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数万军士的性命成就你的义气，你不配为神！”
“千万年的岁月让你忘了世间的凡人都是你的子女，忘了他们身上具流着你的骨血，你早已经忘了什么是——慈悲！”
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脸被抽的扭在一旁，他的心里猛的一突，并不是疼，而是猛然间惊醒过来。
记忆开始苏醒。
吸了他水脉精魂活过来的人抱着女娲又唱又跳，点了火把跪拜在黄河前磕头不断。
世人追随着他，在他处理水患解决天灾精怪后拍手称快。
人们在黄河边建了水帝寺，一年四季贡品不断，有时是山货，有时是鲤鱼，纵然黄河水患不断，但民众口中心中，水帝依旧伟岸神圣。
一巴掌抽醒了他千万年来逐渐有些麻木的心。
献说的对，他的慈悲早已经丢弃，他不配为神。
不再看自从打了他就惶惶的献，也不去看一直微笑仿佛早有所知的黄帝，更不去看乌云顶端眼中溢出恐惧的风伯雨师，撤去避水诀飞身上天，俯瞰尘世凡间，意念一动右手掌心结了法印，然后左手在天边一挥，乌云和雨幕随着他的动作在天际分开最后慢慢消散。
风伯和雨师一见他飞身上天便软了手脚，见他停了两军上方的风雨更是跪在他面前，惶惶道:
“水——帝！”
他面无表情，不愿将视线投向跪倒在他身下的风伯雨师，既然他们那年选择离开黄河另立门户那就和他这个水帝再无关系。
雨水一停，阳光便透了出来，地上暖意骤增。
黄帝军中的将士们扬起斧戟冲天呐喊:“水帝万岁！水帝万岁！”
他张开双臂，宽大的袍袖迎风飞扬，紧闭双眼仰起额头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薄唇微启，朗朗话语响彻九州大地:
“今后，黄帝之女献为本君座下首徒，今授你赶风驱雨之术，以救天下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
黄帝的女儿献，就是中国神话中的赤水女子献，身着青衣以白沙蒙面。其实朱佑樘后来那么有责任心，以百姓喜乐为主都是因为献的那一巴掌抽的好，不然，朱佑樘肯定也会像其他神仙那样麻木不仁。
还有前文黄河水患玉帝不管，那就是玉帝在记恨当年在和蚩尤的大战中朱佑樘刚开始对黄帝士兵死伤时的不管不顾。
玉帝就是刚开始的黄帝。
第17章 第十七章
收起过去的回忆，朱佑樘手掌一拂洛水上空的雨帘撤去，他将洛水中的那朵白蕊青莲纳入掌中，探进一缕神识:
“献，你怎会在此？”虽是询问，言语中的疏远确实能真切感知到的。
朱佑樘掌心的那朵青莲幻成一个寸长小人，青衣黑发，白纱蒙面，两鬓间发丝轻扬:
“献得知水帝为救黄河百姓散尽一身功力放心不下便来找河君。”小姑娘期期艾艾，红了脸颊，看向朱佑樘的眼神中藏了分落寞。
朱佑樘面色一凝，虽然知道献是关心他才来的洛水，还是轻声训道:
“胡闹，你身为赤水水神怎能轻易离开主河”
“您身为黄河河君照样不是离了黄河。”献轻咬红唇，眼巴巴的看着朱佑樘分辨道。
朱佑樘笑出声来，上扬的眼角稍些柔和了面上的冷峻:
“本君掌控天下水息哪里会有地域的限制。”
“那献能留在你身边吗？”献抬眼望朱佑樘，眼眶微红，小心翼翼。
朱佑樘看着献的模样突然脑中闯入了东方不败的身影，红袍逶迤，面目削峻，若是雨夜东方不败会派人唤了他去，在屋中焚一片淡香，下一局险棋。
“本君在凡间有要事要办，你在身边多有不便。”朱佑樘抬指虚空一晃生出一个犹如气泡般大小的结界将献置入结界内。
朱佑樘掌心中的献一看到结界便慌了神，当年天界动荡水帝为了保护她化出结界将她困在结界中隐藏在赤水，一藏就是两千年。
两千年足够磨平她少年时的乖张和性子里的急躁。
“水帝，你以为那年黄河天灾父君为什么不管？你身为上古神掌控天下水息为什么在黄河河崩改道时你却束手无策？”
献的话在朱佑樘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中画下一道长壑，朱佑樘手一顿，随即敛下眸中深思，淡淡道:
“黄河水劫已经过去，若是本君想知道内里自会前去查明，身为赤水主神你应当好好庇佑水族和百姓，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司法神怪罪你擅离职守。”说完，不看她一眼，一挥衣袖送结界里的献回赤水。
隔着结界，献酸了鼻子看着越来越远的朱佑樘，摘下脸颊上的面纱，脸上全是被业火灼烧的痕迹，捂上越来越疼的心头依旧固执的留恋这朱佑樘的背影，明明眼泪模糊了视线却还是不肯眨眼让泪滴落。
人人都道黄河河君慈悲渡世，有着一副软心肠，可到了她这里就是冷的近乎无情了。
师傅，这次一别只怕今后便是万水千山了。
保重！
洛水的雨停了，洛阳城内却还下着。
东方不败由侍女侍候梳洗后躺在外间的软塌上，只穿了里衣捧着一本《金匮医术》，室内灯火通明，房中摆的的琉璃灯柱上罩着是苏州最好的织女织的胧月纱灯罩，内里燃的海南的鲛人烛，火光明亮无烟无味。
灯火自胧月纱灯罩内溢出，温暖柔和。
自从加入了日月神教他看书的次数反倒多了，时不时总要捧一本在掌中。练了《葵花宝典正本》之后更是喜欢阅览医本。
窗外雨声阵阵，东方不败可以清晰的听到屋外雨打芭蕉的声音，视线从医本上挪开，心里开始思量另一间屋子中的朱佑樘在做什么。
泡一杯茶静静的看书？还是倚在窗边听雨？亦或者，在睡觉。
东方不败毋自猜测着思绪已经由医本转到朱佑樘身上，既然已无心思读书东方不败索性丢来书本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身旁不远的侍女赶紧悄身上前为东方不败盖了一条薄毯，视线在不经意间扫过东方不败的面孔后匆忙撇开，只是心里越发谨慎不解，难道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近期教主的皮肤越来越细腻，好像连喜好也发生了变化，视线扭转到安置在塌旁的灯柱上的胧月纱灯罩，若是以前教主是不喜欢那胧月纱的，嫌那胧月纱太过幽柔不合教主的男子气概。
朱佑樘在他的心里是不同的，那日在黑木崖后山的洞穴中救了他所用的功法，平日朱佑樘不论是面对他还是教中长老亦或者是普通教众，行为说话面面俱到，不偏不倚，为人却又温润如玉，这样滴水不漏的应对教中事物，致使教中无人不对朱佑樘心生欢喜，这些都昭示着朱佑樘的不简单。
正是这种不简单让东方不败的心中仿佛扎入了一根刺，他命人搜集有关朱佑樘的情报却一无所获，仿佛这样一个人就是从天而降，消无声息的出现在东方不败的生命里，这种感觉让东方不败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太过被动。
猛然睁开双眼，向侍女命道：
“唤杨总管过来。”
侍女柔柔应道然后转身离开。
“教主，若你一生无子，那你百年之后我便是你的儿子。”那日朱佑樘在四方楼说的话还响彻耳边，就连那个拥抱传递的温度也还留在东方不败的胸膛上，东方不败握紧成拳，眼角凌厉，今日的他是怎么了，怎么有这般妇人家的情绪愁思？
想着指尖微动，一道内力穿墙而过穿破外间马上要走出门去寻朱佑樘的侍女面前的花瓶，花瓶猛然间碎了一地实实的将那正要出去传话的侍女吓了一跳，东方不败冷漠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传来：
“不必去了！”
说完挥挥手命侍候在屋中的所有下人出去。
“都去外面候着没有命令不许进屋！”
外面正下着大雨，屋中的下人们惊恐着脸徐徐退出屋内，一个个守在门外的廊间，寒风吹过，直打摆子。
朱佑樘从洛水回来之后见到的场景便是一群下人站在东方不败屋外一个个被冻得面色发青，朱佑樘皱起眉毛，清俊的面容上满是严肃。他记得东方不败很少为难下人，如果真是下人犯错东方不败会直接要了那人的性命，不会像现在这般让一群人站在屋外挨冻。
隐了身型从云端落下回到屋内，然后连伞也不撑快步的冒雨从屋内走出，来到东方不败的屋子门口，初夏的雨水虽然不及春日的雨水刺骨还是冷的会让人狠狠打个寒战。
朱佑樘撤去神力护体任由雨水淋着，夏日的衣裳穿的单薄，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浇的湿透。
东方不败屋外的下人们见到朱佑樘后开始犹豫，刚才教主说的是没有教主的命令不许进屋，可如今杨总管就站在门外还淋着雨，要不要进去通报？会不会惹教主不快？会不会——死？
朱佑樘平日对下人们不错从不苛责打骂，也不会目中无人看不起他们，他们有了为难的地方朱佑樘也会尽全力的帮助，有好几次在东方不败面前为他们解了围。
下人们见着朱佑樘在屋外淋雨不忍心，终究是围在一起选了个平日不讨东方不败讨厌的丫头为朱佑樘进门通报。
小丫头看了朱佑樘在雨中依旧不减英挺之气的身影一眼，咬咬唇开始敲门禀道：
“教主，杨总管屋外求见！”说完安静的等在门外，还时不时的偷看朱佑樘一眼。
门外的其他下人们也都屏声静气的等着屋中东方不败的反应。
朱佑樘看向那个小姑娘，微微勾起唇角，向小姑娘点头致谢。
不久，房门大开，一股内劲直扑候在门外的那个小丫头，朱佑樘提身一跃，扭身抱起小丫头扬手截下那道内力，随即放下小丫头，单膝跪在门口：
“属下杨莲亭参见教主，东方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东方不败一听到朱佑樘的声音，心中一顿，随即敛下心中所思，低沉着声音道：
“进！”
朱佑樘向门外的下人们笑道：
“全都下去吧，教主这里有我。”说完，轻轻拍了拍刚才被吓到现在还红着眼睛的小丫头的肩膀。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
小丫头感激的看看朱佑樘然后迟疑了一下低低道:
“你都湿透了，再说我们有了一会教主怪罪下来……”话里未尽之意是对东方不败的恐惧。
朱佑樘轻笑:
“你们当教主是什么人？怎会随意怪罪你我，无妨。”说完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小丫头看了朱佑樘一眼咬唇跟随着其他下人退下。
“踩着吾做好人，杨总管真是卖的一手好人情。”一关门朱佑樘便听见里屋东方不败的冷笑声。
朱佑樘知道他擅自让下人们离开惹怒了东方不败，这件事他是做的逾越了。
身上被雨浇的湿透水不停的流下，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毯上留下深深的水印，朱佑樘回头看他自己踩过的脚印，水印留在红色的地毯上艳丽的像是鲜血，一路走过的路像是在踩着鲜血前行。朱佑樘看着身后的如血的脚印眸光渐深。
那年大荒的战场上他将黄帝困在他自创的九方界中，也是这般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黄帝面前双膝跪地，求黄帝饶另一个男人一命。身后血流成河，界中黄河边的黄沙被染的鲜红。
他说:
“黄帝慈悲，他如今身死只留的一缕残魂，饶他去尘间轮回吧。”
黄帝拦下身后仅有的几位要上前和朱佑樘激战的神将，双眼微眯:
“水帝乃是同娲皇同辈的上古神，掌控天下水息，如此大礼孤实在是承受不起。”
他身形一怔，手掌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殷红的掌心血和握在掌中的黄沙和起。心中怒意波涛海浪，随即想到那人被黄帝锁起的残魂，双目一闭弯下腰身向黄帝一叩首。
脑海中是那人桀骜的笑容、怀中的温暖和心头的炙热。
你等我。
掌心拍地提身一翻站立在黄帝面前，祭出手中长生剑。
“上天有好生之德，娲皇出关定是不愿看见此刻凡间因为私欲战乱成灾血流成河，更不愿看见本帝被逼弑人皇堕魔道！”先礼后兵，若如黄帝执意要毁那人仅剩的残魂，就别怪他毁天灭地重塑人间，眸中坚定足以晃动天地。
黄帝身后守护的神将听闻他的话神色大变，混沌初开时天地仅仅诞下三位上古神，分别是女娲，伏羲，还有眼前这位要弑人皇的九方水帝。如今女娲补天神力消耗巨大已经闭关修养，天地一分为五，由五方天君分别掌管。东方青帝伏羲、中央黄帝轩辕、南方赤帝炎帝、西方妖帝蚩尤、九方水帝便是眼前这位逼迫黄帝放人的水帝。
如今炎帝同黄帝联手攻打蚩尤，蚩尤战败，此刻黄帝又被这位水君困在结界中，若是真的逼的水君弑黄帝堕入魔道，只怕从今往后这天下再无安生的一天了。
黄帝坐在众神将前面审视着他，视线中的精光让他心生厌恶：
“那缕残魂是小事，只是如今水帝已生魔心，怕是要在黄河底修养些日子才会平复吧。”黄帝算盘打得精细。
“只要你肯将你锁起的蚩尤残魂交给本帝，平息战乱重整三界秩序，本帝就是一直留在黄河河底也无大碍。”他却答得干脆。
“水帝辛苦，今后黄河便彻底交到水帝手上了！”
“黄帝言重了。”
他用北方水帝的神位和上古神的尊严为蚩尤换取了轮回的机会，也为仙凡两界换来了太平。
后来他在黄河河底一呆五千年。
发中不停的有水流进眼中，鬓角的头发黏在面上，朱佑樘轻笑一声，他是不是已经老了，不然怎么最近总是轻易的陷在过去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踩着缓慢的步子走到外屋到内堂的衔接口，单膝跪地:
“属下杨莲亭参见教主，东方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塌上的东方不败见到朱佑樘被雨淋湿后狼狈的样子，心里因为朱佑樘怜悯下人们站在门外受冻放走下人们后的一点不满，也全都像刮过的风一样消失殆尽。一直以来他见到的朱佑樘总是温润优雅，纵然发生危险也会应付的得心应手，从没像此刻，如同落水的汤鸡一般，全身湿透，衣服黏在身上。东方不败的心上反倒填了一分复杂。
“冒雨前来可是有事？”东方不败向朱佑樘一扬手一道内劲将跪下的朱佑樘扶起。
朱佑樘望向东方不败，眼中凝出的温暖让东方不败心中一顿。朱佑樘嘴角勾出一抹笑，从怀里捧出一个狭长的漆花盒子，打开了摆到东方不败面前，然后退开两步。
东方不败眉毛一挑，缓缓坐起身来扫了一眼盒中的物品后视线停留在朱佑樘身上，眼中含义难测:
“何意？”
“那日同教主在洛阳城里时发现了这柄玉髓簪子。这簪子雕的精致大气属下觉得很配教主。”朱佑樘认真的答。
那日见到这簪子的时候朱佑樘首先想到的便是东方不败，东方不败面容削峻，眉目凌厉，若是戴上着玉髓簪子会显得柔和近人不少。
东方不败听后若有所思，看着朱佑樘的眼神越发难测起来，亲手将玉髓簪子别在头上的时候东方不败心中有一种不同以往收到属下赠送的物品的感觉，很特别，心中酥酥软软的，还有些愉悦。
勾起的嘴角在见到朱佑樘后就没有放下来过。
屋外的雨似乎是减小了不少，只是有时候会有闪电和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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