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知道他的心思,回道。「落马镇的商贾。」
李金时回避地逃开眼,干笑几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真能够做得了主吗?」
听出他话里的抖音,钟宁心笑,长叹一声。「上有天,下有地。我做不做得了主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总管──您做得了主吗?」
李金时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咬牙。
殷昊承瞧见之中的转折,清楚这钟老板与李金时若不是旧识,也肯定有过节,更甚者,有过节的是钟宁与二皇子萧玉琛也不一定。「有话直言。」
「自然如此。」嚣张的卖货郎笑瞇瞇地伸手,从指间弹出一道指风,打中了护卫里的其中一人,那人被定住了穴道,连动也不能动。
钟宁开口道。「真有你的,这东西怎么藏在身上呀?」
钟宁又是一指,再一个人被定住。「能带来是我的本事。」
见状,有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在他即将转身时,已经被钟宁制住。「哟!能带来算那门子本事?能不能用才是本事!」
闻言,三个护卫脸色发青,就差没有昏过去。
殷昊承笑得极开心,声音低沉而缓。「李总管可还有话要说?需不需要将□□搜出来?」
见状,李金时头一昏,要不是左右护卫扶着他,都要站不住了。「这一切都是护卫们闹事,绝非二皇子的真意。事关二皇子的威信……还望殷门主……高抬贵手。」
「原来二皇子的真心便是这般夹枪带箭的不安好心?」殷昊承笑意加深,眸子里面装的却是绝不容情的阴驇骇人。「率众来犯,便是我敌。岳腾,派人将东西运至二皇子府,一干人等依门规处置。」
岳腾虽然只带了十来个人,但相较于李金时等人的慌乱无助,个个目露好杀的凶光。
钟宁心里明白这里待会儿肯定要有一场腥风血雨。虽然李金时罪有应得,但这场面不是挺好看的。
「殷门主?」他唤了声。
殷昊承扬眉,瞧他一眼,那张出色的脸庞笼罩在黄昏天际中显得无情无心。
见状,钟宁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戏谑的精光。「门主现下应该也挺有空,借一步说话。」
好一个也,这样一付娇小可人的身躯竟然散发出这样傲人的气势来。殷昊承回道。「钟老板确定我会同意?」
「礼尚往来。」
声未竟,钟宁已踏地狂奔,先是树林枝桠,接着是流水细砂,他毫无目的,毫无方向,见缝就钻,见人就闪,直至额前出汗,心畅神快。接着,没预警的转过身,右袖一挥,短剑入手,毫不迟疑地快手狠砍。
殷昊承脸色未变,轻易地闪过连番的快击,锵的一声,宝剑鸟日出鞘,接连下来的几式犹如晴空霹雳,又重又疾,逼得钟宁不得由试探改为全力攻击,双方你来我往,一时电光火石,谁也停不了手。
直至黑夜来临,虽然胜负未分,但钟宁的短剑已经缺了几个口子。
殷昊承不是个卑鄙的人,当下奋力一挥,逼退钟宁,率先收剑。
「干嘛不打?」钟宁将手里的短剑一转,惋惜地合上剑身。「再过三十招,我肯定要输的。」策略错误是兵家大忌,今日绝对难赢。
高手对决,纵然不是心机用尽,也鲜有人如此坦诚。殷昊承深沉地瞧着眼前绝美的容颜,绿眸的眸子闪过一层又一层的精光。「找着好剑,再比。」
钟宁甩甩右手,耸耸肩。「我可不是任何时间都有空。」
果然是个不吃亏的生意人,方才用在他身上的,全都加倍还了回来,一样也没少。
「钟老板当然不得闲,寻常做生意的商人不会有三路杀手紧随于后。」非凡门门主直言不讳。这里面除了江湖杀手,还有异域的人马。现下那几路人全部惧于非凡门的势力,盘旋于伏龙山境外,但,这般紧追不舍,被追杀的人有可能是一般人吗?想来他的处境没比当年好上多少。
难怪最近闲了。
钟宁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回得理所当然。「人怕出名猪怕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像我这样出色的长相,可人的个性,有几个烂人穷追不舍,不值大惊小怪。」
这是一般生意人的嘴脸?怕是朝廷大员都比不上。殷昊承瞧着这只怕出名的瘦猪,心里明白他说的没多少真话。「钟老板奉靳宗主之命来到伏龙山境,为的不是一般的生意。」
凤凰盟地处江南,立盟久远,但盟里行事作风低调,为首的几名掌事者长什么叫什么,鲜为人知。这次奉命前来伏龙山境,自己使的武功路数也刻意地避开来,没想到还是被他识破。钟宁回道。「既然门主都开口了,不如从最浅的谈起。」
殷昊承道。「你身上有块白玉玉佩,正好是我门门主信物。」
钟宁睁大眼,故意装作不解地反问。「就是那种只要我拿在手里,就可以号召全门,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的东西?无怪乎这些日子以来,总有几双眸子不住地往我身上瞧,恨不得能够从我身上穿几个洞,原来是想将我怀里的玉佩勾走。」
那块玉佩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但他不懂,殷昊承也不会告诉他。「我师父用什么跟你换?几颗包子?」
「三只半的烤鸡和一大块烙饼。」
「……」
殷昊承一点也不意外。五岁那年要不是柳长老实时伸出援手,他也曾经以一只烤乳猪的身价被贱卖过。
「门主想要拿回玉佩?」
殷昊承很想摇头,但是,受不了这些天长老们怨妇般的神情,尤其其中一个还对他有救命之恩,让他不得不回了一句。「是。」
「也不是不可以。」钟宁笑得楚楚可怜,一付我也不想这样的表情。「但是这样一大笔买卖,总得给我点时间想想。当然,我想事情的时候,肯定要心平气和,如果可以的话……」
殷昊承瞇眼,等着他狮子大开口。「你想要怎么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幸好我这只鸟自尊心强悍,不用非凡门供养,只要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便成。」
他知道他指的是柳长老限制伏龙山境居民与他接触的事,殷昊承回道。「钟老板就算不卖东西,卖武艺也是高人一等。」
钟宁冷笑。他该感谢大门主赏他一口饭吃,平白送个人给他救吗?「做人不能忘本,我的本业可是个卖货郎。再说,要是入不敷出,我很难交代呀。」
瞧他的应对进退,那有一般商人巧言令色、卑躬屈膝的样子?明明是做人情给他,却像是自己领了他的情一般。
殷昊承为此笑了。「真有趣。」没想到当年的无心,居然留了个这么好玩的人。
钟宁看着他,殷昊承的眸色太奇幻,根本瞧不出什么。他不悦地反问。「那里有趣?」
殷昊承直言。「我喜欢你。」瞧见钟宁错愕的目光让他笑出声来,除去傲人霸气,那张脸该死的好看。「我会放你一马。」又加了一句。「宁宁,别让我太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放假,有空快貼。
(轉簡中,我要加強電腦能力。)
第6章 攻心为上(一)
这突来的表白是怎么回事?
钟宁倒退一步、两步、三步,下一刻,闪得飞快。
前半辈子尽是荣华,身边从不乏爱慕的眼光;下半辈子走得沧桑,可留在他身上的视线也没少过。但从来不曾有人这样露骨而且强势地跟他表白。
我喜欢你。我会放你一马。宁宁,别让我太失望。
他听错了吧?大门主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真的说了。而且说得这样合情合理。
他是何用心?是料着自己的来意,刻意放话让他胡想?还有,谁准他用那恶心的叫法?
钟宁烦极地想了一夜,怎么也合不上眼,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瞇了一下,醒来全身都痛。
真是可恶至极,看来要对付那样的敌手,他还得好好琢磨琢磨,长久战是不可能的,幸好他的招式,自己还记得八、九。下次遇见先将人打趴,绝不听他胡言乱语,最好连开口都别让他开口,管他是门主还是什么的。
对,就是这样。
想着,钟宁再次靠在井边打起盹来,就在快要投水的那一刻,忽地,半合的眸子放光,甩手剑落,点地飞天,剑出鞘,行如风,犹如鬼魅般地行进到昨晚自己入睡的街角,举剑便往死里砍。
立在街角,推着一大车东西的大叔、大婶见到凶神乱砍,满车的东西被戳得东一个洞、西一个洞,吓得急忙跪地喊叫。「大侠饶命!」
钟宁一瞬间停了动作,沉下眼睫,再度张开眼睛。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信地眨眨眼,再眨眨眼,四十只又肥又壮的烤全鸡旁是一张张又重又厚的烙饼。
那来的鸡和饼?
但连鼻子也闻到了肥滋滋、油腻腻的气味,这一切绝对假不了。
「怎么回事?」
一位大叔看着钟宁手里闪晃晃的短剑,颤危危地道。「是柳……柳长老叫我们送来的。」
柳长老?钟宁眼前闪过某个影像。「给我?」
「是。」
还没问完话,送鸡送饼的已经跑得一乾二净,连那声响应也是从遥远的远方飘回来的。
钟宁左瞧右瞧,眨眼,再眨眼,然后,从藤木箱里面拿出一块又干又瘪的馒头慢慢地咬了两三口。
吃完早餐,鸡在,饼也在。
我会放你一马。
如果舍掉这句话的前一句和后面一句,大门主倒是言而有信之人。
钟宁眸子一转,抄起家伙,便开始满街卖鸡卖饼。
比起先前的不理不踩,落马镇的镇民像是一夕之间都得了传染病,四十只烤鸡,二十张烙饼,一下子卖得干净,钟老板的口袋饱饱。
但世事没有全好,小桌的生意还是没啥起色,虽然有几个人走过来翻翻看看,但是一样也没有卖出去。近午时分,一名穿着淡雅的名门公子向摊子走来。
早上才赚了一笔,钟宁也不急着出售什么,就见那人在摊子上翻来找去,一会儿才怯怯地开口。
「钟老板还记得我吗?」
钟宁瞧着那张白净秀气的寻常脸蛋,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来在那里看过,只得对他眨眨眼。「我应该记得你吗?」来买东西当然好,但要想退货,门都没有。
那公子嗯了一声,轻道。「非凡门柳舒心,昨日舍弟多谢钟老板相救。」
昨日?钟宁抿唇,接着咬唇,从全武行往上推延到飞檐走壁,然后──
「啊!那匹马!那位公子……」还有那位胡乱告白的大门主。钟老板瞇眼,在心里咬牙。 「但,你在何方?」
「在──」不知为何,这目光有些毒辣,柳舒心一边微笑,一边卖力的想了又想。「我爹就是柳分堂主,他身旁算来第三个是我。」
爹?老头?身旁算来第三个?钟宁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柳分堂主身边算来第三个,是──吗?」
柳舒心点头。「是。」
钟宁啧了一口。「算了,还是想不起来。不过,看你们一家人瘦瘦弱弱,倒是挺重的。」话是这么说,可自己还矮人家半个头。到底是谁弱谁小,明眼人一看便知。
柳舒心再度点头。「昨日要不是钟老板神来一手,舍弟现下应该还在床上躺着吧!」
「是呀。」可怜他的背,钟宁刻意地敲敲自己的腰脊,只收一百两,太少了点。「没事干嘛骑那么烈的马呀?」虽然记不清那位紫衣公子的长相,但是,看起来很虚呀!
「舍弟自幼体弱,手脚不太灵活,可我爹──哎,就是过不了,三不五时总要为难他一下,没想到昨天才上了新买的马,居然发生这等事。」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钟宁摇头。「人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看不过去便少看一些,不然真把人逼死了,还得吃上官司呢!」
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十成十的实话,可一个说的是自个儿的亲弟,一个说的是自己的亲爹,柳舒心也不好多做解释,只能另开新题。「近午时分,钟老板用饭了吗?全真茶楼的三味包子味道不错。」
钟宁打了个哈欠,不客气地问。「你请?」
柳舒心点头。
「可是……」他故作为难状。「我摊上的东西怎么办?我家也是有家规的,一但拿出来的东西就不能再放回去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柳舒心毫不在意,反而露出喜悦的表情。「摊子上的东西,我全部买下。」
既是买家,钟宁的笑都变得有诚意了。「那就有劳柳公子了。」细细的包好小桌上的每样东西,开怀的接过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自然也没错过柳舒心瞧见他包东西时失望的表情。「柳公子在瞧什么吗?」
柳舒心被他一瞧,白净的脸微红。「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吗?该不会──在找非凡门的信物吧?」钟宁直言。「那东西不是凡品,我是不可能拿出来放在小桌上卖的。」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意图,柳舒心心头一惊,话也不藏了。「难道……钟老板真想拿来要挟我门中人?」
闻言,就连一旁假扮小厮的非门凡人,还是在大街上走动的民众,都拉长了耳朵,放慢了动作,等着钟宁的回话。
钟宁细细地折起空的小桌,将藤木箱的小抽屉一个个拉上,扭上暗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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