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听罢站起身来:
“杞县现在如今如何?”若真的有万余名逆贼占据杞县那么接下来太原府便首当其冲,紧接着便是关中收到威胁,如今太原府的匪患已经严重到可以以一县之力单挑关中腹地了?
越想朱佑樘的心情越沉重,这些年南边荆襄流民起义屡禁不绝,如今若是北方也乱了只怕这个国家又会重新陷入战乱。
太原府的知府回答:
“臣不知。”他是真的不知,若是没有山西巡抚方大同亲来太原府他还在陪着太子过元宵节。
朱佑樘脸色一变,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如果不是朱佑樘涵养好他真的想把手中茶盏砸向太原府知府的脸上。
袁彬上前一步说:
“臣已命人往杞县打探。”
朱佑樘脸色稍缓,他看向山西巡抚方大同:
“卿当如何?”
方大同拱手:
“臣要亲往杞县查明情况,有贼除贼。”
朱佑樘点头:
“孤当与众卿同往。”
方大同有些不赞同,不是他小看朱佑樘,一个未长成的孩子去凑什么热闹,紧接着朱佑樘的话便打消了方大同的轻视。
“杞县还有晋王宗室,若真有事怕你不好做。”朱佑樘说的很直白,一旦涉及到宗室,地方官员便总有放不开手脚的顾虑。
方大同收起一开始的惊恐悔恨心中也有计较,若是真的杞县宗室有不妥正好带着太子当挡箭牌。
袁彬明显也有这种顾虑,毕竟太子年纪还小在宫中又日益不得皇上喜欢,若是这次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
“殿下,陛下在京中怕是等神兽等急了。”袁彬的意思很简单,除了神兽不该管的不要管。
朱佑樘对袁彬的提醒视若无睹,既然杞县百姓这次闹得这么大就证明杞县官员有不妥的地方,他去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朱佑樘的这种想法也是因为他性格的缺陷所致,不轮做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他人,其实这种小事山西巡抚带着兵备道的官兵也可以处理的很好。
一众人骑马只消两个时辰便赶去了杞县,还没有进入县城为首的朱佑樘便看见了杞县县城城楼上的一展大旗迎风飘展,上面写着‘诛贼’。
朱佑樘、方大同等人嘞马停在城门前,看着城门上的大旗脸色都不好看。
城门上竟然没有官兵把手。
方大同示意身后兵备道的道员带着官兵进入县城。
随后朱佑樘等人骑马进入杞县,一路走到县衙门口朱佑樘都没有看到多少逆贼的影子大多是普通的老百姓,整个杞县也仅仅是城门的大旗杀气腾腾。
兵备道的官兵把手看管了县城各要道,朱佑樘等人直奔县衙。
而此刻县衙门口还聚集着乌压压的百姓,怪不得在县城看不到多少人,原来全都聚集在这里。
衙门门口平日用来鸣冤的大鼓砸在县衙门口,一个穿着直裰的书生手拿书卷踩在大鼓上向百姓呼喊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先王后裔怎么了?我们杞县百姓竟然被一个奉国大将军压得抬不起头,我们杞县的百姓他说杀便杀,地他说占便占,如今我们捉了周凤昌那个混蛋县令,就是要让其他官员知道,我们杞县百姓不是软柿子说捏就捏……”
和方大同袁彬等人打马过来的朱佑樘看着县衙门口的场景不禁扶额,这一万宗室逆贼竟然是这般来的。
县衙门口的百姓一看到朱佑樘等人打马过来立马围了上来没有做鸟兽散反倒让朱佑樘有些意外。
“你们是京城过来的大官吗?”
“你们能为我们做主吗?”围上来的百姓手中持着木棍锄头。
袁彬等一干锦衣卫紧张的护在朱佑樘周围,其后视察完县城的兵备道的官兵很快赶来铺开阵势将围着朱佑樘和方大同等人的百姓围了起来。
这时候方大同显示出了一省巡抚的思量来,他没有仗着目前形势的优势对百姓们哼声哼气喊打喊杀,反倒温和的要求百姓先回去,有什么冤屈尽可以来县衙向他禀告,他一定秉公办理。
朱佑樘等人心里都明白,这是要秋后算账。
这时候一直站在县衙门口鼓上的书生在众人让开的道路中缓缓走向方大同,鱼肚白的直裰在书生身上穿出了泠然的味道。
书生带着决然的视线在马上众人身上缓缓流转最后定在方大同身上,跪下:
“杞县之事全是我一人所为,此番动作也仅是希望可以有京中官员前往杞县除杞县一大害,给杞县民众一条生路。”
方大同高兴了,有人认账就好,也给他省心:
“来人,绑起来。”说完便有官兵要上前将那书生绑起来。
刚才一直安静的百姓此刻突然像是被煮沸的开水开始骚动起来,不安的情绪已经在百姓心中蔓延。
朱佑樘已经看出,这里的祁县人早已经以这名书生为头目,抬了手就要阻止方大同,已经有官兵和百姓起了争执,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吼了一句:
“你们忘了吗,天下官员一丘之貉他们就是将咱们往死路上逼,不如杀了他们。”
朱佑樘心中一凌,这是有人在火上浇油,扭头正要和方大同说不要轻举妄动就被袁彬一把扯下马,刚才在混乱中有人向朱佑樘射飞箭。
“殿下,这里不简单。”袁彬抓紧朱佑樘,视线缓缓扫过眼前已经快要围上来的人。
朱佑樘点头,百姓恨官员杀官员他还能理解,可他一个身穿普通衣服的小孩子招谁惹谁了也不肯放过,很明显这其中有人想浑水摸鱼。
在局势向更乱发展时那名书生发话了:
“大家不要忘了我们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是要活命,不是要造反!”书生的话很有震慑力,周围吵嚷的百姓开始安静下来。
“不知书生姓名?”躲过危险的朱佑樘问书生。
书生看看朱佑樘虽说对方是小孩子但是隐隐有是眼前这些官员的头目的感觉:
“在下程茂,字草长。”
朱佑樘拱手客气:
“如今你们聚在这里解决不了什么时候,你请众乡老散了吧,山西巡抚一定给大家主持公道……”
朱佑樘话都没有说完被人抢白: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朱佑樘也不恼,他缓缓说:
“若是你们能解决,也不会将我们诓过来。”
“这位是当朝太子,国之储君,有什么宗亲是太子不能处理的,众乡老尽管放心。”方大同的声音响起,袁彬对方大同怒目而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面泄露太子身份。
朱佑樘对方大同侧目,方大同不是傻子,朱佑樘知道他不是傻子,所以这样的举动便让朱佑樘的心中有了猜测,但他没有多说什么,看着方大同将程茂带走。
只不过经过刚才与当地百姓的小冲突让方大同手下的官兵对程茂客气了些。
等到看到县衙门口的人差不多散了方大同等人进了县衙,袁彬在悄悄地在朱佑樘耳边说:
“殿下,此番你就不应该来杞县。”
一开始不觉得,如今细想来朱佑樘才觉得自己像是进了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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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一干人进入县衙救出了被程茂等人挟持的祁县县令秦明乾。
朱佑樘看着一个身形瘦长面白长须的秦明乾被从柴房带出,身上绑着麻绳不说嘴中还塞着破布。
秦明乾被松绑后首先说的一句话是:
“水!”
方大同示意身后长随,有官兵扶起秦明乾递给了他水囊,秦明乾眼睛看着水囊都快瞪出来了,抱着水囊喝了一个饱。
朱佑樘似有似无叹了口气,这大明的官员真不好当,俸禄低不说还会被底下人绑起来连水都不给喝。
待众人安顿好了袁彬来到朱佑樘房间,朱佑樘问:
“怎么回事?”
“成祖时在山西封了位晋王你知道吗?”袁彬问朱佑樘。
朱佑樘点头。
袁彬接续说:
“就是这位晋王在杞县的后嗣闹得。后来晋王死后有一支搬到杞县,爵位袭下来只剩下一个奉国将军。”
这朱佑樘就不明白了,一个奉国将军而已,怎么能在杞县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位奉国将军在杞县大肆圈地做皇庄和百姓起了冲突不说还打死好些人,这才引得杞县百姓群情激奋。”
朱佑樘不明白朱家亲戚这些弯弯道道但他明白人性:
“他这是借着皇庄强抢土地了,怎么当地县令任由他做出这么大动静?”
袁彬解释:
“这位奉国将军的姻亲是贵妃的弟弟,上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袁彬这句话让朱佑樘豁然开朗。
袁彬叹口气:
“臣觉得这杞县您就不该来。”
朱佑樘笑,正是因为知道杞县牵扯了贵妃弟弟家的姻亲山西巡按方大同在得知杞县动乱时才会急吼吼的跑去太原府的府衙扯上他,刚才在县衙门口才会说出他太子的身份,这分明是要扯他下水。
“来是我们找他们晦气,不来是他们找我们晦气,都不能清净。”朱佑樘想的很明白,他缓缓站起身来对袁彬说:
“在孤这里,一切困难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没有退让的余地。”
袁彬有一瞬间愣怔,这几年的官场生涯已经让他当年的锐利变得有些糙钝,在面对万氏的问题上他首先想到的是明哲保身。
但他还是出于好心提醒:
“殿下,如今,你还小。”万党是大树那年幼的太子便是蜉蝣。
朱佑樘被袁彬提醒了,他如今孤身一人在宫中的确算是举步维艰,但越是这样想朱佑樘的眼睛越亮。
/
在县衙公堂上程茂已经向方大同递交状纸,状告杞县奉国将军朱和草菅人命圈地害民等罪状十一条,最后还告了杞县县令秦明乾收受贿赂包庇朱和。
“你们有冤可以上太原府告状,也可以去巡院按院告状,为何要绑了秦知府谎报有逆贼?”方大同此刻倒是和颜悦色。
程茂冷笑:
“几番上太原府太原府知府一听是朱和的事不是将我们轰出去就是拒之门外,靠你们?若是不将事情闹大你们回来我们这小地方?”
方大同惊讶:
“这朱和是杀了你家人还是占了你家地?”
程茂怒目而视:
“圣人教训有所为有所不为,帮助杞县百姓除一大害就是有所为。”
方大同点头,他觉得程茂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方大同给了程茂二十板子教训他多管闲事。
程茂被按倒以后破口怒喝:
“我有功名在身!你敢打我,你不敢管就去把太子叫出来,我和太子告状!”
方大同就等就这句话呢:
“去,请太子。”
方大同派过来的官员刚要敲门,袁彬已经拿了朱佑樘的奏报收在袖子中由锦衣卫快马送回京城。
朱佑樘坐在台上的时候看着方大同笑:
“这毕竟是方大人职责所在孤不好逾越,孤在一旁旁听即可,只是孤以命人将杞县现状尽数写进奏折上报父皇,相比父皇对于此等假借皇威的不宵宗室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朱佑樘是在告诉方大同我已经告状了,你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去将朱和和一干苦主带过来。”朱佑樘对袁彬下令。
这浑水不蹚也蹚了,不如干脆解决最后在万党反应过来之前将结果和证据都交到皇帝面前,让万党翻不了案,还能造福一方百姓。反正债多不压身,他都是死过几回的人没什么想不开的。
经过一番挣扎很明显方大同也明白其中曲折,反正没办法脱身,他毕竟是御史,把案子坐实了去皇帝跟前打官司他也不吃亏。
杞县的奉天将军府朱和在外堂来回走动,满脸横肉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给京里的信递了吗?”
朱和的管家点头安慰朱和:
“太子怎么了?贵妃娘娘让皇上换了太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朱和嘴里也在骂:
“谁知道这事情会闹的这么大,都是万通给出的什么馊主意,说什么皇上修道缺钱,我们占了地建了皇庄也是为皇上凑银子自己还能从中抽分子,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会知道,现如今倒好,把巡抚和太子都招来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来的不是巡抚的人而是袁彬手下的一个锦衣卫总旗带了一队人前来捉拿朱和。
门口还有朱和的护院阻拦被锦衣卫一脚踹开,那名总旗板的一张条子脸:
“来人,将朱和带走。”
晋王当年在太原的抗击外敌的干练风采丝毫没有给他这支后嗣继承,锦衣卫的名头任谁听了都不会心平静气,朱和明明被吓得心颤还是走出来横声说:
“我是大明有爵位的宗室,谁敢对我无礼?”
朱和横,锦衣卫比他还横:
“锦衣卫办案谁敢横加阻拦?带走!”
朱和府中的动静惊动了新住进杞县一家客栈的一些人,他们从开着窗中看着朱和被锦衣卫带走,领头的人露出一丝富有深意的笑。
这真是一个好机会。
/
朱和被锦衣卫带回县衙后用上锦衣卫吓人的名头和杞县百姓的群情激奋很快做低伏小忍了罪。
大明的宗室沿袭先辈爵位,出生后有礼部命名,成年后由皇家主婚,连银饷都是由朝廷支出,所以朱和在杞县的所作所为调查清楚后也不能再杞县随便处决,由方大同带了人和证物移交刑部备案判决,最后由宗人府执行登记。
但朱佑樘和方大同都知道认罪容易,难得回到京的后续,纵然朱和翻不了安,方大同和朱佑樘也会被万党记上一笔。
方大同虽然在一开始缩手缩脚但是在知道事情无法改变后倒也表现的不算太过窝囊。
方大同等人押解犯人走后朱佑樘才和袁彬回到太原府。
一回来朱佑樘先去找危,敲了许久门后没人应答,危应当是出门了,朱佑樘想了想直接干脆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头顶已经凝了些厚云,看来是要下雪了。
眼前的香案还燃着香,神仙到底在不在没有人知道。
朱佑樘拉紧了大氅,现在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他失个神,袁彬说的没错,母亲地位卑微,父亲因为宠爱的女人也不喜欢他,朝中还有一群不想他做储君的奸佞,他当真是步履维艰,死生都没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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