看着,忽然瞧见一名干瘪小老头扎着一嘴好看的辫子胡,在人群里蹭来蹭去。
钟宁为此站起,二话不说便从三楼跳下。
如此惊人的举动,自然引起殷自在的注意,查觉出他就是当日的卖货郎,一想到当日种种,殷自在那能不跑?吃不到好吃的东西自然让人伤心,可一旦被抓住就永远吃不到了。
别看殷老头干干瘪瘪,逃起命来速度惊人,钟宁轻功超绝,也只能勉强跟在他身后,想要超前挡人,根本就是妄想。
但为了自己,为了殷昊承,钟宁怎么可能放弃?
对准目标,右手一扬,一把丝线倏地划过天际,缠住殷自在的手臂,殷自在转过身子,将右手狠狠一扯,虽没法将这特制的线扯断,但那极大的力道立即将钟宁抽过来,钟宁滑了一步,右腿划开,立马稳住。
看着钟宁利落的身手,殷自在笑出声音。「果然是个高手。」
钟宁截了丝线,回道。「钟宁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讓昊承和寧寧當了好幾天的傻瓜情侶,終於要開始辦正事了。加油啊。
第35章 处心积虑(二)
「你不敢,有人敢。」殷自在将手里的线一扔,啧了一声。「无论你们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把信物收回来的。」
那只小兔崽子根本就是生来克他的,明明是徒弟,却管得比他这师父还宽,没几岁就爬到他头上撒野,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整整他,叫他收回怎么能够?
钟宁闻言,在心里叹气,暗暗喊了声混蛋,接着笑笑地道。「前辈无需收回,我与昊承已经成亲了。」
殷自在睁大眼。「你说什么?原来那小子是个断袖?」难怪这些年,他想了那么多方法、写了那么多信都整不到他。
殷老门主并不知道之所以整不到殷昊承,是因为他的好徒儿根本不看师父写来的信。
「我是。」殷昊承落在钟宁身畔,大手扶上他的腰际轻轻一捏,然后用只有他俩才听到的声音道。「居然敢从三楼跳下。」不过下楼吩咐些事情,他竟当众演出这样不要命的把戏。
钟宁接到他投来的视线,没好气地压低声音。「你不也跳了吗?」不然他是如何赶来的?
殷昊承暗暗咬牙,对殷自在行礼。「师父,别来无恙。」
殷自在看到徒儿与钟宁如此亲密的举动,瞇了眼睛,接着防守性地退了一步、两步。「你倒坦白。」
「我与宁宁情投意合,并不想找师父的麻烦。」
殷自在舔着嘴唇,嘿嘿两声。「既然如此,这么大费周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钟宁按了按殷昊承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笑笑地道。「还有什么?我与昊承无父无母,如今成亲,请师父喝一碗喜酒罢了。」
一听到酒,殷自在肚子里的酒虫钻动,态度也变得真诚起来,但想喝是一回事,喝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普通水酒怕是难入我的口。」
钟宁笑道。「普通的水酒诚意当然不足,既然如此,三顾楼如何?」
一听到三顾楼,殷自在小眼睛睁圆,一整个放光。「如果是三顾楼,我勉为同意,但三顾楼一天只接三名客人,怕是一时半刻根本就吃不到啊。」
钟宁回道。「那有什么?师恩浩荡,区区三顾楼而已,今日午时,我与夫君恭候尊驾。」说完,他向殷自在行礼,下一刻,任殷昊承牵着走了。
看着徒儿的脸色,竟是乐在其中,难道是他多想了?也罢,就算是刀山剑山又如何?能吃一口三顾楼的菜,他也心甘情愿。
*****
三顾楼。
午时将近,楼畔依旧人山人海,但楼前只立着两人。
一人身着白衣,面色如玉,朱唇未启但笑意盈盈,实乃人间绝色。谁不想多看两眼?
另一人身穿玄服,长相俊逸,充满霸气的绿眸深沉,只见他薄唇微抿,犹如地府阎罗充满戾气,任谁都不敢靠近。
感觉到他强烈的气场,钟宁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了他的手。
殷昊承顺势牵了起来,才不管现场有谁在看。大门主婚前自视甚高,将吃醋视为自己不会做的傻事;婚后倒吃得正大光明,连旁人多看门主夫人一眼都要抓狂。
幸好钟宁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出身尊贵,从小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对于旁人的目光,想什么以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
午时一到,殷自在准时出现。
将人迎进三顾楼,殷自在眼睛一亮。
有别于门外的朴素无华,三顾楼里清新雅致,侍候的小厮一字排开,恭恭敬敬。里面的摆设虽不至一步一景,但,随着脚步移动,总有什么新奇有趣让人惊叹的可瞧。
殷自在醉翁之意从不在酒,但看了这样的排场,也忍不住点头。
三人落座,桌上置满各式碗筷、汤匙,没一会儿功夫,一道道的菜肴端上,红的、黄的、绿的、香的、甜的、咸的……每一道都不同,每一道都让人食指大动。
殷自在睁大眼,口水都要滴下来,这里头有些吃过,有些没有,有些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师父,请用。」
殷自在连声称好,这个拿,那个也拿,吃得不亦乐乎。
钟宁一面看着,一面拿起筷子捡了些菜放在碗里放在殷昊承面前,殷昊承心里有事,加上筹划至今,试菜试到厌烦,根本连动筷子都懒,但低头看了一眼,钟宁挟在碗里的竟然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式。一想到钟宁他对自己的用心,心里不禁甜蜜起来。
与钟宁深情地对看一眼,钟宁对他做了个快吃的手势。殷昊承心里快意,吃得也开怀。
两人吃了一阵,便停下筷子,但殷自在不是,虽然身子干瘪,却吃得又快又急,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钟宁放在桌下的手与殷昊承交握。他朗声道。「师父吃得可满意?」
殷自在边吃边点头,虽然心在美食,但吃饱喝足,脑子清楚无比,因此,只是口齿不清地回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钟宁也不迂回。「只想问师父一件旧事。」殷自在抬头,看了钟宁一眼。「当年师父是如何捡到昊承的?」
不知道是吃饱喝足了,还是钟宁的问题震住他,殷自在停下动作,片刻才又慢慢吃起来。 「事隔多年,为何又提起?」
这片刻的犹豫代表了什么?难道当年并非如他所说,只是山难?殷昊承开口。「如果师父当年直言,当然不用再提。」
「求人是这样求的吗?」他好歹也是他师父啊,瞧瞧这是什么态度?
殷昊承呼了口气,将钟宁的手紧握。「徒儿入门至今,虽不至于为非门凡呕心沥血,但也算得上尽心尽力,能否请师父看在徒儿的份上据实相告?」
殷自在本想多刁难他一些,但殷昊承都这样低声下气了,而且,三顾楼的菜饭真是好吃呀,能够这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让他鲜少的慈悲心都浮了出来。「好吧,我说就是,可说之前,还得再上三斤陈绍。」
钟宁当然答应。
酒过三巡,就见殷自在边吃边道。「这事得从京城北安酒行说起。」
*****
二十几年前的殷自在四十出头,身为非凡门门主,一身傲人武艺,说是一代宗师绝不为过。然他嗜吃如命,为了口腹之欲,常年在外东奔西走,就算睡不好,穿不好也无所谓。
身边一干长老、堂主都为这个无心于门务的门主操心不已。
柳长老虽然年纪大了殷自在一轮,但身为非凡门最年轻的长老,自然成了众人指使的对象,只得在殷自在身边跟前跟后。
除了帮门主分忧(找美食),解决问题(因为吃而衍生的问题),提供建言(那样先吃,那样后吃),还有帮忙处理门务(尤其是因为门主为了美食,把门众牺牲之后,将门众赎回来的门务)。
这一日正好冬至,天寒地冻,两人行至京城,处处是酒香,家家都团圆。
殷自在才不管身上有没有银子,今晚住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就往北安酒行钻。
「门主!」柳长老跟在他身后,又追又喊。
还没到北安酒行,殷自在已经停下来。
就见北安酒行的门口站了个彪形大汉,皮衣皮裤,长发垂辫,双眼圆睁如铃,脸上有道从额头纵横至左颈的骇人伤疤,腰间佩挂着异族弯刀,态度骄慢,不可一世。
「来人可是非凡门门主殷自在?」
那人的口音极重,殷自在听了两次才明白。「是又如何?」都找上门了,躲也没用。
大汉冷笑。「北秦金刀王爷有请。」
「就凭你?」殷自在摇头。
「就凭我。」大汉说完,弯刀出鞘,刀光闪闪犹如流星。
殷自在哼了一声,侧身一闪,弯弯绕绕,不知何时,手上竟拿着某个东西和大汉砍击起来。
大汉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对方拿的竟是自己置在腰间的刀鞘,他是何时下手?自己竟浑然不觉,方知殷自在名声并非虚传。
殷自在接连数十招,招招辛辣,大汉接得辛苦,汗湿背脊,但殷自在非但神色自若,游刃有余外,多少带了一番戏弄之意。
柳长老长年跟在他身边,怎么不知道门主好玩的个性,喊道。「门主,天色晚了,北安酒行就要关门了。」
殷自在闻言眸子睁圆,三步并做两步,五招并做三招,使了内劲,一个势便将大汉砍来的弯刀震开。「我不玩了。」他大喊,在北安酒行关门的那刻跳入门内。
大汉被震到三丈之外,整个人撞到一堵厚实的墙上弹了开来,就见他踉跄爬起后,吐了一口鲜血,看向北安酒行门口的目光已无骄气,伸手擦了擦嘴角,连爬带走地立在北安酒行门口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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