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的主人大概是现在韩骞最不想见的前三名之一,韩骞不明白怎么自己逛个街也能撞到费楠生。
然而人到了眼前也不能当没看见,他看着穿着一身休闲装的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费楠生低头看柜台里的那块原石,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我也没有什么事做,就出来随便逛逛。这后面有条小吃街,我抄近路的时候看见你走进来,就过来打个招呼。”
店老板这时候已经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用钥匙开了柜台,在展览柜上放了块软垫,然后从柜台里将那块籽玉拿出来轻轻放上去:“你看看,这块不错,这个样子要雕个蝉或蟾都行,浪费不了多少。我们这有专门的师傅,您要是信得过能直接在我这雕好。”
韩骞也不再看费楠生,拿起那块籽玉细细看了起来。他其实对这些也并没多大研究,这么看看纯粹是走个形式。
“我爷爷过寿,我想用这个雕个葫芦。”
老板听了点点头:“也行,不过就料子来说浪费的就要多一点。”
韩骞无所谓浪费不浪费,有合适的礼物可以出手就行。他才想问价钱,费楠生却插了句嘴:“雕葫芦为什么不用这块?”
韩骞顺着他手点的地方看过去,也是一块和田籽玉,籽玉有一端略尖,整个类似于三角,比起手上这块圆头圆脑的的确更合适些。韩骞一开始也看过这块,不过因为这块上有一抹沁色,所以便没细看。
费楠生让老板将这块拿出来细细观察了下,又看了韩骞手上的那块,对韩骞说道:“这块的玉料更好一些。”
韩骞只知道玉讲究圆润通透水润,至于和田玉,在他概念里白色为最上乘,他看着费楠生言之凿凿的样子,一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费楠生见他不明白,便将手上的料子凑近给他解释道:“这块是滚料,你那块是山料。虽然是纯白色,但要比价值还是这块好,而且你看,这个沁色,”他点点那抹,“应该进去的不多,而且地方比较讨巧,完全可以雕成葫芦藤蔓或者叶子。”
费楠生看韩骞不吭声,又继续说道:“除了这个,光泽也很润。老板,放大镜有么?”韩骞一声不响的看费楠生拿着放大镜细细看完,又把玉石又夸了一遍,顿时看着标签上“欢迎议价”四个字就有点胃疼。
这种一开始没明说价钱的东西,哪怕再好,为了防止卖家漫天要价,脑子但凡正常一点的也不会一点毛病也不挑,心里再喜欢也得压着点。而此刻这位费先生拿起石头,韩骞就没听见他哪怕说出一点毛病。要不是知道他回国没多久,韩骞真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老板的托。
“这块籽玉就没一点毛病?”
费楠生摇摇头:“当然有,不过一点细微裂缝和其他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毛病了。再说这种和田籽玉硬度高在溪流里滚来滚去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这块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还不如不挑。
韩骞郁闷的直想把籽玉塞他嘴里去。
老板看费楠生的眼神越来越亲切:“这位小哥也是个行家。”
这句夸得韩骞心里咯噔一声。
费楠生小心的将籽玉放在布上:“算不上。我以前有门地质学,教授是个玉器迷,上课的时候夹带了不少私货。”
老板听罢笑着点点头,问韩骞:“先生您怎么说?”
韩骞有点破罐破摔的将那块滚料籽玉拿起来看了下:“要是雕个葫芦得等多久?”
老板:“半个月肯定够了。”
韩骞点点头,示意老板报价。听到价格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到底还是忍住了,费楠生刚那一顿好夸,他也不指望能砍下价格,爽利的拿出钱包问老板:“能划卡么?”
老板点点头,笑眯眯的给开了票,韩骞一看,发现票上写的价钱便宜了不少。
老板一边输入电脑,一边说道:“我难得碰到您这样的爽快人,我自然也要爽快一点,给您打个七五折,雕工费就收五成。何况这位小哥,眼光好不说,居然从头到尾一句挑刺都没有。”老板眼睛眯成条缝,展现了难得的热情,拿出了一张卡片给费楠生递了过去,“这是我店里的打折卡,但凡你以后来我这,一律给你七五折。”
觉得自己亏大发了的韩骞眼看着费楠生恭恭敬敬的把卡片接过去,哭笑不得的问老板:“我呢?”
老板将pose机递过来:“来,输个密码。”
韩骞额头青筋直跳的输完密码,老板将单据给他,笑眯眯的说道:“半个月后打电话给您来取货。您慢走”
然后对费楠生很热情的说:“小哥你记得常来。”
韩骞头一次见到这么行事这么特立独行的老板,花钱的客人当孙子,一个子没掏的当亲人。只一脸无语的跟着费楠生走出来,一路穿小巷到了小吃街。
等到了小吃街看到热闹的人群韩骞更郁闷的问自己,上这来干嘛。费楠生发现韩骞停住了,还以为他在纠结吃什么,他掏出手机翻了会:“前面有家秘制猪手店,我看评价不错。”
韩骞看看天色,想到这个点回去也只有堵在路上的份,不喜欢虐待自己的韩骞点点头,假装忘了自己一直看眼前这人不顺眼这件事,跟着费楠生一起往猪手店走去。
至于这一幕会被路过的姑娘偷拍下来传到网上搞得轩然大波这种情况,真是打死他也没想到。
韩骞家老爷子韩载德出生世家,已经八十岁了。然而这人生来彪悍,好好的大少爷不做,十几岁便上山打过土匪,下海去过西洋。特殊时期捐了半个家产,又带了全家去了国外。
韩家现如今还能如此兴旺,可以说全是他的功劳。
韩骞是他的长子长孙,然而,身份有些特殊。韩骞的父亲韩在途是韩老爷子的第一任妻子张素生的。张素是个红颜薄命的美人。韩载德在妻子过世后几年又娶了第二任太太,张素的亲妹子,张莲。
韩在途长得比较像张素,连命运也像——短命。在韩骞十二岁的时候死于一场空难。韩老夫妇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对韩骞很是疼爱。然而再疼爱,也不代表张莲生的孩子能对韩骞能毫无芥蒂。
这也不奇怪,大家大业,亲兄弟还互相算计呢,更何况韩骞这个隔了两个肚皮出来的。
韩骞大概自懂事起便明白自己身份特殊,父亲在的时候还跟着常回老宅看看。等父亲过世后,就干脆和母亲肖筱玉一直住在外面,每年过年才象征性的回来一趟。
第12章 第 12 章
韩老爷子一把年纪耳不聋眼不瞎,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然而到底也是年纪大了,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闯劲,只希望家里和和睦睦就好。他知道自己这个孙子远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绵软,只好由着他去。
这会老爷子听着周围人一声声的道贺,心思却不自觉的就往外飘。看到第三十几下的时候,终于看见韩骞和他妈一起走进来了。
老爷子瞪着走过来的两个人,没好气的道:“怎么,你们还知道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肖筱玉笑眯眯的只当没听见老爷子半分真半分假的埋怨,给韩载德送上了准备的顶级大红袍,便把时间让给了儿子。
韩骞手里拿着包装好的玉葫芦,在老头子吹胡子瞪眼中靠过去,将盒子囫囵塞在老头手里:“爷爷你老当益壮的,比我这年轻人还有活力。一看到你我就自卑,一自卑我就躲着不想见人,不信你问问,我平时除了上班是不是都不见人影。”
韩老爷子对于韩骞这种张口就扯淡的行为一贯看不上,才想说他放屁就看见手里被塞了个不起眼的盒子。
“喏,我知道爷爷什么都不缺,随便买个玩意,但求您老就放过我这回。”
韩老爷子还来不及说什么,韩骞的堂妹韩幼诗便在一边说:“哥哥也真是,难得回来也就算了,连爷爷大寿也那么敷衍。”
韩骞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也不叫敷衍,你懂的,我这种糙汉子总不如你们女孩子心细。想半天也想不出爷爷喜欢什么,只好看着买了个。”
韩幼诗撺掇韩老爷子:“爷爷,你打开看看哥哥送了什么呀。”
韩老爷子看了孙女一眼,打开了盒子,一个莹白圆润的葫芦躺在黑色绒底的盒子中。葫芦上系了跟红绳,拿起来一看,葫芦上正反两面都雕了“寿”字。
韩幼诗就靠在韩老爷子身边,才想说也真是不用心,旁边却有个人“咦”了一声。
说话的是韩老爷子多年的好友,可以说书画界泰斗的蒋红生。原本是想过来凑热闹的,韩老爷一把这葫芦拿出来他目光就没转开过。
“老头,我看看。”
韩老爷子见他认真的样子,便将葫芦递了过去。
蒋红生认真的研究了会,问韩骞:“这葫芦你哪来的?”
虽然费楠生说话的方式韩骞不是很待见,不过对他的眼光却还是莫名信任的,此刻也不怕蒋红生说料子有问题,便实话说:“找了块料子,托人雕的。”
“姓丁么?”
韩骞心想我哪能知道谁雕的,便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蒋红生看了他一眼,将葫芦递到韩载德眼前,却并不将葫芦给他,仍将绳子牢牢攥在手里:“你看这里,”他点点寿字,“就那么一丁点凸起,是为了保证最大程度不浪费玉料。这字这样的风骨,也就那个丁剑舟有这水平。”
“你说那个鬼才丁剑舟?”韩老爷子问,“不能吧,我听说他好久都不出手了。”
两个老头感叹完,都直勾勾的看着韩骞。
韩骞被看得发毛,想想玉器店老板那做生意随心所欲的性情:“是不是四十来岁,瘦瘦的,颧骨挺高,留个八字胡,还喜欢皮笑肉不笑?”
“对对对,就是他!”蒋红生激动的不得了,“这他刻的?”
“那我不知道,不过这是他卖我的,没少黑我的。”
蒋红生啐了他一口:“我倒想送上门给他黑,连面都见不着!”
韩载德乐了,见蒋红生还拿着玉葫芦不放,一把夺过来:“还是我孙子有面子。”
蒋红生不断的搓着两根手指似乎还想再把玉葫芦拿过来观摩观摩,奈何韩载德宝贝似的攥在手里防贼一样放着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问韩骞:“小骞,你能不能再让丁剑舟雕一个?随便雕什么都行,什么价我都要。”
韩骞没有预料到自己以为不过还算尚可的玉葫芦能那么得两位老爷子的青眼,他回想店老板对自己的态度,再刻一块,恐怕得做好几回重孙子。正想开口明说不怎么有希望,韩老爷子却赶在他之前开口:“去去去,我孙子面子是随便卖的么!只能给我雕!”
“小骞那,别理这臭老头,再雕一个,我这个就不是独一无二了!”
蒋红生倒抽一口凉气:“韩老头,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呢?”
眼看俩老头就和小孩一样要呛起来,韩骞连忙拉住蒋红生:“蒋大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叫了您那么多年的大爷,不就是块玉么,真能弄来我还能跟你矫情?”
蒋红生不解的看着韩骞,韩骞原本想把费楠生供出去,不过一想费楠生那张嘴,话到口还是吞了回去,只说大约是因为自己买东西没砍价,付钱爽快的缘故。
“第一次丁老板大概是见我给的多也就下手给个回扣,第二次去,依他的脾气,估计没什么可能。”
蒋红生听完想想:“那个丁剑舟还真就这个脾气,唉,错过了错过了。”
韩老头更开心了,立刻将葫芦挂在了脖子上,打算一路炫耀过去。
韩骞终于能脱身,也不管旁边韩幼诗看着他颇有深意的眼神,宴会厅里看了一圈,终于看到了自己躲在甜品台边的母亲。
“妈,你看你儿子身陷囹圄也不帮忙?”韩骞走过去,递了杯矿泉水给肖筱玉。
肖筱玉纠结的放下一块小甜饼,喝了口水:“你爷爷要是听见你管陪他聊天叫‘身陷囹圄’,你猜猜你一把年纪会不会被打屁股?”
肖筱玉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虽然保养得当,不过嘴角眼稍这样的地方多少还会露出点痕迹。韩骞在外面人模狗样,在自己老妈面前却从来没有正形。见自己老妈还时不时的看一眼甜品台,韩骞很好心的拿起一块递过去:“吃吧,你那第二春也找到了,胖点不碍事。”
要不是怕人看见,肖筱玉很有心一巴掌拍死自己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饿了多久才塞进这套衣服的,你别来毁我!”
韩骞手一拐弯把甜饼塞到自己嘴里,皱着眉头咽下去:“这么甜,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肖筱玉端庄的翻了个白眼:“我就闻个味道,你个不孝子!”她懒得再继续这个让自己控制力一再衰退的话题,“难得你给你老爷子准备礼物那么用心。”
韩骞听出自己老妈在揶揄自己,老老实实将事情说了:“我这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如果那天没有费楠生,那个丁剑舟可一定不会亲自刻。”
“说到费楠生,”韩骞想起点事来,“妈,肖千翔那二百五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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